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淡風輕的反問,令孟逢君心生動搖。
“……你不知?不周山大劫之前,你沒有將長生之血留在昆侖?”
孟逢君真被繞糊涂了,明明覺得她和朱雀上神的關系著實荒唐,可潛意識里,又覺得她沒必要撒這毫無好處的彌天大謊。
說著說著,便當她就是朱雀上神順勢問了下去。
云渺渺笑了笑:“沒有,長生之血如今不在昆侖!
“那會在哪?費盡周折地找了這么久,這東西長什么樣都沒見過……”
數月來,他們為長生之血吃了多少苦頭,卻只聞其名,不見其形,打聽下來,誰都說不出個所以然。
將所有人蒙在鼓里,便能拯救蒼生了嗎?
“長生之血……我自有分寸!痹泼烀祉馕Ⅶ,“寧可石沉大海,讓其徹底消失在世間,也絕不能讓此物落在無盡和玄武手中。”
父神將此物交托與她時便已告誡。
一念之差,可覆天地。
孟逢君自是曉得其中輕重,只是心中郁悶,一知半解卻要為個可能拼上性命,委實憋屈,沉默半響,終是無言以對,拂袖而去。
“主上!辩R鸞在后頭聽了好一會兒,在她離開后才出來。
云渺渺瞧著她欲言又止的樣子,莞爾一笑:“但說無妨!
鏡鸞嘆了口氣,面露難色:“我……我也不曾見過長生之血,這么多年,您都不肯向任何人透露半句,可是怕有心之人泄露天機,引來爭奪?”
“也有這方面的考量!彼,“但……此事少一人知道也好些,擔子本就在我肩上,沒必要拉著旁人一起扛。”
“但眼下這局面,我擔心……”鏡鸞心中憂慮,無奈地搖了搖頭,她不愿說,她也終是沒有繼續問,“真不知往后會如何……”
這些日子,她看著多少人死在眼前,又有多少想救救不下的人,饒是歷經無數,她也始終無法釋然。
她帶回上一批流民,是從東邊一座寨子里救下的,全寨二百余口人,最后只有十五人到了昆侖。
她救了一個姑娘,卻也讓她親眼看著自己的孩子被妖獸撕成血肉模糊的兩半。
那姑娘連哭都哭不出來了,這一路渾渾噩噩,又哭又笑地告訴她。
她的孩子,昨日才學會說話,才開口叫了她一聲“娘”。
要如何形容那樣的感受?
便是把整顆心絞在一起,擠盡最后一滴血,也無法比擬的疼。
這些,她不想對任何人說。
也當真沒有勇氣去回想那一幕。
她把那姑娘硬拖出了血海,蒙著她的眼睛不讓她再看。
可又有什么用呢?
便是能將她帶回來,心也死了。
唯有這個時候才能真切地體會到,竭盡全力也,也不可能救得了所有人的無奈。
救了一些人,也意味著放棄一些人。
昆侖庇護之下的這塊土地,是救人性命的安居之處,也是世間無數求生無門之人望塵莫及的蛛絲。
看著山中這些人,她腦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那些朝她求救,卻僅一步之差,失之交臂的人。
嘆惋?
不是,不是這樣的。
她只是覺得很荒唐。
救人居然比殺人還要令人難受……
“阿鸞……”
云渺渺捂著嘴輕咳數聲,仰起頭來望著昆侖的天。
千載流年,似乎只有這片天,云卷云舒,亙古未改。
“我活過了千年萬載,仙靈壽數不可估,但凡人不一樣,能活百年,已是天賜的幸事。”
她又低下頭,望見連綿的昆侖山脈間,行過曲折小道,披星戴月歸來的人在高聲談笑。
月于東山出,山中燈火一盞一盞地亮起。
昆侖,仿佛也被生生扯下了仙境的高遠,拖入繁華的十丈紅塵。
“我一直在想,或許這就是他們一生披荊斬棘,敢于愛一人,敢于恨一人,敢于為某件事,某個人不顧一切的緣由,能這樣活一輩子,也是件不錯的事!
“世事難料,或許三五年,或許一兩日,我也會躺在某個角落,回顧一生中諸多的憾事,感慨自己的有心無力,所謂的人,就是這樣……”
她目光柔亮,似是夜幕降臨之前,天地間最后一抹輝光。
欣慰安然。
“但我仍愿相信,便是不如意之事十有**,明天總會比今日更好一點……”
沉默幾許。
“盡快給酆都那邊傳個信兒吧,讓司幽好好查查生死簿,倘若如你所想,便可名正言順地動用陰兵對付那些妖獸,雖一時無法收復人間,至少能解一解燃眉之急!
云渺渺緩緩摩挲著指腹,“若方便,再以你的名義,走一趟東海,無盡這回,怕是要同我下一盤大棋,孤軍奮戰,并非上策,”
鏡鸞蹙眉:“主上可有對策?”
“還稱不上對策,互相試探罷了!彼恍,“棋局之上,有人舍卒保車,也有人丟車保帥,是顧大局而舍一子,還是為救一子而損全盤,就眼下看來,都不是萬無一失的法子。”
素手一揮,靈氣轉瞬間便斬下了一截枝條上結的所有玲瓏花。
她轉而將這枝花遞到了鏡鸞手中。
“最好的法子,不是局中的切磋,而是如何擊潰下棋的人!
既非玩鬧,百無禁忌。
不擇手段也好,挫骨揚灰也罷。
看的,不過是誰更心狠罷了。
鏡鸞去給司幽傳信,云渺渺回到神宮,疼痛與疲倦一齊襲來,才坐下,她便覺得自己快睜不開眼了。
四下無人看見,她終能在桌邊趴上一會兒。
本打算小憩片刻,這一合眼,卻真睡了過去。
醒來,已是午后了。
她揉了揉眼,暗自嘆息。
誠然曉得這副身子沒多少時日了,但這般虛弱,也不是辦法。
思忖之際,耳邊突然傳來斟茶的聲音。
“師父!
這一聲喚,令她陡然回神,抬頭望去,卻見楚司湛端端正正地坐在對面,將一杯熱茶奉到她面前。
“弟子來時,見您在休息,便沒有打擾,你多久沒有好好睡一覺了?”
他眉頭微蹙著,數日不見,清瘦了些,但眉宇間也多了幾分為君者的沉穩,看得出云霆那邊,沒少在他身上花心思。
“……你怎么來了?”她略一怔。
恢復了記憶后,她腦子里一度混亂得很,才處置完重黎的事,倒是沒想到他的近況。
楚司湛居然還帶了點心過來:“今日奏折都看完了,得了幾分閑,想來看看師父……”
他的目光落在她還未來得及掩藏的蒼白面色上,嘆了口氣。
“師父近來不太好么……是因為師叔祖的事?”
云渺渺微微一頓,無奈地笑了笑。
“沒有,不是那樣。”她坐直了身,斂起幾許憔悴之色,一如尋常地齊整衣冠,“你溜到我這來,可有知會底下的人?”
楚司湛心虛地抿了抿唇,心思倒是一眼便瞧透了。
“……云衡帶我過來的,一會兒便回去,不礙事!
如此一說,云渺渺才留意到倚在門邊默不作聲的藍衣青年,尚有些許混沌的腦海里,想起還有這么號人物。
也怪不得她一時沒瞧出,打步月閣那頓揍以來,她還是頭一回見云大少爺如此安靜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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