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他們,孟逢君手中劍一松,險些劃傷自己。
“怎么是你們?”
重黎順手將白鵺劍送回鞘中,看了鏡鸞一眼:“你二人幾時從幻境中出來的?”
“剛脫身不久,回過神來,已經到這了。”鏡鸞指了指身后的山,“這幻境已經荒廢了,即便不管,過不了多久也會自己消失,本以為與之相連的會是什么古怪的地方,沒想到居然是這。”
聞言,云渺渺才忽然發覺這四周的景象似曾相識,荒蕪的山谷,斷流的溪澗,以及山崖上一株花葉如雪的玄霜樹。
“三危山……”她萬萬沒想到,幻境另一頭,竟會通往這里。
且他們出來的地方,竟與當初逃出虛夢千年后身處之處一模一樣。
鏡鸞也發覺了這一點,才會如此警惕。
“當初在那道生門,多半是連著兩處地方的,那會兒全憑運氣,才到了這,否則……”
只怕都得被送到那處洞窟中了。
“怪不得當初就覺得哪里不對勁……”鏡鸞暗暗捏緊了拳。
在他二人到來之前,她在山間轉了一圈,回想當日種種,愈發感到這山中古怪。
被三青帶入底下的骸骨雖多,但多數都是妖獸的骨頭,經年累月下來,數量遠遠不足以解釋這數千年內消失在三危山附近的眾多生靈。
不在三危山中,也絕不會憑空消失,如此一來,那洞窟中的累累骸骨的來歷便突然有了解釋。
倘若三青入魔,三危山被屠,也都是無盡和玄武計劃中的一部分呢?
這個念頭教人不寒而栗,卻越想越覺就是如此。
他們還在此渡化了入魔已深的三青仙君,她那時怎么就疏忽了呢……
“兜兜轉轉的,居然到了三危山,那洞窟中的墻該不會是拿這里的生靈的骨頭堆成的吧?”孟逢君一語道出眾人心中猜測。
云渺渺遙望著山崖上的玄霜樹,逐漸皺緊了眉。
整座三危山都死氣沉沉,玄霜樹是唯一能仰仗的法寶,她很是擔憂無盡還留了后手。
“去玄霜樹那邊看看。”
育遺谷與三危山相通,此處說不定也有血藤,橫豎都到了這,還是查清楚為上。
眾人朝著山頂走去,一路仔細探看,卻并未發現血藤蹤跡。
只是山中邪氣囤積已久,彌漫在山林間,待久了不大舒服。
走出山谷的一瞬,云渺渺冷不丁感到一陣莫名的暈眩,心頭閃過了血跡斑駁的畫面,勾出一陣短暫的燥怒。
她驀然一頓,身側的重黎也警覺地停了停。
“怎么?”
她撫了撫額,又恢復如常,默默搖頭,繼續往前走。
行過山路,數月之前發生在此處的禍事歷歷在目,似乎不過眨眼工夫,便已成今日這般局面。
她不由得想起三青記憶中的朱雀上神,從化身烏鴉與三青仙君交友,到赴死之前的告別,明明是位無情無心的上神,居然會對三危山有所牽掛。
這株玄霜樹,也是為了庇護三危山而留,只可惜到最后,三青鳥入了魔,三危山依舊沒能保住。
當時只覺可惜可悲,可倘若這一切都是幕后之人有心為之,她心中又添一股惱恨與不甘。
三青的遺愿是這座山能回到當初,郁郁蔥蔥,長青不敗。
這樣一顆心,被人踏在腳下,碾成血泥,最后還要將灰都散盡,怎能不令人憤怒?
他們走上山頂,站在崖邊。
數月過去,這株玄霜樹已然有了一人高,如雪的花葉在風中搖顫,發出簌簌的聲響。
孟逢君和鏡鸞上前細看,重黎和云渺渺則在后頭觀望。
乍一眼看去,并無異樣,孟逢君稍稍松了口氣。
“看來這樹逃過一劫。”她湊過去,嗅到一陣沁心的花香,暗嘆到底是昆侖山的法寶,變成了樹都能如此好聞。
迎面一陣風起,將花香吹了過來。
“上君這邊有何發現?”孟逢君回過頭來,卻見鏡鸞皺起了眉。
眼前的玄霜樹與當初在昆侖時所見一般,可她明明記得玄霜開花……并無任何香氣啊。
重黎也嗅到了花香,明明是極好聞的氣味,卻莫名令人心煩意亂。
恰在此時,腳下山巒動蕩,整座三危山都陷入了地動山搖之中,沙石亂滾,枝葉震顫,還未全然長成的玄霜樹也朝著一旁傾下。
孟逢君忽然瞥見不遠處閃過一道黑影,當即大喝一聲:“什么人在那!”
那黑影來去極快,形跡可疑,她無暇細想便追了過去。
鏡鸞不及阻止,想追,又放心不下云渺渺這邊。
重黎扶著樹穩住步子,厲聲道:“這破地方不對勁!你趕緊去把人追回來!這里本尊自會想法子!”
無盡的臉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這座三危山中難道還有那邪祟想要的東西?
他忽地想起那日鏡鸞一臉失望地問他可還認得出那枚血翎,他卻因不周山那一戰失了記憶,推說不知。
難道是為血翎而來?鏡鸞當日不曾將血翎取走,還是說無盡一直認為血翎還在此處?
心頭涌起一陣不安,正欲回頭同云渺渺商量此事,突然感到腦后傳來一陣森冷殺氣,直沖后心而來!
他下意識地側身閃避,細長的寸情擦過衣袖,一劍刺中他的右肩。
雖不是要害,卻穿透了琵琶骨,痛得鉆心。
他錯愕地望著眼前目露殺機,仿佛變了個人般的熟悉面孔,一時怔然。
“云,云渺渺……?”
……
與此同時,鏡鸞追著孟逢君到山谷中,那道黑影在裸露的山石間穿梭。
追得近了二人才發覺,這道身影與在北若城看到的“崔玨”有所出入,到更像是……玄武?
“執明上神!”鏡鸞大喊一聲。
那黑影陡然頓住,終于停在了河床邊。
他回過頭來,摘下兜帽,露出一張慘白如鬼的臉,雙眼布滿塵翳,依稀可辨當年模樣。
對視許久,他才認出她來。
“……鏡鸞上君?”
闊別多年,這還是不周山大劫之后,他頭一回見到她以真身露面。
說得不好聽些,若不是聽說天虞山再現萬靈朝拜盛景,他一度以為她早就死了。
故人重逢,卻無半分懷念,只覺物是人非,教人心寒。
“你怎么會在這?”鏡鸞狐疑道。
他嗤笑一聲,蒼白而鬼魅:“自然不是來同上君敘舊的,受人之托,跑了回腿罷了,沒能找到想要的東西,倒是留下了點別的……”
鏡鸞面色一沉,說到這三危山中他覬覦之物,想來只有主上賜的血翎了,幸好她已將此物留在了酆都,但他說的“留下了點別的”,又是什么意思?
“上神身為四靈之一,本該是庇佑蒼生的神祗,如何甘心屈居妖邪手下,自甘墮落!父神遺命,您難道都忘了嗎!”
天虞山那一戰,她未能及時趕回,卻也從司幽口中得知長瀲殞命的原委。
今日一見,才明白那些話都是往委婉了說的。
眼前的人,早就不是她所熟知的玄武了。
“庇佑蒼生的神祗?”玄武似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整張臉都扭曲了,“是早就安排好的替死鬼吧?”
“你!你休要胡言!”鏡鸞怒不可遏,當即祭出了法器,蓄勢待發。
玄武似笑非笑地盯著她,如飯后閑談般娓娓道來:“父神明知無盡遲早會為禍蒼生,卻不趁其勢弱之時將其除去,而是半干不尬地封在了蒼梧淵,反倒留下了四靈為其善后,拿我們的挫骨揚灰,換世間重煥新生,好一個仁慈的神!”
“他令我們降世,也注定了我們的死期,要我們為蒼生流干最后一滴血,可有想過我們可愿去死?你跟隨陵光多年,難道就沒有想過為何我們非死不可?陵光又為何能毫無雜念地作為四靈之首,南征北戰,平定八荒?”
“鏡鸞,你是萬靈之主,應當知道世間生靈,一旦有了心,便會染上七情六欲,誰甘愿從出生便知曉自己還能活多久?你的主上,是怎么心甘情愿受人利用?你就一點都不好奇?就一點都不覺得難以釋懷?還是說,你想看她再死一回……”
鏡鸞心中涌起巨大的驚駭,她的確也曾起疑過,但這是父神遺命,她算什么,也敢質疑?
當即凝起霜花,強定心神,直視著玄武。
“你自甘墮落,休要扯上旁人,助紂為虐于你有何好處?你今日來三危山又有何目的!”她不信玄武會無緣無故幫無盡做事,這其中定然還有隱情。
玄武淡然一笑:“于我有何好處你無需知道,但看在往日的交情上,我倒也不是不能告訴你,今日這三危山,便要徹底塌了……”
鏡鸞一驚:“什么意思!”
他莞爾后退,口中念念有詞。
“玄霜傾頹,靈脈斷絕,這兒會是下一座不周山。而天虞山,也只有等死的命。”
隨著他的話,二人覺察到腳下大地震顫,早已干涸的溪澗中碎石翻滾,兩側山坡泥沙接連崩落,遮天蔽日,根本無暇細想。
孟逢君錯愕地再朝那河邊望了一眼,卻見玄武負手走遠,三兩步后,便化為一道青煙而去。
“喂!先別走!被你帶走的陸君陳可還活著!”她情急大喊,卻未能攔住。
“這兒要塌了,快走!”鏡鸞抓住她的胳膊,帶著她振羽而起,飛離這搖搖欲墜的山谷。
細細琢磨玄武方才的話,她想起那陣香氣,她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立即往回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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