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怔地笑著，面色凄惶。
這話著實(shí)莫名其妙，但看在他為了救長瀲靈力損耗得如此嚴(yán)重且有點(diǎn)神志不清的份上，她還是都忍了。
“胡說八道什么，把湯喝了�！彼龑⒁艘煌肱殴菧�，擱在他掌中。
碗壁傳來溫?zé)岬呐�，漸漸發(fā)燙。
重黎不由愣了愣。
方才沒緩過神，這會兒卻忽然覺得哪里不對勁。
“你曉得本尊幾時(shí)醒來？”
“不知�！彼龑⑹Ｏ碌臏珪呵疑w上。
他疑惑地蹙著眉：“可這湯……”
怎么還是暖的？
放在他床邊的爐子上暖著的是他一會兒要喝的藥，屋里就這么一只爐子，哪還有別的地方能暖湯？
云渺渺神色淡淡，并不正面答復(fù)。
“喝就是了，又沒讓你喝涼的。”
他看著碗里鮮香濃郁的湯和切得極丑，卻很是實(shí)在的肉，這哪是排骨湯，骨頭都給剔沒了。
頓了頓，他終于嘗了一口。
湯暖得恰到好處，不至于燙口，就是有些少，幾乎全是肉了。
他不由懷疑她到底是要燉湯還是燉肉。
靈絡(luò)引路本就極耗神元，何況他還要在長琴面前遏制自身氣息，疲倦之下連一點(diǎn)胃口都沒有。
好歹喝了幾口湯，吃了點(diǎn)肉，便擱到一邊了。
云渺渺默默地看了一眼，也沒有勉強(qiáng)他繼續(xù)吃，稍作歇息后，藥放在了他面前。
他本就有些昏，一聞那藥味兒便忍不住別開了臉。
這苦澀的味道，除了他那個(gè)鬼才護(hù)法當(dāng)世找不出第二人了。
他嘴角一抽，心生猶豫：“本尊睡一會兒吧，藥就不必了。”
正欲若無其事地將藥放回去，卻正對上一雙沉靜的眼，那眼中閃過一絲狐疑。
“怕苦？”
他眉心一跳。
“你以為本尊是你嗎？”
苦倒是不怕，但霓旌開的方子不僅是苦，雖是極好的藥，偏偏喝的時(shí)候各種味道混在一起，他就喝過一回，險(xiǎn)些吐出來。
從那之后，無論多重的傷，他都沒再用過內(nèi)服的藥。
云渺渺皺了皺眉，又把藥重新放在他面前：“那就喝。”
“……”
眼下他沒什么力氣同她爭執(zhí)，拍了拍床沿，示意她坐下來。
云渺渺猶豫了片刻，坐在了床尾。
然而床不大，便是有意避開些，他一伸手就能抓住她了。
她垂著眸，不知看著什么，就這么僵持著。
重黎端著藥碗，踟躕半響，淺嘗就止似的啜了一口。
果然，又酸又苦，還帶著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辛辣味兒，鬼曉得霓旌到底給他開了什么玩意。
她忽然在此時(shí)抬起了頭。
“謝謝�！�
嘆息似的聲音，輕得像一陣風(fēng)從耳邊飄過，他險(xiǎn)些以為自己聽錯(cuò)了。
“什么？”
她轉(zhuǎn)過頭看著他，頭一回這般鄭重地同他說話。
“謝謝你出手相助，救了師父�！�
雖說那時(shí)的夜漏還沒有滴盡，但也快見底了，三個(gè)時(shí)辰不間斷地往無相之地注入靈力，可不似說說這般輕巧。
重黎呵了一聲，不以為意似的看向別處。
“當(dāng)本尊腦子磕壞了吧�！�
頓了頓，她看了眼被他放在膝上的碗，并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謝歸謝，藥得喝完�！�
“……”
他最終還是喝完了這碗一言難盡的藥，嘴里澀得直皺眉，苦就罷了，可這“后勁兒”太讓人難受了。
他放下了碗，從懷里摸出一只小瓶，倒了一枚丹藥在掌中，給她遞了過去。
“本尊已經(jīng)喝完了藥，輪到你了�！�
云渺渺一愣，茫然地看著他。
勿怪她猶豫，此情此景，他這般理直氣壯的口氣，著實(shí)像是自己吃了虧，也定要她也吃一回的無理取鬧。
“清心明目的，應(yīng)當(dāng)對你的眼睛有好處。”他道。
她看著那藥丸，不免有些遲疑。
“這不是霓旌給的吧？”
莫說霓旌最滿心滿眼都是師父，多半還不曉得她眼睛的事，就算已經(jīng)從別處聽說，以她的性子，不會繞這么大一彎兒，每日低頭不見抬頭見，直接將藥給她就是了。
重黎默了默，并未否認(rèn)：“本尊自己去找的�！�
她狐疑地蹙起了眉：“你何時(shí)通醫(yī)理了？”
“本尊這些年找過不少藥材，就當(dāng)久病成醫(yī)吧�！彼S口答道，說完其實(shí)就覺察到不對了。
他顯然不是病成藥罐子的那個(gè)，那些藥，都是為余鳶找來的。
云渺渺不是傻子，稍加細(xì)想便能料到。
她似乎笑了一聲，似乎又只是他聽錯(cuò)了。
“本尊——”他原本不是想說這個(gè)。
“挺好的�！彼槃莸貜乃种薪舆^了那枚藥丸，打斷了他的欲言又止，眸光沒什么起伏，可以說格外地平靜了，“這就派上用場了�！�
她捧著藥端詳片刻，仰頭服下。
“你不先找人問問這藥里都有什么？”重黎沒想到她這般痛快。
云渺渺瞥了他一眼：“怎么，你往里頭下下毒了？”
他嘴角一抽：“你覺得本尊卑鄙成這樣？”
她神色坦然：“那就行了。”
“……”
這回答其實(shí)也算不上回答，但糾結(jié)下去也只是自尋煩惱，他打量著她的臉色，似是試探。
“可有什么感覺？”
藥里沒有問題，但他對憶川不甚了解，更不知那水入了眼是什么感受，這藥應(yīng)是對癥的，可看著她當(dāng)真吃下去了，又覺得忐忑。
云渺渺合上眼，蹙著眉：“眼睛，有點(diǎn)疼。”
“我看看�！彼麑⑺哪橁^來，“睜眼�！�
她睫毛輕顫，有些吃力地看向他。
眼中浮起了血絲，眼淚不受控制地外涌，瞧著有些駭人。
他心頭一緊，忽然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cuò)藥了。
“我去找霓旌過來看看，你坐在這不要?jiǎng)��！?br />
說著，他便跳下了榻，眼前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幸好及時(shí)扶住了床沿，沒有弄出太大動(dòng)靜。
云渺渺暫且睜不開眼，感到他下了地，下意識地伸手，本想告訴他這疼痛其實(shí)并無大礙，他卻已經(jīng)跑遠(yuǎn)了。
她嘆了口氣，試探了一下自己的脈搏，還算平緩，除了眼睛酸澀地疼，并無其他異樣，且眼睛的疼痛在他離開后，正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沁涼，如清泉般舒緩，在眼中漫開。
片刻之后，她便能重新睜開眼了。
她張看著四周，果然，屋里只剩她一人，木架上還掛著衣袍，他怕是穿著中衣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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