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公輸胤雪并不是那種喜歡暗自傷神的性子,她對著銅鏡中已經(jīng)梳妝完畢的自己笑了笑,低聲喃喃道:“想什么呢,自己選的路,容不得后悔了……”
一旁的老嬤嬤聽不清她說的話,古怪地問道:“小姐,你說什么?”
“沒什么。”她抬起頭,看著老嬤嬤的眼中帶著些許喜氣,“我只是說,你們再這么挑下去,只怕我天黑都出不了門了。”
這時候大伯母趙氏開門走了進(jìn)來,聽見她這話抿嘴一笑,道:“喲,咱家姑娘這都忍不住想見郎君了?”
公輸胤雪嘟著嘴:“大伯母別亂說,我只是覺得……在這屋子里呆久了,有些悶。”
趙氏接過一旁丫鬟手上的梳子,輕輕地給公輸胤雪梳起頭發(fā)來,望著銅鏡里年輕、美麗的公輸胤雪,心里感慨萬千,“小時候你的頭發(fā)總是發(fā)黃,家里人還擔(dān)心是不是生了什么病,找了好幾次大夫來看……你說,這一轉(zhuǎn)眼,你都長這么大了,頭發(fā)又黑又亮……”
“本來我還舍不得你嫁人,如今姑爺入贅倒是免了我一樁心事,留在家里好,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秦軻那孩子,雖然嫩了些,但人不錯,相處時間長了肯定會懂得憐惜你。”
公輸胤雪眼睛里有些濕潤,但還是笑道:“伯母憐愛胤雪,胤雪一直都記在心里的。”
趙氏輕輕點了點頭:“其實也不僅僅是我,你大伯也是疼你的。他的身體你也知道,這回專門坐著馬車過來老宅給你送嫁……”趙氏聲音莫名哽咽,“你大伯他……只怕?lián)尾涣硕嗑昧耍阌袝r間多過去陪他說說話,好么?”
“嗯。”公輸胤雪點頭道:“我明白的。”
其實趙氏平日里不是個絮絮叨叨的人,或許是因為自己沒有兒女,這些年都是將胤雪、胤雨兩姐弟當(dāng)作自己的兒女在撫養(yǎng),忍不住就多說了許多話。
等到一切就緒,公輸胤雪終于站起身來,丫鬟們牽著她的裙擺,完成了所有的繁文縟節(jié),最后走進(jìn)廳堂,秦軻早已經(jīng)在廳堂上等待多時,兩人奉茶后,對視一眼,終于走出老宅。
快要出門口的時候,秦軻突然低聲問她道:“你真的決定好了?”
公輸胤雪沒有說話,只是一路向前,帶著決絕的神情,只留給他一個大紅喜服的背影。
迎親的隊伍再度動身,樂器再度被奏響,街道熱鬧非凡,觀看的人群一波接著一波,其中嫉妒者有,羨慕者也有,這些人相互交談,吵吵嚷嚷,卻不知道他們的聲音一點不少地落入了秦軻的耳朵里。
有人遠(yuǎn)遠(yuǎn)望著秦軻,冷笑道:“這就是公輸家胤雪小姐的夫君了?這么年輕,聽說還是個贅婿,哼,大好男兒,寧肯卑躬屈膝也要進(jìn)入豪門,去給人家當(dāng)個贅婿,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不過這公輸胤雪也是有眼無珠,那么多高門子弟看不上,卻選了這么個窮酸人。”
而站在他身旁的人則笑著道:“呵,你就酸吧。我可是聽說人家是個三境的修行者,將來成就小宗師境界也指日可待,不比那些成天只知道飲酒作樂的世家子弟強(qiáng)些?我倒是覺得,這是公輸家的眼光毒辣,反正以他們家在錦州的權(quán)勢,也不需要去巴結(jié)誰,招個年輕有為的贅婿有何不可?將來他要是有所成就,都是公輸家得利。你呀,就是自己沒機(jī)會坐在那匹馬上,才這么說。”
也許是被戳穿了心里所想,第一個說話的人頓時有些惱怒:“嘿,我還稀罕一個贅婿的位置不成?這入贅公輸家,將來自家的孩子還得姓公輸,若是被祖宗知道了,都得在地下大罵不孝!何況他這個年紀(jì),能是多厲害的修行高手?還小宗師?等他修成小宗師,估計也已經(jīng)四五十歲,公輸家那么多供奉,難道還少他一個不成?”
第二個人搖搖頭:“我可是聽說這位新姑爺是個厲害人物,就連公輸家四爺跟他切磋都難分勝負(fù)咧!你想想四爺是什么人,武癡!早在兩年前就成就了小宗師境界,他都不好輕易勝過的人,能是池中之物?”
“就是,說不定能成頂尖高手呢!”有好事者跟著在旁邊附和了一聲。
“嘁,能有多頂尖?”第一個人繼續(xù)嗤之以鼻。
第二人想了想,大概是覺得普通的江湖高手說出來名氣不夠大,于是有些猶豫地說道:“聽說他修行氣血,那怎么也得跟滄海的典韋、夏侯兩位將軍一般的厲害吧?可惜他不是個精神修行之人,不然或許將來趕上咱們王玄微王將軍也是有可能的呢!”
“你就拉倒吧。”第一個人聽到這里已經(jīng)嗤笑起來,“他能跟王將軍比?王將軍是什么人?那可是咱們墨家僅次于巨子的頂尖高手,出身鬼谷派,天下聞名,真打起來,恐怕荊吳那位高長恭都得讓他三分。這么個乳臭未干的小子就算天賦再厲害,能修行成王將軍那般?說笑話都不打草稿……”
“你……”第二人被反駁得有些不服氣,想了半晌努力地憋出一句話頂回去道:“想當(dāng)初公輸家也是稷城天子腳下的名門,祖上出過三名帝師,人家的老祖宗,早年還在稷上學(xué)宮擔(dān)當(dāng)機(jī)關(guān)術(shù)總教習(xí)。以公輸家的底子,怎么就養(yǎng)不出一個頂尖高手來了?”
“以前是以前,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
秦軻聽著這些嘰嘰喳喳的話語,臉上也露出幾分無奈的笑容。他很清楚為什么會有這樣的爭論,原本公輸察和他之間的切磋,只是他們兩人的私事,但公輸仁為了讓他在錦州人心中有些聲望,故意把他與公輸察切磋的事情傳了出去。
一個能和公輸察打得平分秋色的后起之秀,哪怕只是個武夫,至少也配得上公輸二房大小姐的身份地位了吧。
不過這些好事者的閑扯也真是越來越離譜,竟會拿自己跟王玄微比?他可是親眼見過王玄微修為的,那些小小的玄微子看似不起眼,可一旦鋪天蓋地地飛舞起來,頃刻間便可靈活變幻成各種形態(tài),所到之處,就連金石都會成為它們的果腹之物。
其實他的運(yùn)氣有些不好,涉世未深,就遇上了一個一身武力值極為不合常理的高長恭和一個心中算計深沉似海的諸葛宛陵,這兩人聯(lián)手,真不知道世上有什么人能與之匹敵。
左右坐在馬上也是無聊,一方面也是為了讓自己在眾人的注視之下平靜一些,他望向褚茍,低聲道:“哎,把你那玩具給我看看。”
“玩具?”褚茍愣了愣,不過立即反應(yīng)過來,他從懷里悄然地拿出一只暗黑色的鐵球,遞了過去,秦軻看著這個鐵球,眼里滿是好奇。
這幾天他也看過幾次,但始終弄不明白這東西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又有著什么樣的機(jī)關(guān),從外表上看,這不過是一只普通的鐵球,但在陽光下,卻隱約有一些金色的紋路在上面閃爍,好像游走的蛇。
褚茍之所以能夠在如此短的時間里踏入第一層修行境界,正是因為這個鐵球,根據(jù)他說,這個鐵球在觸碰他身體的第一時間就崩解開來,變成無數(shù)觸手在他的身體上爬行,每一次游動,都牽引著他身體內(nèi)的氣血,令他的全身戰(zhàn)栗不止。
但也在這些觸手的幫助之下,他最終抓住了氣血運(yùn)行的規(guī)律,找到了竅門最后成功地把氣血凝結(jié)在丹田又送往全身運(yùn)行三十六個大周天,奠定了修行的基礎(chǔ)。
而他說,送給他這個鐵球的,是一個枯瘦老人,身高不過五尺有余,還駝著背,除了經(jīng)年累月的風(fēng)霜讓他的眼睛看起來比普通人要更明亮更銳利之外,其他都平淡無奇。
世上竟然有這樣的奇人,還有這樣神奇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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