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看了那些靈位之后,云渺渺還是同重黎商量著,且將其送回靈堂。
尸身七日后入葬皇陵,靈位還要挪去太廟供奉三載,按規矩,三載后再改為“神位”,方可入陵安息,被他偷出來,已是擾人神魂,再不送回去,良心著實不安。
這棵樹其實不大,蹲著三個人擠得很,重黎縮得脖子酸,回頭瞥了孟逢君一眼:“你就不能再過去些?”
孟逢君眉頭都快擰成結了,咬牙切齒地低聲辯駁:“我都快從樹杈上摔下去了,還往哪兒去?”
她憋屈地看著自己腳下唯一的一截樹枝,氣得想把他從樹上踹下去。
“噓,你倆別爭了。”云渺渺側目瞥了二人一眼,嘆了口氣,扣住重黎的手,將人往自己這拉了拉,“你過來些吧。”
重黎愣了愣,回過神來幾乎是將她圈在懷里的姿態,她這回沒推走他,樹杈上實在擠得慌,她有些蹲不穩,猶豫片刻,往他懷里靠了靠。
他一僵,胳膊也停在了半空中。
云渺渺心想他大概不太習慣挨得這樣近,但眼下也沒有別的法子,下頭都是太子府的人,便是常青樹,冬天枝葉也有些稀落,亂動極有可能被發現。
“您忍一忍。”她無奈地嘆了一聲,貼著他的耳邊道,“待下頭的人散了,便可以下去了。”
話音未落,忽然感到肩上的手收緊了些,不由一怔。
“別說話。”他悶聲咳了咳,將她囫圇包在了臂彎間,不動了。
一旁好不容易從快要斷掉的樹枝上挪了下來的孟逢君眼睜睜地瞧著這一幕,一時間還真不曉得該說什么,就覺得……牙酸。
雖說其實還在天虞山時,她就覺得這倆好像走得太近了些,到了朝云城之后,愈發覺得這個魔尊簡直像是隨時打算將天虞山新掌門團一團打包扛走似的。
嘖,要防。
云渺渺這么蠢,魔尊老奸巨猾,拐跑了可就麻煩了。
于是,一道清光落在二人之間,透心涼直竄天靈。
她目光不善地盯著重黎:“離我們家掌門遠一點。”
云渺渺:“……”
重黎呲牙:“什么你們家,這是本尊……嘶!云渺渺!你敢掐本尊!……”
“閉嘴!”云渺渺硬生生把他后半句掐滅在肚子里,免得這祖宗一嘴瓢,把魂胎的事兒抖摟出去。
以孟逢君的性子,若是曉得她肚子里還有個小魔尊,能把頭蓋骨都給他掀咯。
下頭的人跪了一整日,直至天黑,才揉著幾乎沒了知覺的膝蓋陸續散去,留了幾個人繼續守靈。
三人從樹上躍下,從窗子悄悄翻入屋中,掐了個訣兒讓守靈之人倒地睡去。
棺蓋未合,棺中擺著的尸體面色青白,嘴唇干裂,的確有病重之相,尤其是太子,短短數日,居然病到兩頰凹陷,渾身消瘦得幾乎只剩骨頭,較之外頭的難民,居然有過之而無不及。
便是這個太子做得再不好,如此重病,宮中也不可能袖手旁觀。
太醫署必定開過藥,卻似乎并無用處,府中嫡庶三個皇孫,癥狀也與之極為相似,孩童的身子骨到底差一些,估摸著沒扛幾日便受不住了。
瘟疫也不見得如此駭人。
孟逢君本以為是妖尸引起疫病泛濫,但仔細看過之后卻道,應當只是尋常寒癥。
“寒癥怎么可能死得這么快?”云渺渺心存狐疑地打量著這四具尸體。
孟逢君犯難地搖了搖頭:“這就不知了,但若是疫病,宮中那些醫官應當不難發覺,府中這么多人,多少也該有些端倪了。”
云渺渺沉思片刻,道:“七日內陽氣未散,魂魄應當還在這,且試試能否問出什么。”
她就地點起引魂香,輕煙裊裊,繞著棺槨而上,徐徐在屋中漫開。
不一會兒,便有四道虛影浮現在靈堂各處,飄飄蕩蕩,凄凄惶惶,形容消瘦憔悴,不知望著什么,眼中一片渾濁。
云渺渺走上前,攔在了楚旻煜面前,客客氣氣地拱手一揖:“太子殿下。”
那魂魄似是沒有聽到她,更沒有看到她一般,繼續緩緩往前飄,雙目無神,有些茫然,口中喃喃,聲音模糊不清。
她跟上去仔細聽,終于聽清了他在說什么。
“對不起……對不起,放過我吧……”
沒頭沒尾的道歉,不知是對著誰說。
三個孩子也是如此,面色恍然地飄蕩在靈堂周圍,一聲一聲地,不知在向誰道歉。
“這是什么意思?”孟逢君困惑地望著他們的魂魄,實在想不出一國太子,死后怎么是這副模樣?
可惜陰陽殊途,這四人的魂魄都已失了神智,想來是問不出什么了。
“不是還有個患病未亡的嗎?”重黎冷不丁來了一句,倒是給二人提了個醒。
“太子妃?”
云渺渺立即熄了引魂香,魂魄消失在靈堂中。
“去內院瞧瞧。”
三人隨即潛入內院。
雖說太醫署并未定論,但太子與三位年幼的皇嗣數日內相繼夭折,府中下人嘴上不敢妄言,但私下其實早已各懷心思。
府中伺候的仆婢幾乎都是宮中賜下的,錄籍在冊的家生子,若無特赦免,這輩子都不能離開太子府,私自離開,視為背主,按律可就地杖斃,故而無人敢逃。
即便逃不出太子府,眾人也是能避則避,他們要是也染上了這怪癥寒疾,可不會有太醫署的人開藥救治,命薄的保不齊轉眼就被蒲葦一卷,丟到亂葬崗自生自滅去了。
故而太子妃居處流芳閣,入夜后并無多少下人伺候著,守衛也只是在一進的景門外候著。
屋中斷斷續續的傳來咳嗽聲和啜泣,夜色中,好不凄楚可憐。
三人蹲在屋頂上,靜觀片刻,確信送藥的下人已經離去后,才從屋檐翻下,躍入屋中。
屋中的景象著實令人吃驚,儲君正妃所住之處,不說富麗堂皇,也當是莊重雅致,可這件偌大的屋子里卻是一片狼藉,桌椅傾翻,花瓶的碎片散了一地,瓶中花枝頹敗,水漬四濺。
苦澀的湯藥味兒與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渾濁潮臭交融在一起,極為難聞。
燈火只剩兩盞,堪堪能照亮屋中大概。
孟逢君朝前走了幾步,簡直沒法落腳:“這……這都什么啊,豬窩也不至于如此吧?”
重黎更是一臉鄙夷,環顧四周,眼尖地發現了蜷坐在墻邊的一道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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