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吭聲,也不道一句疼,重黎看了看她微微皺著的眉,到底還是收斂了點力道,將藥先給她抹上了。
方才沒找到包扎的紗布,他想了想,把里襟的衣擺給撕了。
瞧著他駕輕就熟的樣子云渺渺不由懷疑他是不是存心看這衣裳不順眼。
包扎之前,重黎看著她手腕上的血口子,默然不言。
上頭的幾道其實割得不深,應(yīng)是劃的時候多少感到了疼痛,無意識地收了勁兒,只是這最后一道……想來許是被他喊的那一聲嚇著了。
他暗暗嘆了口氣,幫她包扎好。
云渺渺看著胳膊上纏得齊整的布帛,有些詫異。
“怎么?”他擰眉。
“……確實是熟能生巧。”
“……”
她的臉色漸漸好轉(zhuǎn),也不再咳嗽嘔吐,仿佛方才那陣難受勁兒只是一時的錯覺,不過瞧著還很虛弱,連站起來都頗為費事。
“朱雀上神的尸身若還在山中,難保長生之血的下落不會泄露出去,還需盡快將其找到,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這個時候,她倒是覺得自己還算清醒,此事孰輕孰重,自然也是明白的。
四靈之首的尸身,光是擱在那,便是無上至寶,何況論輩分還當(dāng)稱一聲“師祖”。
拜入天虞山之前,只是沖著此處名聲以及保命的念頭,如今才曉得天虞山乃至她師父,與上古神祗還有這般淵源,沒記錯的話,給她的不染,從前也是朱雀上神的法器……
想到此處,她下意識地探向手腕,沒有金釧,頓時一驚。
“在這。”重黎將那三圈金釧遞到她面前,器物有靈,眨眼間便回到了她腕上,“院門外撿到的,看來是想留個信兒。”
說著,又摸出那條編著瑤碧石的手繩,給她重新系上。
“這東西近日不要離身。”
這枚瑤碧石是如何回到她手上的,他跌入憶川后也一并想了起來。
當(dāng)日他赴往不周山,取出無盡時出了點差錯,拖著一身的傷落在北海白辛城外,一路渾渾噩噩,記憶也是在那時缺失的,恰好被她救起,也算是孽緣未盡吧。
他想不起這塊石頭怎么來的,不過瑤碧石確實有著驅(qū)邪避災(zāi)之用,瞧她可憐兮兮的,便隨手給了她,卻沒想到是“物歸原主”。
這世上啊,還當(dāng)真有著如此可笑的巧合。
不過今日能這么快找到她,他的確也借了瑤碧石的氣息。
既然不止是塊破石頭,物盡其用也未嘗不可。
“這塊石頭一見您就發(fā)亮,您在里頭摻了什么嗎?”她這么一問,重黎也面露狐疑。
“沒有,本尊沒動過手腳。”他從拿到這塊石頭那日,便只是當(dāng)做信物隨身佩戴,那時是掛在脖子上的,畢竟這東西若綁在手上,怎么看都像姑娘家的首飾,他可沒那臉。
但除此之外,他的確沒多做什么了,尤其是知道了自己的來歷后,愈發(fā)覺得她當(dāng)日不過是隨手撿了一塊石頭,就給了他,算什么師門信物。
沒聽說過哪兒的瑤碧石會發(fā)光,從前也不曾出現(xiàn)這等狀況,可這些年,他一靠近她,這石頭就沒完沒了地閃,不知何故。
不過既然如此,也是個防范的法子。
“尊上,我有些困……”她剛吐完,腹中空空,又酸又澀,難受之余,又覺眼皮沉得厲害。
方才將她抱回來的時候,重黎便覺察到她體內(nèi)靈氣渙散,脈搏紊亂,不知到底中了什么咒術(shù),損耗的居然是她自身的精元。
一番折騰下來,自然會感到困倦。
然而這股困意,比他想象的還要厲害,眼看著她眼皮耷拉了兩下,腦袋一歪,便栽了下去。
他匆忙伸手接住,才免于她一頭磕在桌沿上的結(jié)果。
便是如此,她口中還含含糊糊地念著:“明日告訴師父……還要小心梼杌那邊,幕后之人將它放出來,應(yīng)當(dāng)另有打算,便是一具尸體,也不能掉以輕心……”
“這種事憑你師父的腦子,不至于想不到。”重黎瞧著她這副什么事都放心不下的樣子就莫名來氣,低頭看看她凍得通紅的腳,又上幾分火,俯身一把將人抱起,挪到了榻上。
落在身上的雪都化成了水,她眼下頭發(fā)濕漉漉的,身上也沒好到哪兒去,袖子擰一擰,多半能擠出水來。
穿著這樣的衣裳睡下,十有八九得病一場。
他低頭看了看,她靠著他的胳膊,意識已經(jīng)模糊了。
“醒醒,先把濕衣裳換了,霓旌不在,這沒人幫你。”他抖了她一下,沒將人抖醒。
她哼哼了兩聲,抓住了他的衣領(lǐng)。
他眉心一跳:“是換你自個兒的衣裳,別動本尊的。”
這回,她徹底不動了。
他額角青筋直崩,想著索性不管了,不是個仙門弟子么,被子裹一夜死不了,她從前跟鐵打的似的,骨頭連斷好幾根,后來還不是舉著不染抽得他上躥下跳。
他救活她,本來就是為了折磨她的,只要留口氣兒在不就完了,長瀲那廝也只是托他護著她性命罷了,至于病不病的,與他何干?
懷里的人似乎有些難受,在他胸口蹭了一下。
“阿黎……疼……”
游絲般的聲音,夾雜著與往日全然不同的一絲溫軟和委屈。
她凍僵的腳還掛在床邊,涼得驚心。
他整個人都僵在了那,許久,緩緩地合了合眼,似是在咬牙切齒地恨著,卻又小心翼翼地抱緊了。
“欠你什么了我……”
他將人轉(zhuǎn)過來,扶好,繃著臉伸手解她的扣子。
天虞山弟子服,算是難得一見的柔韌料子,上身輕如羽,卻可抵尋常刀槍,里外三層,仙姿道骨,不知是不是有意為之,除去腰封劍袖這等細節(jié),乍一眼看去,這身衣裳其實和多年前的昆侖弟子服極為相似。
不必想也知道,這是誰的手筆。
這衣裳瞧著好看,但脫下來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幾處紐扣和系帶需得按順序先后打開,否則只會纏在身上,纏作一團。
他搗鼓了好一會兒,連第一層都沒給剝下來,,一氣之下索性三層一起撕了,只留了件未曾被雪水浸濕的中衣。
她似是感到了冷意,下意識抱住了離自己最近的“暖爐”。
重黎看著被圈住的腰,一時錯愕。
猶豫片刻,他將撕下來的衣裳丟了,勾住她的膝窩,將她搬上了榻,這回,能蓋上被子了。
只是這顆濕漉漉的腦袋,可還在他胸口蹭呢,衣裳弄濕倒是其次,反正也是從長瀲柜子里隨手拿的,那小子也不缺這一件。
但是她這么蹭來蹭去的,衣領(lǐng)一不留神便滑下去半邊。
重黎:“……”
他將被子往上扯了扯,把她連著脖子一起蓋住,深吸了一口氣,開始掰她的胳膊。
誠然她有別的打算,但今晚發(fā)生的事,他得知會長瀲一聲,映華宮是他的地方,徒弟被人下了咒,居然神不知鬼不覺,古怪之處頗多。
但腰上的手瞧著瘦弱,力氣卻不小,他再試點勁兒,她突然蜷縮了起來,整個人像是蝦子似的往他這邊縮,額上直冒冷汗。
他吃了一驚,聽到她口中囈語,細弱蚊吟,俯身去聽,說的僅一字。
疼。
【精彩東方文學(xué)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jié)首發(fā),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