誠然這么接了一把,但她倒下得太過突然,還是磕到了腿。
咚的一聲,聽著就怪疼的。
重黎皺起了眉,剛想開口,便被她推開了,拴在她腰上的無愧,也被不染解開,眨眼間,她已經退到了三步開外,身法之快,饒是他都沒反應過來。
她握著不染,戒備地望著他,半響,跟感覺不到疼似的,轉身奪門而去。
重黎坐在床邊,一時怔忡。
胳膊火辣辣地疼,掀起袖子看了眼,果然裂了條口子。
神兵與尋常鞭子自是不同的,莫說他這衣裳,便是再裹三層棉被,也照樣能抽得人皮開肉綻,避無可避。
他從前使過小聰明,在身上綁棉花包,結果被抽得絨毛亂飛,狼狽之狀,把旁觀的庚辛上神笑得抱著柱子直捶地。
她今日這一鞭,算是她這輩子得到不染之后,打得最用力的一回了。
氣急了啊……
他默默地撫著唇瓣,方才的感覺還盤桓在腦海里,誠然不愿承認,但與那晚不同的是,這回……算是親過癮了。
他若是想追,方才也能攔得住,只是這一步,他到底沒能邁出去。
說不上什么慚愧,只是覺得自己此時腦子里的念頭,頗不是東西。
一面恨她,恨不得把她從頭到腳折磨個遍,再逼著她跪地求饒,一面又想抱她……
跟中了魔障似的,只消一靠近,就抑制不住地,想用力抱著她。
更令他頭疼的是,還不僅如此。
方才若是追過去,他能拿她怎么辦呢?又能說些什么?斥責?嘲諷?
怎么想怎么不是個東西。
罷了。
他躺了下來,合上眼,逼著自己摒除雜念,思索起不周山的事。
雖將此事交代個了霓旌,但畢竟事關長生之血,他可要再去不周山一趟?
……
另一邊,云渺渺一路直奔回屋,啪地甩上門,靠著門板喘了幾息,緩緩的滑坐下來。
被磕著的腳踝正痙攣般地疼,她有一下沒一下地揉搓著,卻沒幾分心思在這傷上。
那一瞬間的腿軟,連她自己都沒預料到,簡直狼狽丟臉到家了。
她抱著雙膝,將腦袋埋進臂彎里,深深吸氣,慢慢吐出,試著止住心頭的狂跳。
剛才那一吻,簡直毫無章法,又急又兇,她的嘴唇到現在還是麻的,好不容易愈合的傷口好像被吮裂了,有些刺痛。
正因為疼,才沒法子用“幻覺”二字自欺欺人。
想起自己幾乎是落荒而逃的反應,她恨不得賞自己一個白眼。
啃就啃了,她之前不是也啃過他么?
兩不相欠……這詞兒好像不是這么用的。
她懊惱地捶了捶自己的腦門,不由心生煩躁。
懊惱的倒不是自己平白吃了虧,而是明明吃了虧,回想起來的時候,頭一個感想居然是……這祖宗親起來怎么是甜的!嘴上抹蜜了嗎!還是平日里桂花糕吃多了!
她煩悶至極,從地上爬起來后一滋溜便鉆進了被窩里,從頭到腳罩了個嚴實。
黑暗中,她亂成一團的腦子漸漸理清了頭緒,前因后果,似乎還挺清楚的,一次可以理解為為了“泄憤”,但那祖宗為何要親第二次,她就想不明白了。
她苦悶地抓了抓頭發,方才被他扣著后腦,用力之大,她簡直懷疑他是不是要把她拔成禿子。
她看了看手里的金藤,撇嘴。
早知道他不會還手,方才應當多打兩鞭解氣的。
不染化作金釧,回到她腕上,她也從被子下鉆出來,躺了下來,望著微微晃動的床幃,不免有些惆悵。
至于惆悵什么,她也想不明白。
僅僅是惆悵,沒什么緣由。
她這性子,自個兒最是清楚,薄情寡義的,用旁人話來說,就是沒長心肝,她并不覺得自己會為什么事有所觸動,即便是育遺谷那回,到最后,她也果斷地放棄了掙扎。
死得時候,半點感覺都沒有。
但近來,總覺著不太對勁。
她試探著自己的靈根,魂胎安穩地待在她體內,并無動靜。
與魂胎無關的話……難不成懷了身子的人難免胡思亂想?
她思來想去,疲倦也涌了上來,腦子漸漸發沉,明明還不想睡,卻又拒絕不了這連番的困頓感。
隱隱感到一絲古怪,可意識卻陷入了渾濁。
有個聲音縹緲不定,似是從遙遠的天邊傳來,喚了一聲。
陵光。
她緩緩地坐了起來,雙目如枯,站起了身,似是感覺不到腳傷般,一步一拐地朝外走去。
窗下樹影婆娑,閃過一抹素白的衣袂。
云渺渺神識混沌,卻能清楚地看到自己走到了門邊,拉開門,踏了出去。
她疑惑地看著自己的手腳,它們不聽使喚,唯有腦子里那個聲音,一遍一遍地喚著“陵光”二字。
她昏昏沉沉地走出了院子,卻并未停下,更深露重,迎面而來的寒意都是真實的。
她依稀記得曾在哪聽過這個名字,卻沒有細想下去的余力。
這個聲音,仿佛在她身上栓了一根繩,拉扯著她繼續往前走。
子時剛過,映華宮已陸續熄了燈火,只留了廊下幾盞,晦暗不明。
她盯著眼前的路一直走,卻看不清兩旁的草木,故而也不知自己究竟走到了何處,只能憑著混沌的記憶,數著究竟走了幾步。
頭昏腦漲,神志恍惚,耳邊除了那聲音,什么都沒有。
漸漸的,她竟然覺得,那就是在喊她。
陵光……陵光……
這名字很熟悉,令她不由自主地想回應。
冷濕的水珠打在她身上,有了幾分真實感。
眼前黑洞洞的一片,不知前途何方。
她恍然地抬起頭,那水珠滴入了眼里,是酸疼的。
要下雨了,得回去……
她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又被無邊的混沌吞沒,再無跡可尋。
頓了一瞬的腳步,再次邁了出去。
身后傳來一聲細微的碎響,歸于夜色中。
……
重黎是被一陣陰風激醒的,床頭膏燭依舊,抬眼望去,門開了一條縫,多半是云渺渺方才出去時沒將其關嚴。
正所謂高處不勝寒,撤去了護持的主峰,比山下更冷,尤其今夜的天色,月黑風高,怕是要下雨了。
他起身,打算去關門,順勢朝著對面瞄了一眼。
并無別的,僅僅是余光瞄見罷了,卻見對面居然還亮著燈,頓時皺起了眉。
這都什么時辰了,還不睡?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便牽扯出了用諸多繁雜瑣碎強壓下的記憶,他頓時感到耳根發燙,干咳一聲鎮定下來。
誠然這事兒因他而起……她也不必氣到天亮吧?
他踟躕片刻,拉開門走了出去。
穿過窄廊,檐下一盞昏暗的燈籠搖搖晃晃,著實擾人心緒,他頓了頓,暗暗提醒自己,此去不為別的,事兒能說明白最好,說不明白,掐個訣兒讓她睡過去就成。
他又不是什么君子,手段卑鄙些又如何?
然而,當他清了清嗓子,板著臉停在屋門前時,卻發現門沒鎖,不僅沒鎖,還開著半扇。
便是蓋了再厚的棉被,也禁不住冬夜里開著門睡,他眉頭一擰,推門而入。
“云渺渺。”
這間屋子不大,他這幾日都住在這,自是熟悉的,喊人無果,他徑直走進內室。
屋中燭火未熄,陳設齊整,云渺渺的鞋還在腳蹬上端正地擱著,可掀開床幃,榻上卻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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