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處處彌漫著陰邪之氣,幸有靈氣護持,免受其害。
誠然起初只是猜測,這些血藤并無口鼻,也無五感,若要區分活人與妖尸,便只能憑借氣息。
但斂去了氣息后,還是頗有效用的。
穿過一進的花廳時,墻邊倒著數具白骨,盡管沒有化為妖尸,但血肉都被吞盡了,辨不出原本的面貌,只憑身上殘留的衣衫辨認男女。
司湛嚇了一跳,抓著她的手不敢放。
重黎上前探看,眸光倏忽一沉:“死在七日內,不可能腐朽化骨。”
既如此,這些尸骨怕是被啃噬殆盡的。
云渺渺蒙住了司湛的眼睛,讓他背過身去。
鏡鸞上前細看片刻,篤定道:“若無鬼使勾魂,這些人便是已經魂飛魄散了。”
云渺渺皺了皺眉:“看看別處。”
他們繼續往前走,又接連看到了三五具尸體橫陳庭中,門外,與花廳中的那些一樣,白骨駭然,只能憑借殘衣推斷其身份應是宅中下人。
偌大的宅子,仆婢卻很少,他們一路走來,不過十余人。
步入二進的院落時,云渺渺忽然瞥見墻邊密密麻麻盤踞的血藤,立即將司湛拉了回來,借著鏤空的景窗看向那面血淋淋的墻。
血藤爬滿墻頭,已經蔓延了出去,若是沒有認錯,這面墻后,便是昨日那條巷子。
此藤如活物般吞咽著,藤枝鼓動,仿若呼吸,從縫隙間淌出的血滲入縫隙,將整面墻都染透了。
再往前看,半座屋宅都爬滿了血藤,糾纏交錯,霧靄朦朧中,透著森然詭異。
她低聲問:“可還有別的路?”
司湛心慌地點了點頭,指向另一側的游廊:“從那邊可以繞過去。”
僅有數丈的游廊盡頭,有一間屋舍,從那間屋子翻窗過去,應當能繞過這座可怖的宅子。
“走!”重黎一把提起司湛,四人快步跑過廊下,入屋關門,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云渺渺打量著這間屋子,很難想象如此氣派的宅邸里居然還有如此荒僻的地方。
明明位于二進的主院邊,卻與那間被血藤盤踞的廳堂大相徑庭,從踏入這里時她便覺得奇怪了,除了陳設簡陋,幾乎到了家徒四壁的地步,此處,邪氣少得令人咋舌。
“阿湛,這是什么地方?”
司湛忐忑不安地瞄了瞄周圍,小聲道:“是我娘的書房……”
“書房?”鏡鸞狐疑地環顧四下,“這屋子里可連個書架都沒有。”
再寒酸,也不至于如此啊。
司湛為難地抿了抿唇:“就是這,我娘之前一直在這里看書,她看書的時候就喜歡一個人呆著,連盈姑姑都不許近前。我有一回偷偷跑進來玩兒,被……被我娘打了一巴掌。”
雖說已經過去多年,他當時年紀也小,什么都不懂,只顧著好玩,可提及此事,仍覺得十分傷心。
他一直曉得他的生身母親不喜愛他,她本身也是個沉默寡言,很難捉摸的人,不太同他說話,卻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因為一間書房被她打。
當時他既困惑又委屈,腦子里閃過了一個念頭。
要是沒有這個娘就好了。
“我娘是個怪人,她誰都不搭理,就喜歡一個人呆在這看那個木箱里的書……”回想起那個娘,司湛滿臉都寫著不喜。
連帶著對這座自小長大的宅子都尤為厭惡。
他甚至覺得她沒有追上來也好,橫豎她也不想要他,還親口對他說過,若是沒有生下他,她便不會被關在這,而這句話的起因,居然只是因為他想牽一下她的手……
這算哪門子娘,世上怎么會有這樣狠心的娘?
云渺渺自是不知他此時所想,按著他的話,朝墻邊看去,那兒果真放著幾只木箱。
算是這間足以稱之為荒涼的書房里為數不多的大件兒了。
她走過去,將上頭鋪的白布掀開,數了數,一共三只木箱,每一只箱子上都落了兩把相連的鎖。
他們今日是來查那血藤的,本不該在此被絆住,但云渺渺卻神使鬼差地望著這三只箱子出了恍一會兒神。
沒來由地,想看看里頭裝著什么,值得它們的主人如此謹慎地將其鎖起來。
“阿湛,你可有見過這箱子里的東西?”
司湛搖了搖頭,氣餒道:“這幾只箱子平日里都是鎖著的,只有我娘有鑰匙,我就遠遠瞧見她打開過一回,什么都沒看清,就被發現了……”
他實在想不通,不過是一點小事,為何他娘會那般生氣。
那一巴掌打得他半邊臉火辣辣地疼,盈姑姑拿涼帕子給他敷了好幾日才消了腫。
委屈歸委屈,自那之后,他就牢牢記住了,這間書房是萬萬不能進來玩耍的,他也總是離得遠遠的,今日若不是迫于無奈,其實他也不想從這兒過的。
聞言,云渺渺皺起了眉,陷入為難。
誠然眼下這幾只箱子多半也無主了,但未經準許私自探看旁人私物,著實無禮,抄了不知多少回的天虞山門規,基本的禮義廉恥總是記得住的。
她為之猶豫,一旁的重黎可絲毫不明白。
“你要打開這些箱子?”
“我……”
還沒等她想好到底要不要動這幾只箱子,他已然麻利地一揮手,只聽得噼里啪啦一陣脆響,箱子上的六把鎖接連斷開,掉在了地上。
在云渺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他攤了攤手:“不就這么點事兒,磨磨唧唧。”
“……”這人做虧心事為何也能如此理直氣壯?
鎖都開了,也不差這臨門一腳,她嘆了口氣,走上前揭開了一只箱子。
第一只箱子里擺了些雜物,都是些陳年的物件兒,琵琶,排簫,舞衣。
第二只箱子里放著的卻是文房四寶,上好的筆墨,已然變薄發脆的一疊素宣,還有一本拓本,簪花小楷,應是女子的筆跡。
應是被翻看了太多次,很多字都模糊不清了,翻到最后一頁,只剩了半句殘字。
寫作,人間如你。
僅僅四字,還是殘缺不全,卻不知怎么的,教人心生傷感。
云渺渺打開了最后一只箱子,這箱子里只有一只卷軸。
用來捆縛的繩子都斷了,輕易便能將其展開。
是一幅經年褪色的畫卷。
依稀可見畫中碧水清波,飛馬踏歌,公子與佳人,挽韁策馬,英姿猶如昨日。
畫中男子正當風華,眉宇間滿是春風得意的歡愉,注視著與之比肩而行的黃衫女子時,便是隔著一層紙都能感受到動人的溫柔繾綣。
細看之下,其相貌居然有幾分神似不久前“病逝”的太子蘇旻煜,只是眼角多了顆紅痣。
畫上所記的年月,已是十一年前。
她定神看著落款的印鑒,雖已模糊,還隱約能瞧出一個“晗”字。
捏著這卷殘破的畫,她沉思了良久,轉過頭來望向司湛。
“阿湛,你可還記得你娘的閨名?”
聞言,司湛皺了皺眉,思索良久,恍然回神。
“之前曾聽盈姑姑提過一回。”
“我娘姓蘇,閨名好像喚作……哦,喚作綿錦。”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首發,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