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安置完新一批入山的流民,步清風淺淺地舒了口氣,望著山中來來去去的凡人,不由暗自嘆息。
有些話,是不可能放在明面兒上說的,尤其是當這么多人都仰賴著你的時候。
他忽然有些明白為何每次提及山中人滿為患的問題,渺渺十有**都將話攔住。
看著這些人受苦,還能作壁上觀,明哲保身不成?
話雖如此,但這接連不斷的相助,說不準哪一次就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天虞山靈氣衰竭,若連昆侖都……
屆時,他們又該何去何從呢?
他遣走了其他弟子,獨自一人沿著山坡往回走。
往日種種,歷歷在目,一晃神工夫,便險些被絆了一跤。
趔趄著跌出去的時候,他給嚇回了神,錯愕地回過頭,方才絆到他的好像不是山中草木巖石……
待看清身后躺著的人,他猝然愣住。
“魔……師叔你怎么躺這兒了?”
重黎閉目養(yǎng)神,蹺著二腿子,一副悠然自得的懶散模樣,被他這么一問,才勉為其難地睜開了眼。
“你差點踩到本尊,反倒來質問本尊的不是了?”
“這……我也不是那個意思。”比起自家?guī)熋玫摹坝稳杏杏唷保角屣L還不太習慣應付這個陰晴不定的祖宗。
“本尊四處走了走,躺這歇會兒。”
重黎終還是答了句。
步清風看了看他的臉色,無奈地嘆了口氣:“你瞧著臉色不大好,是昨日的符水?”
重黎冷哼一聲:“區(qū)區(qū)符水,能奈我何?”
“那就是跟渺渺吵架了?”明明是在問他,步清風卻用上了篤信的口氣。
“……”
重黎一噎,并不做聲,只默默別開了臉。
如此,步清風心中頓時了然,不由覺得其實這魔頭的心思,也不是那么難猜的。
只是沒有人當真愿意好好看看他,聽他說說心里的想法。
這邊鬧著別扭,但以他對自家?guī)熋玫牧私猓泼鞂m那邊指不定什么反應都沒有。
渺渺那性子淡然得很,喜怒從不擺在臉上給別人看出來,不過干晾著魔尊這種事,回想起來,她貌似也沒少干。
斟酌片刻之后,他索性撩袍坐了下來。
雖說仙魔殊途,但這會兒四下沒有旁人,坐下來說幾句話倒也無妨。
“昨日那罐符水,你怎么肯喝?不反抗一下?”
重黎枕著胳膊,百無聊賴地望著天。
“怎么,你想看本尊痛打你的同門乃至長老?”
步清風臉一黑:“那自然是不行的,你敢動手,我和師妹絕不會袖手旁觀。”
斬釘截鐵的答復,也在重黎意料之中。
“那可熱鬧了……”他冷笑。
沉默幾許,步清風平淡地道出一句。
“其實那符水,你若是不想喝,或許只要說一句,渺渺她……”
她就會去攔著了。
說不清為何,想到那丫頭當時的神情,就覺得會是這樣。
可他偏偏不。
重黎對此卻不以為然:“說了又如何?她這幾日不知抽什么風,處處針對本尊,時不時就來提醒本尊該離開這。昆侖也算本尊拜師學藝之處,便是終究離開了,如今想在這看看又怎么了?魔族留在這,她就這么膈應?”
句句帶刺,說得步清風都有些接不上話。
想來師妹最近,似乎是有些不同。
不知從何說起,明明人前看起來并無異樣,該說的話,該有的笑容都沒少,就是覺得……哪里不對勁。
“渺渺她……許是有些累了吧。”他只能如此圓說。
但這話在重黎聽來,更像是蹩腳的借口。
“你以為做了幾年師兄妹就稱得上了解她了?于她而言,除了蒼生,還有長瀲留下的這些人,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為達目的,什么都能舍棄。無事時萬事好說,一旦到了抉擇的時候,比誰都能狠得下心,便是自己的弟子,也能說舍就舍……”
說這些時候,或許難免摻雜了前世的怨和酸,但這番話,一直是他篤信不疑的她的本性。
無論轉多少世,都是一樣的。
他說得痛快,沒留意到一旁的步清風面色漸沉。
“這么說來,你就很了解渺渺嗎?”
他不悅地蹙著眉。
誠然他師妹的性子是難捉摸了些,長琴長老也說過,她多半是個沒有情根之人。
但若是有人待她好,其實她都是記著的。
這般說法,實在過分。
“從前只是隱隱有這種猜測,但現(xiàn)在聽來……你是不是對渺渺有什么偏見?我與她同門多年,看著她走到今日,擔起這重擔,她是不太愛表露自己的喜惡,但也絕不是你說的這樣!”
聞言,重黎嗤笑。
“不過相識數(shù)栽,你就這么信她?……有些事,不過是你還沒見識過罷了。”
蒼梧淵誅心,傷疤猶在,吃一塹長一智總還是會的。
“既然你對渺渺并無信任可言,那孩子又是怎么回事?”步清風鄭重發(fā)問。
重黎一僵,順勢別開了臉:“本尊還不知該去問誰呢……”
魂胎的事他一直沒想通,也猜測過是不是在她多次轉生其間,發(fā)生過什么,畢竟他因封印無盡的一半元神,曾失憶過一段時日。
難不成還有沒記起來的?
“你若有閑工夫在這睡覺發(fā)呆,不如回云渺宮同渺渺好好談談這等要緊事,魂胎便是再難成形,遲早也會有降世的一日,屆時告訴他,他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不成?”
步清風心累地嘆了口氣。
“我之前看到孟師妹朝云渺宮去了,許是與渺渺有事相商,你若有這個心思,晚些時候回去,和渺渺商量一下吧,莫要等到再沒這個機會了,才曉得后悔……”
便是懷了魔族的孩子,他這個做師伯的也不能看著師妹的孩子將來降生爹都不知該不該認。
他一直覺得魔尊對渺渺的態(tài)度忽冷忽熱,陰晴不定,本以為他就是這么個性子,沒想到在他心里,是這么看待渺渺的。
氣,那是定然的。
師父走后,他這個做師兄的便該如親兄長一般照顧師妹,如今反倒事事依靠于她,聽到這魔頭出言詆毀,自是惱怒不已。
但再不高興,他也不會在這里同魔尊動手。
有些話,比起他激動萬分地辯解半天,或許還不如渺渺自己來說。
所謂的誤會啊,多數(shù)不過是世間的人胡思亂想,先入為主。
有些心結能解不愿解,而有些往往只缺了個說真話的契機罷了。
比起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恩怨,他打心眼兒里還是更希望唯一的師妹能過得開心些。
他起身離開,重黎沉默須臾,挺身坐起。
雖說他不太贊同這個自以為是的黃毛小子的看法,但近來的確總是在爭吵,有心還是無意,都教人怪難受的。
只是,要他跟云渺渺好好談談嗎……
說起來不管是從前還是現(xiàn)今,他確實很少有跟她坐下來平靜地說說話的時候啊。
他望著云渺宮的方向,陷入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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