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云遮天蔽日,而后傾盆大雨一泄而下,漆黑的山洞中生起一團篝火,照亮了潮濕的石壁。
陸君陳被重重地丟在墻根下,正磕到脊骨上,痛得險些一口氣沒喘上來。
悻悻地回過頭,始作俑者沒有絲毫歉疚之意,再度披上了那件漆黑的斗篷,邪氣復歸,襯得那張臉愈發地蒼白如鬼,眼角殘留一抹嫣紅,妖冶逼人。
他似是終于覺察到如此憤恨不甘的目光,斜來一眼:“找死嗎。”
冰冷的口氣,與方才判若兩人。
陸君陳不由回想起不久之前在東海之濱,見到那位小殿下,東海青龍,放眼世間都是頂頂稀罕的,東海素來當做寶貝供著,他身在仙門,也對這位小殿下有所耳聞。
雖曉得是個體弱的,卻沒想到會弱成那副樣子,說幾句話便有些不支了。
玄武倒是難得一見的耐心,扶著他到礁石旁坐下,聽他慢慢地說。
他不知他究竟施了什么法術,那小殿下似乎一直沒留意到海岸上還有一人,他被捆仙繩拴著,動彈不得,像個局外之人,只能靜靜地看著他二人敘舊。
那小殿下喚他執明,仿佛只是見到一位云游四方的故友,而這位早已墮入魔道的上神居然當真也是對那小殿下說的。
明明早已是個殺人如麻的惡徒,還真有臉作出一副清高無暇的溫柔模樣。
實在教人膈應得慌。
“你如此誆騙敖洵殿下,就不怕有朝一日露餡嗎?”陸君陳義正辭嚴地怒視著他。
“誆騙?”玄武眼中噙著駭人的寒光,“如何算是誆騙?我允諾他,去四海八荒內為他尋藥治病,何曾騙他?我說我叫執明,又可曾騙他?”
這話令陸君陳遍體生寒,的確,這些話似乎都是真的,可今日他給那位龍族小殿下吃的丹藥里,用的都是什么東西,他卻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何況那里頭還有他的血肉。
如此令人作嘔的可怖之物,他遞給敖洵時,卻像是給了他一枚世上最甜的糖。
甚至溫言細語地哄他,不苦。
“若是那位殿下曉得你用人魂和人血給他制藥,他定會看清你的真面目!”陸君陳拜師十八載,受教道義仁心,最是看不慣這等囂張殘虐之徒,便是受制于人,暫且不得脫身,也絕不愿委曲求全。
話音未落,耳邊寒風忽起,一雙充血的眼轉瞬便到跟前,咽喉也被狠狠掐住,氣力之大,幾乎要將他的脖子擰斷。
眼前的人慘白如鬼魅,眼中冷意肅殺,喜怒無常之人,往往一句話就能將生死都定論。
“你若敢向他泄露半個字,我就讓你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陸君陳冷笑:“死有何懼,從被你抓住的那一刻起,便當我已經死了!你這邪魔歪道,助紂為虐,為禍人間,才是該死!你怎配為上神!”
玄武眼中閃過一抹慍怒,抬手便給了他一巴掌,打得他嘴角崩裂,鮮血直流。
“我是神是魔,你一個階下囚也配妄論?我為制這味藥引試了成百上千的人血,你該慶幸自己的血對他的病有用,否則我也不會留你一條賤命!”
他目光陰狠,仿佛這世上除了那位敖洵殿下,他再不會在乎任何人任何事,這一點令陸君陳起了疑心。
他扭頭呸出一口濁血,咬牙切齒地盯著玄武。
“生死乃命數,是非不可折,你要殺便殺,何須廢話!”
本是明志之言,卻見眼前的人忽地怔了一下,滿是戾氣的眼底,略有一絲錯愕。
“生死乃命數,是非不可折……”他喃喃的重復著這句話,不知想到了什么,凄楚地笑了笑,松開了他的脖子。
正當陸君陳以為一切將息之際,腰腹突然重重挨了一腳,緊接著便是重錘般的拳頭,似無止休落在他身上,其架勢,說要活活打死他也不足為奇。
劇痛躥遍五臟六腑,疼得陸君陳直不起腰,捆仙繩還未撤去,他連反抗的余力都沒有,如刀俎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打得重了,便痛得人直抽搐,他咬緊牙關,就是不肯叫出一聲。
四下嗡嗡作響,他分不清是洞外的瓢潑大雨,還是他出現了耳鳴之癥,后來,又充斥著玄武瘋了一般肆虐的狂笑。
似是恨極了,怒極了,才會發出這樣嘶啞的笑聲,尖銳刺耳。
“你也配說這句話!哪來的是非,都是狗屁!死了還有什么?你想死是吧……我偏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無門,這藥引子還需半月,這半月你就算想自盡,我也有法子把你從鬼門關拖回來,不信你試試。”
玄武的聲音愈發遙遠,終于不再有拳腳落在他身上了,他稍稍動了一下,發現自己斷了幾根骨頭,一張嘴,便咳出血來。
逃走,仿佛成了遙不可及的妄想。
師兄弟們應當已經平安無事地回到蘇門山吧,那便夠了……
他合上眼,打算自絕心脈。
寧死,他也不愿助紂為虐。
正當他凝思欲自我了結之時,臉上又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刺痛瞬間打斷了他的法術,將他拖回了現實。
一睜眼,便是玄武怒不可遏的眼,仿佛要將他撕成碎片。
“你還真敢!?”
陸君陳毫無懼色地迎上他的目光:“早晚是一死,有何不敢?”
玄武冷笑一聲:“看不出,倒是有幾分風骨。想死,行,成全你。”
一團濁氣匯于他掌心,反手便打入陸君陳心口。
如灼燒般的滾燙,令陸君陳猝不及防,實在忍不住慘叫一聲,面色煞白地盯著他。
“你……你做了什么!……”
玄武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蜷成一團的他,戲謔地笑了出來。
“一個小咒術罷了,沒有別的用處,但只要你有自盡的念頭,便會痛不欲生,渾身癱軟。創這法術時,是陰差陽錯,本沒有想過會有用上的一日,如今看來,倒是很適合你這種不識抬舉之人。”說著,他解開了捆仙繩,一副放任自流的樣子。
陸君陳吃了一驚,自是不愿信的,腦子里還是方才想要自斷經脈的心思,此念剛起,當即感到萬箭穿心之痛,他冷汗涔涔地倒地不起,連句話都說不出了。
雙目緊閉,痛苦不堪地喘息著。
這般折磨,是他生平僅有。
以至于痛到后來,他渾身都顫抖不止。
想要硬扛過去,卻發現根本做不到。
絕望,幾乎勝過了這劇烈的疼痛,要他徹底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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