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逢君與鏡鸞在廊下說了幾句話后,便瞧見云渺渺從屋里出來了。
“你居然起遲了,倒是少見。”孟逢君算算時辰,順口嗆了她一句。
云渺渺少見地沒有回嘴,拉了拉衣領,低低地嗯了一聲,四處張看一圈,重黎坐在木欄上,眼觀鼻鼻觀心,倒是半分不急。
“你把脖子捂這么嚴實作甚?很冷嗎?”孟逢君瞧著她緊緊攥著衣領的樣子,很是奇怪。
鏡鸞也有些擔憂:“主上,可有不適?”
重黎恰在此時看了過來,輕飄飄的一眼,唇角微勾,說他不是故意的鬼才信!要不是阿鸞和孟逢君還在這,她非一腳把他從欄桿上踹下去!
權衡之后,她硬著頭皮搖了搖頭:“我沒事,靈鵲可有回音?”
鏡鸞嘆了口氣:“遣回天虞山的那幾只都沒有音訊,不知怎么回事。”
聞言,她皺了皺眉:“回天虞山,即刻啟程。”
“不向那位小殿下知會一聲嗎?”鏡鸞道。
她踟躕片刻,嘆了口氣:“我心里不安,且留個字條吧。”
誠然不告而別的確有失禮數,但天虞山突然失了音訊,總覺得心頭七上八下的。
鏡鸞轉身在屋里留了一張字條,眾人才踏出院門,便瞧見敖洵蹲在墻根下,手里抓著一只血肉模糊的靈鳥,臉上竟也濺了幾滴,一瞬不瞬的眼神著實嚇人。
“敖,敖洵殿下……?”孟逢君給他嚇得一口氣噎嗓子眼里了。
其他人也先后停了下來,被他這副血淋淋的樣子鎮住了。
敖洵揉了揉酸麻的腿,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將手里的靈鳥捧上前來。
“這只鳥是你們的嗎?”他本想撣撣身上的灰,卻忘了自己滿手的血,越抹越臟,“我路過的時候它突然從天上掉下了了。”
他指了指臉上的一撇血跡,道明來由。
重黎隨手凈去了那靈鳥和他身上的血,才看清那靈鳥沒了一條腿,艱難地掙扎了一會兒便沒了力氣,一喘一喘地趴在他掌中。
看清模樣,鏡鸞面色頓變。
“主上,這只靈鵲是我留在天虞山以防不測的鳥雀之一!……”
她忙接過那只靈鵲,替它止血療傷,盡管保住了性命,但其失血過多,傷勢又重,已然昏厥,便是有心問話,也只能暫且耽擱了。
久久不歸的靈鳥,重傷而至的山雀,不祥的預感在云渺渺心里愈發濃重。
“你們這是要走了?”敖洵打量著他們,目光落在云渺渺身上,“這位姑娘的傷勢還是再靜養幾日為好。”
“多謝殿下好意,但門中恐有不測,需速速趕回。”云渺渺婉拒了他的好意。
育遺谷和三危山的關系已然明了,也從那處地洞中尋得了妖藤蹤跡,盡管多有波折,行程也因此耽擱,但該弄明白的真相也都查清楚了,是時候回天虞山了。
云霆那邊如何暫且不論,先確信本門安危要緊。
敖洵面露憾色,卻也不曾多加阻攔,恰好到了服藥的時辰,便當著他們的面吃下一枚猩紅的丹藥。
“如今四海之內皆不太平,我們走后,殿下也多加小心,若有難處,可傳信到天虞山,我等雖遭逢大難,也會在量力而行之后,竭力相幫。”她瞧著這小殿下的身子還是不大好,便多囑咐了一句。
眾人拜別敖洵,就此離開東海。
飛離海岸之后,重黎退到云渺渺身側。
如今一瞧見他,云渺渺就想起脖子上那處尷尬至極的印記,心中暗惱,下意識地捂了捂領子,郁悶地斜了他一眼:“您又有何高見?”
重黎蹙著眉,意味深長地看著她:“那尾小龍方才吃的藥你看清了?”
“看清了,怎么?”
“沒覺得哪里不對?”
她回想了一番,搖搖頭:“那藥有問題?”
“藥,應當是好藥……”他若有所思地提了一嘴,“只是本尊方才好像聞到一股子血腥味兒了。”
……
半日前,日出時遠,天邊才透半縷微曦之際,大多弟子與禱過山的百姓仍在夢里,只有幾個勤勉刻苦的弟子早早起了身,去山林間打坐,風華臺上練劍。
端華一如既往地先為至今未醒的余念歸診了脈,將養魂固元的湯藥喂下之后,給她蓋好被子,起身出去。
望著還在幽光中巍巍而立的山巒,他無聲地嘆了口氣。
昨日許久未曾來往的陸家寄了一封書信來,還未拆開那信他便猜到所為何事。
陸君陳的事他并未袖手旁觀,只是多日探查,始終一無所獲。
天虞山還未從上次的劫難中緩過來,正處在飄搖之際,他身為執法長老,當以身作則,絕不可為私事亂了方寸。
離開側院,便是正堂。
余音閣中的長明燈從昨日亮到此時,燈下的人還在琢磨眼前的圖紙,圈圈點點,苦心鉆研。
他好些年都沒在長琴臉上見到如此凝重的神色了,看著她嬉皮笑臉的樣子,便覺得天塌下來都不算什么。
可她已經盯著這張紙快十二個時辰了,紙上各處被丹朱,靛青,赭石三色畫得有些混亂,恐怕除了她自己,誰都看不明白。
他斟了杯熱茶端過去:“歇會兒罷。”
長琴并未接那茶,揉了揉眉心,繼續看圖上分了三色的圈兒。
“妖獸最初消失在南海周圍,時隔近一月才再度現世,據各派信中所言,妖獸食尸是以北若城為始,自西而東蔓延,將這些地點用朱砂圈出來之后便可察覺,妖獸食尸幾乎是圍著南海乃至天虞山而來的,只是有一點我始終想不明白。”她指著赭石色劃出的圈道,“那些妖獸消失了一月,究竟蟄伏于何處?又為何要藏這么久?”
僅僅為了等那些妖尸出現好一一吞噬嗎?
且這段時日,他們為了救助各處百姓,前往所有妖獸現身之處,但所見的妖獸清算下來,竟還不及當初從天虞山和酆都逃出的一半,剩下的能去哪?
各大仙府都在設法找出其下落,卻未能找到一絲妖氣,無盡和玄武便是通天的本事,也沒法讓那么多妖獸憑空消失吧……
誠然這么說不太恰當,但當初她的確擔憂過那些妖獸闖入人間,他們要如何在自身如履薄冰的狀況下救人,會不會太過倉促了。
這擔心還未落下,如今算著各地被殲滅亦或是被生擒的妖獸數量,才發覺遠遠對不上。
是怕妖尸不夠分,才逐一出現,還是……在養精蓄銳,等候時機?
可……要等的又是什么呢?
這個猜測從她腦海里一閃而過,心口也跟著狂跳起來。
給云渺渺傳的信也一直沒有回音,不知他們可在回程途中。
不安之際,突然一陣地動山搖,劇烈震顫,不僅是天虞山,整條山脈都跟著動蕩起來!
她一個趔趄,險些磕在桌角上,得虧端華反應快,將她扶住了。
“怎么回事!”她錯愕地奪門而出。
這個時辰,本應日出東方,天地將明,可就連山頭那些許的微光都徹底暗了下去。
黑云滾滾,草木傾頹,耳邊傳來山海呼嘯,夾雜著詭譎刺耳的獸鳴聲。
給余念歸住的那間屋子落下一道護持之后,二人匆匆飛往山門。
山間已有不少人被這等動靜驚醒,山門下已有弟子趕來,聽聞他們抵達之前便有幾人前去探看發生了何事。
山下一片迷霧朦朦,什么都看不清。
長琴心急如焚,凝靈化劍,試圖劈開寒霧!
但這霧氣甚是古怪,散得快,聚得更快,吃力不討好。
恰在這時,端華望見霧中有人影,朝著這邊來了,忙拉住她。
那團黑影在霧中橫沖直撞,最后從半空中滾落,跌在他們面前。
竟是之前跟去探看的弟子中的一人,去時還好好的,回來卻渾身是血,奄奄一息!
眾人大驚失色,忙上前扶起他,詢問發生了何事。
“長老……”那弟子半邊胳膊已經沒了,吃力地朝長琴伸出了僅剩的也沒幾處好肉的手,似是用盡了最后的氣力,緊緊抓住了她的衣袂,“南海……南海海底崩裂,外頭都是血,師兄們……師兄們沒能逃出來,都是妖獸……快……快告訴掌門!……那些孽障都藏在……海底!……”
縱使艱難至極,喉如火灼,但氣絕之前,他終是說完了師兄們拼死也要讓他帶回的真相。
步清風帶著司湛趕到山門下時,只看到長階染血,眾人默然。
“……長老,發生了什么?”他心頭一緊。
“清風。”長琴肅然起身,手中長劍寒芒涌動,殺氣翻騰不止,“召集所有弟子,即刻迎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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