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絲合縫的鏡中,傳來了水流似的聲響,從微不可查到潺潺如涓,清晰地傳至兩側。
鏡鸞和司幽看到了冰裂的痕跡,亦覺察到鏡面另一頭有人在嘗試打破桎梏。
雖不知是不是云渺渺,但于外頭的人而言,只要能看到一絲將其破壞的希望,都著實欣喜。
敖洵對這幾道靈絡的感知比其他人更強些,試圖將其抓住,卻總是被什么阻攔。
鏡中傳來了鬼夜啼哭聲,如泣如訴,回蕩在浪濤滾滾的海面上,詭異得很。
“這都什么聲音!”人群中傳來怨惱聲。
以此為始,窸窸窣窣的議論聲逐漸大了起來,感到煩躁的人越來越多。
司幽亦感到心頭涌起一股躁動,細思恐極,一面封住雙耳,一面喊:“不要聽這聲音!”
聞言,鏡鸞意會,迅速捂住耳朵。
“這聲音有古怪。”她私下傳音。
司幽點了點頭,望見縷縷濁氣竟順著那些靈絡滲了出來,正朝著試圖召出這妖鏡破綻的諸多施法之人追去,當即切斷了眾人靈氣。
與此同時,另一側的步清風和余念歸在妖獸的圍攻下苦苦支撐著靈心玦,才聽到了些動靜,還沒來得及高興,余念歸就感到了不適。
腦子時而清醒,時而模糊,零碎的記憶涌了出來。
她是如何離家來到天虞山求學問道,又是如何一步步成為長老弟子?
孤身一人?
不,好像不是。
有什么人,一直在她身邊。
嬉笑聲,怒罵聲,穿過山谷的風,落在花上的露,都曾那樣真切。
后來,她眼前出現了一雙殷紅的眼……
“念歸!”步清風覺察到不對,一把將她拉了回來。
她陡然回神,手中的靈心玦險些掉進海里。
“……如何了?”
抬眼望去,妖鏡依舊屹立不倒。
只是鏡面上,出現了一道裂痕。
但僅僅一道裂痕,卻并不足以將其打破。
邪氣滲了出來,驚醒了鏡中無數冤死的魂靈,鋪天蓋地的怨、怒一股腦兒地奔涌而出,若不是退得快,她的魂魄都會受其影響,不知會變成什么樣。
如此看來,這就是他們眼下能做到的極致了。
余念歸看著他一身血跡,根本分不清那些是妖獸的,那些是他的。
但也幸虧有他斷后,追來的妖獸被斬除殆盡,剩下的零碎都逃也似的離去了。
她看了那道無足輕重的裂痕,不免有些氣餒。
“清風師叔,對不住,我學藝不精……”若是換了那個瞧著兇巴巴的孟師叔,說不定這妖鏡已經被破了。
步清風搖了搖頭,并未責怪:“無盡封鎖西海蓄謀已久,這妖物亦是專為對付仙門而準備的,你已經盡力了,這道裂痕對于外頭的人來說,不定是個轉機。”
……
“現在怎么辦?”另一側,鏡鸞用沉霜又試了幾回,但她的法器受其克制,靠蠻力毫無用處。
司幽的燭陰雖有震懾幽冥,逆轉輪回之力,可一旦注入靈氣,便會被其吸食大半,如一拳砸在棉花上,幾乎化無。
剩下的力道,根本不足為據。
望著那道千辛萬苦才折騰出的裂痕,眾人唏噓不已。
棄之可惜,留之無用,著實雞肋。
而此時西海的天已是濃云滾滾,陽氣最盛的時辰,卻仿佛陷入無邊漆夜,彌漫著陰詭的濁氣。
“咱們在這干等著嗎?可還有別的法子能進去?”敖洵心焦不已。
頭一回上戰場便是這般局面,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
或許這場你死我活的戰亂中,他從始至終都是被蒙在鼓里的那個,自以為所見皆是真,所聞亦是太平人間,只是有些小打小鬧罷了。
可現如今,昆侖山都要被妖邪攻下了。
揭開了被粉飾過的簾,是殘忍至極的真相。
就連鏡鸞上君和幽荼帝君一時間都那這妖物沒有法子,他們該如何去昆侖?
司幽和鏡鸞思量著如何盡快趕赴昆侖山,忽覺有古怪的靈氣自腳底升騰而起,涌入體內。
這靈氣雖是從污濁的海中涌出的,卻并未沾染太多邪氣。
二人震驚地互覷一眼,臉色突變。
就在眾人一籌莫展之際,忽有皇山弟子喊了聲。
回頭望去,只見一輛車輿從巨浪翻涌的海天盡頭奔來,陰兵開道,踏白沫飛馳而來,不消一會兒便到了跟前。
酆都的車輿,司幽自是認得的,與鏡鸞匆匆上前。
霓旌掀起車簾的瞬間,二人不由怔愣了下,正想問她不在望鄉臺守著來這作甚時,忽聞車內傳來幾聲壓抑的咳嗽。
聲音熟悉得令在場所有人都僵了僵。
霓旌微微點了下頭,下車回身遞出了手,接引車內的人。
長瀲走下車的瞬間,四周各派弟子皆變了臉色,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這位明明已經“死去”數月,仍確實地站在這的天虞山上仙。
鏡鸞難以置信地盯著他看了許久,仍覺不可思議。
“你”
她下意識地看向一旁的司幽,似是要聽一個解釋。
司幽起初也沒反應過來,緩了緩,尷尬地低笑:“本君只說他可能要躺幾年,早些醒來也不是全無希望啊。”
“你!……你好歹是個帝君,說話能不能有個準兒!”鏡鸞氣惱地剜了他一眼,轉而看向長瀲。
他的臉色很是蒼白,周身靈氣也不剩多少,顯然還沒從還魂的折損中回過神來。
雖說重新聚了魂魄,及時將其送回了肉身中,但他確確實實是已經死過一回的人,無論是靈氣還是法力,都很難再如從前那般了。
楚長曦等人匆忙上前,看著他活生生地站在這,雖不知其中到底發生過什么,但曾經的仙門砥柱歸來,眾人怎叫一個喜不自勝,紛紛上前寒暄。
“上仙的臉色瞧著不大好。”楚長曦從懷中取藥,遞給他一枚固元的靈丹。
長瀲謝過,轉而朝鏡鸞和司幽各行了一禮。
“你是幾時醒來的?”司幽問道。
“剛醒不久。”霓旌替他答復,“有人將厲鬼混入前來轉世的生魂中,意圖帶走師父,幸虧阻攔及時,師父也恰好醒了,非來不可。”
長瀲點了點頭,神色凝重地望著他二人:“事情的來龍去脈在路上阿旌已告訴了我,到底還是讓無盡取回了一般元神,事已至此,我只想知道渺渺……師尊她怎么樣了?”
這話旁人聽來甚是古怪,但知曉個中緣由的幾人卻是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鏡鸞默然片刻,神色憂慮:“此事我也不瞞你,主上用了追魂術,已經恢復記憶了。”
聞言,長瀲微微一怔,旋即斂起訝異,恢復如常。
“昆侖的結界應當能撐幾日,但我不放心……”她愁眉不展地望著西海的方向,一路行軍,日夜兼程,她莫名覺得心慌得很。
“主上只是取回了記憶,法力依舊只是開光期的修士,無盡詭計多端,一心想得到長生之血和朱雀血翎,絕不會手下留情,當務之急,是如何破了這面鏡子。”
“這面妖鏡是個生靈,但其體內還封著數以萬計的冤魂,介于生死之間,我和阿鸞的法器都無法奈何于它,一道裂痕都費了不少氣力,要想將其徹底摧毀,甚是棘手。”
長瀲目光如炬:“昆侖有難,弟子既然醒了,怎能袖手旁觀。”
司幽少有如此嚴肅的時候,看著那張蒼白如雪的臉,若不是有人攙扶著,不知會不會倒下去的虛弱身軀,深吸了一口氣。
“可還拿得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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