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臉上洇開的雪水,她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么。
“這破傘,一點用都沒有。”他扳著臉收起了傘,將其倒扣在柱子邊,撣了撣衣衫,抖落了一身霜寒,抖著抖著,卻發(fā)現(xiàn)她一直盯著他,狐疑地抬起眸,“本尊臉上長花了?”
她錯愕地?fù)u搖頭。
“你在這吹風(fēng)還是看雪呢?大冬天不曉得冷?”他擰著眉問道。
“我……本來想去找你的。”她磕磕巴巴道。
他似乎沒聽明白,“找本尊做甚?”
“之前——”她吞咽了一下,尷尬道:“不是為了瑤碧石同我生氣么。”
聞言,他怔了一瞬,旋即別開了臉,悶聲嘀咕:“哪有這么小心眼兒,氣幾個時辰……”
“你上回氣了好幾日呢。”
“……”
他清了清嗓子,“一碼歸一碼,本尊現(xiàn)在不生氣了。”
“那你方才去哪兒了?”她狐疑道。
他默了默:“屋里悶,去城中轉(zhuǎn)悠了一會兒……”
她看了看他肩上的雪,舒了口氣。
轉(zhuǎn)悠就轉(zhuǎn)悠吧,總比冷著臉來得好。
她坐了下來,拍了拍旁邊的石階:“坐會兒吧,過幾日打算啟程去北若城,怕是連這點閑情都沒了。”
耳邊傳來了布料摩挲石階的沙沙聲,他挨著她坐下,再度撐起那把只夠一人用的傘,一臉不耐煩地將傘打在了她頭上。
她瞧見了他還露在外頭的半邊肩膀,想了想,往他身側(cè)挪了一步。
重黎愣神之際,油紙包的點心就擱在了他懷里,摸了摸,居然還帶著余溫。
他認(rèn)得這油紙包,是她給司湛買零嘴兒的那間鋪子。
“那會兒你都快把我脊梁骨盯穿了,就這么喜歡吃?”她托著腮望向院中的白梅樹,雖沒有看他,話確實對他說的。
他拆開紙包上的細(xì)繩,看到滿滿一包桂花糕,撒著甜膩的霜糖,香氣撲鼻,須得用兩只手才能捧住,不由愕然。
她笑了笑:“這回是我不好,沒同你商量就拿你的石頭送給阿湛,買點心的時候,也只記得你愛吃桂花糕,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我不太了解你的口味,也不太會哄人,若是沒留意到,下回可以直接告訴我……”
他捧著桂花糕,點心泛著暖意,她一直用法力溫著,否則桂花糕冷了就沒那么好吃了。
“你的意思是……你在哄本尊?”他須得承認(rèn),這話他從前連想都不敢想。
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沉思片刻,道:“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哄’,但我的確不擅揣摩人心,你為何突然生氣,我猜不出,若是可以,你可以先同我商量商量,若是我錯了,我會改。”
風(fēng)輕云淡的口吻,其實并不動人,但于重黎而言,卻像是時隔多年,遲來的暖意。
他忽然覺得,便是她現(xiàn)在捅他一刀,好像也沒什么可生氣了。
“喏。”他將一只錦盒塞到她手里。
她一愣:“……這是什么?”
他繃著臉,避開了她的視線,漫不經(jīng)心道:“方才去城里轉(zhuǎn)了一圈,順手帶回來的。”
她狐疑地掀開蓋子,鋪著絲絹的盒底,赫然擺著一只精巧的鳳冠,就是她今日路過時看到的的那只。
她怔了怔,錯愕地看向他。
“本尊看你之前一直盯著瞧,挺想要的樣子,本尊又不會虧待自己的下屬。”
他說得輕巧,云渺渺卻愣了好一會兒。
她不確信這祖宗到底知不知道這是用來干什么的。
不過他不提醒她倒是忘了,他之前是有過將她收為己用,安插在仙門中做個眼線的心思,只是她好像一直沒幫他辦什么事兒,久而久之就以為這茬已經(jīng)揭過去了。
身后沉默了好一會兒,重黎疑惑地皺起了眉,回頭瞥了她一眼:“你這么看著本尊做甚?本尊又不是白拿的。”
她看了看手里顯然價值不菲的小鳳冠,從前不覺得,但他好像確實挺有錢的:“花了多少銀子?”
他揚(yáng)了揚(yáng)眉,財大氣粗:“一錠金子。”
“……”
她忽然有種不好的預(yù)感,目光落在了他手里的油紙傘上:“那這把傘呢?”
“這個要便宜多了,一錠銀子。”
“……”崇吾宮這么多年還沒被這個人傻錢多的祖宗敗光嗎?還是說遙岑和她師姐,斂財更勝一籌?
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重黎心生猶豫。
“怎么,你不喜歡這個?霓旌之前同本尊說,你們姑娘家要是盯著某個東西看,超過五息工夫,就是喜愛的意思,難道她又騙本尊?”
且不說到底有沒有道理,這口氣的確像是出自霓旌之口。
云渺渺捧著手里的錦盒,端詳良久,忽地一笑。
“不是。”她將那頂鳳冠取了出來,擱在膝上,金色的流蘇與緋紅的面紗交疊在一起,甚是好看,她若有所思地輕嘆了一聲,“師姐這回沒騙你。”
“那你戴上本尊瞧瞧。”
她一僵,環(huán)顧四周:“……現(xiàn)在?”
“嗯。”
“……”這人是真不曉得自己送了個什么啊。
此時弟子們都在后院各自洗漱,準(zhǔn)備歇息,白日里人來人往的庭院靜得出奇,她猶豫再三,伸手解下了頭上的鵲尾冠。
她這輩子是被當(dāng)做男孩子養(yǎng)大的,姑娘家琢磨著如何綰發(fā)配簪,便是滿門上下只能戴清一色的發(fā)冠,那些女弟子也總能給變出花樣來。
但她自入門,便真就只是將所有頭發(fā)束起,光看背影,與師兄弟們沒多大差別。
直到今日,她才覺得,自己平日真是太草率了。
這頂鳳冠雖小,卻也不是簡簡單單就能戴好的,她擺弄了好一會兒,都沒戴上去,不由苦惱。
“我大概……”不合適。
話未說完,手里的簪子就被接了過去。
“笨手笨腳的,本尊幫你。”
他扶住了她的腦袋,將她的頭發(fā)綰成一個小髻,拿起發(fā)冠扣在髻上,插上三根金簪,較之她焦頭爛額地忙活,簡直是心靈手巧。
“這不就戴上去了?”他一松手,紅紗隨風(fēng)而落,朦朧的緋色下,她一瞬不瞬地望著他,如胭脂拂面,眸中染情,橫生一抹昳麗動人。
他一口氣噎在了嗓子眼,心口噗通噗通地跳。
天地寒酥,白梅暗香,仿佛將人間的溫柔掰開了,揉碎了,都化進(jìn)這雙眼里,再沒有其他。
良久,他才從這驚心動魄的一眼中回過神來,背過身去局促不安地干咳一聲。
“還……還怪好看的,至少一錠金子值了。”
她默然一笑,不置可否,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
十指都數(shù)滿了。
一個姑娘,若是盯著某個東西看,超過五息,就是喜愛的意思。
師姐還真沒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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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三歲:本尊就喜歡送鳳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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