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云渺渺還未及細想重黎之前的話,才離東海,天色就變了。
方才的晴空萬里,仿佛是被硬生生劈出的兩個世界,從踏入西海之后,一路向南海而去,天如潑墨,青中泛黑。
如此不祥之兆,也用不上卜算吉兇了。
沿途野火四起,奔逃之人疾呼不斷,雖心中急切于折返,但面對無辜之人的求救,仍不免陷入糾結。
最先從云端降下的竟是重黎,只見他手起劍落,硬生生將火凍成了冰渣。
云渺渺等人也先后出手救人,此時重黎剛從一堆倒塌的房梁下?lián)瞥鰞蓚孩子,看著他們哇哇哭著撲向父母懷中。
“怎會這么混亂……”云渺渺疑惑地觀望四周的慘況,用四散奔逃形容也不為過。
她明明記得早已與各派商定,救人為先,前些日子救回天虞山的凡人已有不少,便是妖獸食尸一事已經(jīng)傳開,也不至于這等景象。
鏡鸞隨手抓了一人回來,提到她面前。
那人頗為慌亂地掙扎,可惜不是鏡鸞的對手,堂堂七尺男兒縮著脖子,站在了當下。
云渺渺瞧著他面色不佳,示意鏡鸞先松手:“這位兄臺,我等是路過此處的仙門弟子,敢問發(fā)生了何事,你們都是從何而來?”
那人面如土色,受驚不小,惶惶地望著他們,回頭望向來路,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你們是哪家的仙君啊,甭管從哪兒來的,都趕緊逃命去吧!南邊去不得啊!”
南邊?
她眉頭一皺:“南海出了什么事?”
那人拍著大腿哀嘆連連:“都死了!……海上飄著的,岸邊躺著的,都是尸體啊!聽說海底都裂了,龍王爺都不知是死是活,咱們這些平頭百姓還不速速逃命去,等死不成?”
聞言,孟逢君臉色都變了:“南海地裂?南海怎么會裂!你說清楚些!”
那可是南海,天虞山庇護下,連風浪都怠于作亂的地方,除了隔三差五前來同掌門一戰(zhàn)的魔尊,千年太平無憂。
怎么可能說崩就崩,說裂便裂呢!
“哎呀我說仙君吶,我騙你們有何好處?”那人捶胸頓足,想盡快脫身離去,又急著同她們解釋清楚,苦口婆心地勸說,“到這可不能再過去了,趕緊打住,往回走吧,整片南海都是妖獸,全是從水里鉆出來的,一個比一個嚇人!都朝著同一處涌呢!你們別去找死,便是要去,也別攔著我呀!……”
眾人此時早已陷入震驚,一時顧不得他,轉眼間,人就逃得沒影兒了。
“他說的……該不會是天虞山吧?”孟逢君只覺陣陣寒意平地起,直竄天靈,教人心頭一僵。
云渺渺神色凝重地望著南面,越是往南海,這天越是暗,海天相接處,幾乎看不清海與天的差別了,如一團攪合在一起的墨,透著令人不安的詭森然詭譎。
重黎挽劍回身,看了她一眼:“現(xiàn)在要如何?”
以他對她的了解,這等局面下,要她識時務,避開南海和吉兇未卜的天虞山是不可能的,他問的是待回到南海,她有何打算。
南海地裂,鬧出這么大動靜,南海龍宮卻沒有半點消息傳出,想必也是兇多吉少。
誠然九川玄龍與歸順昆侖的四海水神并無多少往來,玄龍一族只剩下他后,就更八竿子打不到一邊了。
可此時此刻,南海遭難,唇亡齒寒,想到天虞山身處南海深處,著實不妙啊。
“回天虞山。”云渺渺斬釘截鐵道,同時側目看了鏡鸞一眼,“阿鸞,前幾日托你準備的退路可有變故?”
鏡鸞一愣,旋即反應過來:“一切如舊。”
“你準備了什么?”
不僅是孟逢君,這回連重黎都投來了狐疑的目光。
她召出了寸情劍,踏上劍身,鄭重道:“今日回去,若能平安無事最好,若天虞山朝不保夕,便只能另擇去處。”
“何處?”
“昆侖仙境。”
……
從西海一路向南,連夜趕路,海上寒風刺骨,頭頂濃云蔽月,竟不知幾時入夜幾時天明。
入了南海邊境,風雪交加,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海上,倒是被這場不祥之雪映亮些許。
如濃墨般翻涌的海面浪潮滾滾,卷起千層浪,細沫不同于平日,細看之下,竟泛著灼目的紅色。
云渺渺面色一沉,凝靈聚火,照亮了四周。
由近而遠,海水中無數(shù)死尸浮浮沉沉,目之所及,不知死了多少南海生靈。
鏡鸞能瞧出那些尸體的道行,有不少已滿千年修為,只待得道登仙,卻不曾想天降橫禍,毀于一旦。
孟逢君震驚地攥緊了拳,指甲幾乎嵌進皮肉里。
云渺渺一言不發(fā),飛在眾人之前,徑直朝天虞山的方向而去。
同時放出數(shù)只傳音紙鶴,望能與步清風或是長琴等人聯(lián)絡上。
雪如瓢潑,幾乎看不清前路,似是有意阻攔他們的歸途。
她掌中的火焰始終替后頭的人引路,不至于在此處走散。
再往前些,便能聽到昏黑深處傳來飄渺的嗥叫,聲聲相接,此起彼伏。
“是妖獸!”歷經(jīng)上回一戰(zhàn),孟逢君對那些畜生的聲音尤為警覺,但隔得還是有些遠,她不敢確信究竟有多少。
只是南海地裂的消息,就如一把懸在頭上的刀,令她感到十分不安。
天虞山為掩人耳目,置身世外,故而一直藏于濃霧之下,唯有同是修道之人,亦或是被本門弟子領來之人方可窺見仙境全貌。
然今日,他們還未飛至山下,遠遠便已望見熟悉的山門與相接的天虞山與禱過山。
妖獸的嗥叫愈發(fā)清晰,靠近些便如雷霆震耳,將天虞山的靈氣幾乎沖蕩得無影無蹤,鏡鸞所布下的結界也搖搖欲墜,赤紅的獸瞳與血光,映紅了山頂?shù)奶臁?br />
濃云滾滾,盤旋而動。
眾人震驚地停在了海上,所幸混沌一片,那些妖獸還未曾察覺到他們在這。
誠然這些妖物中有不少已經(jīng)與他們交過手,但這回,其法力與一月之前不可同日而語。
云渺渺立刻就想到了那些被吃掉的妖尸。
血肉與精魂,不僅是為無盡重塑肉身,被關押于酆都深處成千上萬載的光陰,度日如年的每一天,怨恨久積彌厚,蟄伏于海底,一朝發(fā)難。
它們從來就沒有放過天虞山的打算……
“云渺渺……”孟逢君面色煞白,直直地望著海面某一處。
云渺渺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只見風雪飄搖間,卷起無數(shù)血沫的海面上,一道人影隨水而來,于海浪中無力沉浮。
白衣染血,半張臉都被踩得凹陷了下去,雙眼外凸,死不瞑目,手里還緊緊握著一把散了靈氣的佩劍。
一具尸體。
一具或許剛剛涼透的天虞山弟子的尸體。
那一瞬,仿佛有人用滾燙的烙鐵扼住了她的喉嚨,憤怒與殺氣陡然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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