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琴沒料到她這剛回來,就尋思著把掌門之位給她和端華,倒是懵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道:“眼下局勢混亂,人心惶惶,這位子你既然接下,便暫且莫要變動了。且說說你們此去,人間情況如何?”
云渺渺和孟逢君便將此行經過細細稟明,談及北若城的事,長琴和端華也不免唏噓悲嘆,滿城遭難,竟只留下一老一小。
如今竟連人間的國君都遭逢毒手。
“弟子此去相助朝云城,還遇上了妖禍無盡,他化身府君崔玨,在酆都潛伏多年,前不久取回一半神元,已經離開陰司,蠱惑心存怨恨的世人,不周山封天陣雖未能完成,但到底令他損傷不小,他此次意在重塑肉身,不可讓他得逞!痹泼烀斓莱隽藥捉_信的猜測。
長琴面色發沉,暗暗嘆了口氣:“說到底此時因我們而起,天虞山難辭其咎,既然決定救師兄,這擔子也須得一肩抗下。將此事傳信與各派吧,偌大人間,僅憑天虞山也有些難以為繼,阻止無盡繼續屠殺要緊。”
云渺渺應下此事,轉而將從人間帶回的血藤呈了上去。
沒有了人血的供養,這截血藤已然凋敝枯死,稍一用力,便會掉渣。
“長老可認得此物?”
長琴接過來細細端詳了一番,轉而看向端華,端華亦眉頭緊鎖。
“這藤怪就怪在它并非活物,似乎僅僅是為嗜血而生,明明吸食了全城百姓的血,我們最后找到的血跡卻遠遠少于如此!泵戏昃Щ蟮乜粗墙匮。
“且等等。”端華突然起身進了內室,三人在外等候片刻,就見他拿著一冊破舊的古籍回來了,翻開幾頁,遞到長琴手里,“上古時代的東西如今都無詳錄,有幾分相似的,便是這幾句了!
他不曾親眼見過這血藤還“活著”時是何模樣,但憑她二人所述,恰好與他前些日子從堆疊如山的藏書閣中碰巧翻出的一本無名古籍有些相似。
此書陳舊,書頁都薄得發脆了,漆黑的書封上連個字兒都沒,書中很多字也都模糊了,依稀能瞧出幾句瑣碎的隨筆,瞧著不似什么正兒八經的典籍,興許只是本信手而書的冊子。
但端華翻開的那頁,字跡尤為清晰,清晰到甚至有些突兀。
南華有藤,非世間生靈,是為爐鼎,歸法器之列。
天地髓脈之絡,無妄正邪,全在一念間。
模棱兩可的說法,著實教人疑惑。
“這都說得什么意思?”孟逢君看得云里霧里,轉而問長琴,“師父可有頭緒?”
長琴也十分茫然,前一句倒是能明白幾分,大約是在說這血藤并非活物,乃法器的一種。
可后一句就有些晦澀了。
天地髓脈?無妄正邪?
這究竟是個什么東西?
云渺渺捧著這本其實薄到有些倉促的書冊,看著泛黃的紙張上依舊入木三分的字跡,比起這幾句話背后的深意,她更為在意的倒是這筆跡。
雖說那祖宗平日里不愛琴棋書畫這等風雅之物,但之前在崇吾宮時,她也曾見過幾回,留心記下了。
那些隨手寫下的字,與這書中留下的寥寥數語,竟如此相似。
“長老,這本書可否借我一晚?”她看向端華。
端華略一遲疑,點了點頭:“你和孟逢君見過那妖物,若是能從中有所發現,這本書便放在你那兒吧,留在余音閣并無用處!
“多謝長老。”她將書收入乾坤兜。
“你那師叔……也一同回來了?”長琴忽然發問,驚得孟逢君和她齊齊一僵。
“師叔?”端華還未聽聞此事,不由面露狐疑,“何時多了個師叔?”
長琴斟酌片刻道:“聽聞是從昆侖山來的,與師兄是同門,論資排輩,比我年長,我也得喚一聲師兄的,聽聞天虞山和師兄出了事,前來幫襯,能將師兄的魂魄從無相之地尋回,他功不可沒。你那會兒重傷昏迷,故而不知,此去朝云城,他亦同行!
端華尚有些錯愕,迷迷瞪瞪點了點頭。
云渺渺暗自慶幸早早讓重黎回了映華宮,上回吞符水才勉強瞞過了長琴長老,真帶到余音閣讓這二位靜心細看,保不齊就得露餡了。
孟逢君也悄然捏了把汗,倒不是她有意袒護魔尊,只是這謊都撒出去了,若是被拆穿,以師父和端華長老的性子,她和云渺渺八成要吃不了兜著走。
云渺渺清了清嗓子,試圖圓場:“師叔他……先帶著我的弟子回映華宮了,他說到底是昆侖弟子,非天虞山門下,一路勞頓,弟子便請他先回去歇一歇。”
聞言,長琴也體諒地點了點頭,話鋒一轉,好奇道:“你下山一趟,便收了個弟子?”
“是到朝云城那日恰好救下的一個孩子,喚作阿湛,弟子見他伶仃無依,便留在了身邊,他日若是另有志向,弟子也不會強留。那孩子隨我們趕了好幾日的路,有些倦了,上了飛舟便睡了過去,眼下勞煩師叔抱回映華宮安置,待收拾一番,弟子再將人帶來給二位長老過目。”
長琴無奈地笑笑:“平安回來便好,倒也不急著帶過來,不過你如今是掌門,收徒之事可不能草率,回頭安排一番,開壇之事便從簡吧,該走的禮數還得走一遍。真沒想到,師兄的頭一個徒孫,居然出自你門下,我本以為會是清風那小子先開壇……”
說著,竟有幾分感慨。
端華會意地點了點頭:“此事我來準備,掌門收徒,不可草率。”
云渺渺在旁聽得一愣一愣,對于收徒一事,其實她沒什么自覺,也沒想過還要走什么章程,橫豎“師父”都叫上了,本想著回頭給阿湛補個信物便好。
“這……會不會麻煩了些?”
映華宮中磕個頭,奉一杯拜師茶,不行嗎?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長琴搖了搖頭:“什么麻煩不麻煩,若是沒有出這檔子事兒,今年本就要開壇的,掌門首徒,最是不可馬虎。當年……你那師姐入門時,偌大風華臺,獨她一人上前,你師父親自授劍,到了你這總不能就一盞茶了事!
“……長老說得是,那便有勞長老操持了。”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她實在沒法糊弄過去。
此后又談及山中近況,他們赴往朝云城后,倒是并無妖獸再來侵擾,天虞山上下有步清風主事,日以繼夜地善后,時常從深夜忙到天明才去小睡一會兒。
所幸事態好轉,漸漸從那場劫難中緩了過來,雖說還不能松懈,但境況較之當初,已經好了不少。
誰都沒有時間去悲痛,去傷心,去惶恐,不安……每一個人,光是活下去,都已是拼盡全力了。
走出余音閣時,云渺渺仰起臉,望著天,久違的清澈陽光,猝然刺目,像是將她從一場混沌的夢里拖了出來,無端的疲倦涌了上來,化作一聲嘆息。
直至御劍回到映華宮,望著那座清清冷冷的偌大宮殿,望見門前那株千年的青松才恍然想起。
長瀲不在這了。
是不是應當去信一封,問一問師姐那邊的狀況?
……罷了。
還是不去攪擾了,讓那二人說說話吧。
這安寧,太難了。
師姐守著師父。
她守著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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