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氣已經蔓延至城下,朝云城的狀況不容樂觀,但北若城也非去不可。
萬禍溯其源,方能斬草除根。
他們回到驛館后,城中弟子稟報了今日問詢的結果,誠然與那些痛失至親的百姓交談仍有些困難,但多少也問出了一些蛛絲馬跡。
被妖尸所傷之人,活下來的如鳳毛麟角,便是死了,也不敢派人去斂回親人破碎的尸身。
而這些人無一例外,一月之內,都曾去過北若城。
商議之后,云渺渺定下了明早離城的時辰,出于禮數,書信一封,呈入宮中。
臨走之前,她還想見一見這位身患重病的國君,照這個勢頭下去,他的性命怕也岌岌可危,即便還不能確信皇嗣接連夭折與這些妖尸作亂是否有關,提個醒兒也好。
此間,她與孟逢君率領眾弟子前往朝云城四座城門布下護持陣法,他們離去后,只留兩名弟子,若有變故,傳音可知,他們趕回來之前,這幾道陣法可助禁軍守城。
只要城門不開,至少能拖上三日,足夠他們從北若城折返。
然布陣之時,不速之客匆匆而至。
“你是鐵了心要棄朝云城于不顧?”云霆親自前來,城樓之下的將士自是不敢阻攔的,遠遠望見她掐訣布陣,他揣著一肚子怒火快步上前,劈頭蓋臉地質問,“你可知朝云城被破,天下會亂成什么樣子!”
云渺渺不予理會,合眼凝神,他再上前,便被重黎攔下了。
待這座城樓的護持布成,她緩緩睜眼,平靜地瞥了他一眼,方才的話,她聽得一清二楚,正因如此,面對他,才更為淡漠。
“妖邪作亂,天下將傾,世間沒有一處能獨善其身,亦沒有一人應當為誰白白送死,城外尸橫遍野,若不找出元兇,朝云城淪陷不過是早晚的事,便是大羅神仙在世,也救不了所有人,大人要做白日夢,還是回府吧,我不是來與你胡鬧的。”
“你!……你這逆女!如何變得如此粗鄙無禮!”云霆氣得面色漲紅,想指著她的鼻子痛斥,指頭還沒抬起來就被掰斷了,痛得他驚聲哀嚎。
身后仆從意欲上前,一道墨鞭當頭掄下,飛沙走石間,他們面前被劈一道寸深的溝壑。
云渺渺神色淡淡地撣了撣衣袖,沒有半分心虛之意:“對不住,粗鄙之人手底下沒輕沒重,十年山野,不曾學過人間規矩,宰輔大人有何指教?”
“你!”云霆捂著手,咬牙切齒地盯著她,“你執意要去北若城,城中都是尋常百姓,已無足以應對的修士,若是朝云城此間被妖邪所破,你可擔得起這么多人命!”
擲地有聲的詰問令四下忽地陷入一片死寂,朝云城眼下就如臨淵而行,人都想活,他們這一走,世事難料,朝云城說不定就是下一座北若城。
云渺渺沒有答話,靜靜地注視著云霆。
一旁的重黎卻一陣氣血翻涌,云霆的話讓他想到了多年之前的朱雀,世間的期望壓在她身上,每一次……每一次都是這樣。
而她,萬人稱頌也好,挫骨揚灰也罷,從來都是毫不猶豫地擔下來。
一看到她沉默,他腦子里就不由自主地冒出當年的場景,一陣恨惱,手中的無愧也殺氣漸涌。
只消一個念頭,他就能把這惡心人的玩意兒從城樓上抽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他不在乎之后是被罵做魔頭還是別的什么更難聽的,橫豎這些年世上能用來唾罵的詞兒他都聽遍了,無謂多一句少一句。
殺念剛起,云渺渺忽然看了過來,目光安然,卻仿佛能將他看穿。
“宰輔大人想讓我一人,為全城百姓的性命負責?”她忽然笑了起來,仿佛冬雪消融,足以留存畫卷,令人不由自主地怔了怔,“我為濟世下山,擔的便是眾生之任,在這的所有天虞山弟子,也都是為此而來,宰輔大人這話,是質疑我等志之所在,還是覺得……在我眼里,一些無關痛癢的私怨更重要?”
一句“無關痛癢”仿佛戳中了云霆的痛處,他渾身發抖,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宰輔大人放心,這四道陣法可保城中安寧,即便妖邪襲來,只要守住城門,必能撐得到我等回來,無需草木皆兵,非將所有籌碼都握在手里,過猶不及,反害其身。”她心平氣和地望著面色鐵青的云霆,大步走下了城樓。
恰好遇上前來巡視的應燃,略一點頭,擦肩而過。
應燃愕然地望著他們遠去,忽聞城樓上傳來一陣嘈雜聲,上去一瞧,就見云霆捂著斷了一指的手冷汗涔涔,一旁的護從手忙腳亂地攙著他去找大夫。
他心中駭然,隱隱覺察到方才發生了什么。
只是這云仙君瞧著極好說話,怎的遇上宰輔大人就成了這樣……?
另一邊,云渺渺離開了城樓,這是最后一座,安置妥當后,時辰其實也不早了,還得回驛館收拾收拾。
孟逢君瞧著她昂首闊步,面色如常,仿佛剛剛撅斷那位云大人手指頭這件事同她一點干系都沒有。
那些質問她聽著都來火,便是云渺渺不還手,她也忍不住要揍人的。
卻是沒料到,這丫頭平日里瞧著一副萬事如云煙,吵架都懶得多說一句的樣子,動起手來還挺利索。
“我發現你還挺記仇的。”她斟酌良久,道出這么一句。
云渺渺頓了頓,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是嗎?”
說實話她不覺得這算記仇,頂多只是有點心煩,于是那根指頭伸到她眼皮子底下的時候,手動得比腦子快了一步。
真要說,云霆算不上她爹,從他們決定假死逃離白辛城,任她自生自滅時起,她就是個沒爹沒娘的孤女了。
至于云渺渺這個名字,不過是師兄問話時一時情急,拿來一用罷了,并無別的意思。
只是沒想到,居然還有重逢的一日。
她回過頭看向一言不發地跟在后頭的重黎,篤定地問他:“你方才是不是想用無愧對付云霆?”
重黎冷哼一聲,卻并未否認。
她覺得他這反應有些好笑:“大庭廣眾,不要這么囂張,況且……也不必用無愧。”
拿上古神兵來教訓一個凡人,真不知該說他大方還是心狠手辣。
“本尊樂意。”他別開臉,儼然一副“就算你說得有道理,但本尊就是不聽”的樣子。
“幾歲啊他,這么幼稚……”孟逢君低聲咋舌。
云渺渺忍著笑:“三萬歲高齡,長了個三歲的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慣著吧。”
“……”
她怎么覺著她還挺樂在其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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