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押那三人的牢房其實就在他們正上方,但較之下頭慘絕人寰的場面,這兒就要好得多了。
說是關(guān)押,但因其并未觸犯任何一條律法,除了不準離開牢房,倒也并未苛待,吃食與被褥都送了來,每日太醫(yī)署的人都會前來換藥。
那三人都是應(yīng)燃手下的將士,曉得自己可能變成妖物之后,并未喧鬧,束手就擒。
在看到應(yīng)燃帶著人進來時,隔著牢門起身行了一禮。
應(yīng)燃抬手示意禮數(shù)可免,命看守之人退后,給云渺渺他們讓路。
三人各查一人,有抓傷,也有咬傷,最嚴重的一人后頸處被妖生生尸咬下了一塊肉,可三人除了面色有些蒼白之外,脈搏平穩(wěn),神識清醒,詢問之間也應(yīng)答如流,且這些傷口處,并無邪氣殘留。
云渺渺看向孟逢君,雖未說出口,但此刻所想多半是八九不離十。
“有勞應(yīng)將軍了,今日便到這吧。”三人退后,牢門被再度上鎖。
應(yīng)燃領(lǐng)著他們走出天牢后,恰好軍中傳來消息,便匆匆告退了。
三人站在天牢門前,沉默了半響,倒是孟逢君先開口:“看來這妖化還沒有到觸之即死的地步,若非傷及要害回天乏術(shù),還是有救的。”
云渺渺點了點頭:“傷口愈合后應(yīng)當就無事了,他們身上并無邪氣,若這都能變成妖物,倒是奇了。”
“所以昨日那孩子……”
“嗯。”她頓了頓,終于落下了心中的石頭,“司湛受得傷比這三人輕,猜測不錯的話,是不會化妖的。”
聞言,孟逢君也松了口氣。
“不過眼下怕是無人敢信這話,孩子還是暫且留在驛館吧,我不放心將他交與旁人。”云渺渺蹙著眉,神色凝重。
以司湛的處境,離開了驛館,在朝云城能否找到落腳之地都難說,更不必說見識過妖尸的可怖之后,城中可還有人愿意收留照拂一個從北若城來的孩子。
她想起他連換個衣裳都怕她把他丟下的樣子,說不清是個什么心情,短短一日,居然就有些舍不下了。
“先將傷養(yǎng)好了再說吧,若他愿意,日后一起帶回天虞山也并無不可。”
聞言,重黎眉心一跳,下意識地看了看她,這回卻并未多言,悶聲不吭地別開臉。
恰在此時,一護院打扮的男子快步尋來,到她三人跟前先躬身一禮,客客氣氣地問:“敢問哪位是天虞山的云仙君?”
三人面露狐疑,稍加猶豫,云渺渺上前一步:“我便是,不知有何指教?”
“小人不敢。”他恭敬地遞上了腰牌與一封請柬,竟是相府的印鑒與云霆的筆跡,“我家大人差小的來,請云仙君過府一敘,有幾件事,須得當面請教仙君。”
這話說得彬彬有禮,但想到幾個時辰前發(fā)生在步月閣中的事,不由令人心頭一緊。
孟逢君暗暗嘖了一聲。
“來者不善啊。”
誠然是那小子出言不遜且動手動腳在先,換了她也非揍得他滿地找牙不可,但這位宰輔大人什么意思?打死她都不信自家兒子被人打成那樣兒,還能好聲好氣地與“行惡之人”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請教什么問題的。
云衡那傷可不輕,魔尊親自下手,她在旁邊看著都頭皮發(fā)麻,這會兒估摸著人已經(jīng)醒了,告了狀,這才派人來“請”。
不難想象這個“過府一敘”,是如何“笑里藏刀”的說法。
“算賬的來了。”她暗暗捅了捅云渺渺。
她早就聽說過人間朝堂明爭暗斗,一個人不長百來個心眼兒,怕是連命都保不住,何談平步青云。
這位宰輔大人能混到今日這個位子,怎么可能是個簡單的人物。
云渺渺看了她一眼,低聲問:“之前可有沒見過的人來驛館問起我?”
孟逢君想了想,道:“這么說來還真有一個,昨晚來的,不過我沒見著,與另一個弟子說道了幾句,好像……來打聽你的。”
“問了什么?”
“你的出身來歷。”她頓了頓,皺眉道,“不過那弟子也不太清楚,說得含糊,我聽說時,人已經(jīng)走了。”
聞言,云渺渺點了點頭,看著手中的腰牌與請柬,又瞥了眼那護院,目光意味深長:“你家大人,找我——敘舊?”
“是。”護院道,“大人請仙君立刻過去,車馬已經(jīng)備好了。”
他讓開半步,她便瞧見了不遠處停著的八檐馬車。
無論意圖為何,至少這排面還是做足了的。
她輕笑了一聲,目光淡漠:“我若是不去呢?”
“這……”護院面露難色,“小的奉命行事,大人說——您若不去,他到驛館拜會也是一樣的。”
“這還非見不可了?”重黎冷哼一聲,將云渺渺拉到后頭,冷眼一瞪,“今日還就不去了!”
他周身戾氣瘆人,一瞧便是個狠角色,驚得那護院后退半步,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時左右為難,猶豫再三,求救似的看向云渺渺。
“我等并無惡意,望仙君三思。”
他這模樣也著實可憐,說來只是個奉命辦事的下人,還得硬頂著魔尊的殺氣,愣是被壓得抬不起頭。
沉默半響,忽然聽到一聲嘆息。
抬頭望去,本以為會看到一絲心軟的目光,可那雙眼依舊是冷淡至極的,仿佛不過是要去做一件無關(guān)痛癢的事,至于結(jié)果如何,她一點兒也不在乎。
云渺渺抬手拍了拍重黎的胳膊:“好了,我去一趟就是。”
他面色稍霽,正要同她一起走下臺階,那護院忽又抬手一攔,頗為惶恐地瞄了瞄他的臉色,艱難道:“……大人吩咐,只請云仙君一人過府,二位還請留步。”
聞言,不僅是重黎,孟逢君都皺起了眉。
“這是什么意思?請人過府卻不許人陪同,莫說這等時候,便是太平盛世也沒有這等道理,本派掌門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我家大人絕無此意!”瞧見她的手已然探向腰間的白鵺劍,那護院忙慌擺手,“大人說了,此次請云仙君前去,確有要事相商,小的只是個護院,不便過問上頭的事,不過想必云仙君是有數(shù)的。”
說著,他看向一言不發(fā)的云渺渺,并未催促,立在一旁等著她發(fā)話。
重黎狐疑地打量著她,這副神情,的確不像是意料之外。
“你又瞞了我什么?”
誠然早就曉得她瞞了他不少事,可她與這位宰輔大人是怎么一回事,他卻是半點都沒猜出來。
云渺渺抬起眼,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有好幾次他都以為她要開口往下說了,可最終還是連半個字都沒解釋過,按著他胳膊的那只手緩緩地松開了。
她忽地笑了一下,一副好像世間萬千事,就沒有一樁她上心的冷淡模樣。
“你們先回驛館,我去去就回。”
“云渺渺!……”他目光一沉。
“回去的時候,給司湛帶點零嘴,別誤了喝藥的時辰。”她平靜地叮囑了幾句,對孟逢君使了個眼色,想讓她趁現(xiàn)在將這祖宗帶走。
而她自己,則走下了臺階,跟著那護院朝馬車走去。
她沒有猶豫,那護院動作也利索,似乎眨眼間,便帶著她消失在寬闊的長街盡頭了。
孟逢君眉頭緊鎖,對于她突如其來的決定其實感到十分不滿。
都是掌門了,可夠心寬的,也不怕那位宰輔大人為了自家兒子拿她出氣。
不過她眼下最為頭疼的,是站在身邊的這位活祖宗。
活了千兒八百年的魔尊,雖是師弟,但真要算活過的年歲,倒是比長瀲還要年長些,動怒的時候,其實連眉頭都不必皺一下,光是這么站著,她都感到一股子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
這人……應(yīng)當很想跟去吧。
“那什么……”她尷尬地清了清嗓子,“一會兒給那孩子的零嘴是你買還是——”
“你買。”他干脆利落地撂下一錠銀子便御風而去,糊了她一臉冷冰冰的落葉,眨眼不見蹤影。
她深吸了一口氣,抹去臉上的葉子,默念了幾遍清心咒,以免肝火過旺,氣得自己腦瓜仁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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