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陳陽完全同意四叔的說法，“盧奶奶這人確實很好，再窮也有骨氣。就是固執了點，所以有些時候想幫助她還得費腦子想個不動聲色的辦法才行。”

    感慨幾句之后，叔侄兩人就要各自干活了。

    陳陽開始準備晚飯，四叔也得準備收花生。估計再過一會兒，賣花生的阿姨們就要來了。

    雖然賣花生的人一天比一天少，收入的量也一天比一天少，但是，目前山胡椒醬的銷售還沒有接上，所以估計還要過些天才能停止收鮮花生。

    晚飯做的是山胡椒雞。

    由于沒做過山胡椒雞，網上也找不到食譜，所以陳陽就按照辣子雞的做法去做，將這道菜里的重味香料花椒跟辣椒直接換成山胡椒醬就行了。

    雞肉切塊，加入細鹽、生抽腌制，然后跟淀粉攪拌均勻就下到油鍋里炸。

    雞肉炸熟之后，與山胡椒醬一起下鍋里爆炒，等肉、料均勻，香味四溢之時，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看著桌面上色香味俱全的山胡椒雞，四叔忍不住贊道：“哎呀，小陽，你不去新東方深造真是太浪費人才了。”

    “去開挖掘機嗎？”

    “什么挖掘機，挖掘機不是藍翔嗎？”

    “嘿嘿，我忘了。”陳陽笑道，“四叔，別光顧著說話，快嘗嘗這雞肉的味道怎么樣。”

    四叔夾了一塊雞肉放入嘴中，細細品嘗。

    陳陽則盯著他，準備虛心接受他的贊美。

    四叔把雞肉吞下去之后，點頭贊道：“嗯，好吃。”

    “就這樣？”

    “不然呢？”四叔又夾起一塊雞肉，一邊嚼一邊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沒念過什么書。我能想到的就是‘好吃’，還有......”

    陳陽一臉期待。

    四叔：“握草，真好吃。呵呵呵。”

    陳陽：......

    因為今天晚飯吃得比較早，所以叔侄兩人吃過晚飯之后，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

    陳陽打算把錢親自給盧奶奶送去。

    “把小乾留在家里吧。”四叔說道，“我可以看著他，你別耽誤太久，等下我泡好花生就要回去睡覺了。”

    “行。”陳陽應下，把小乾放入嬰兒床后，便帶上錢出門去。

    盧文恩家就在平時村里的老人們跟懶漢們閑坐曬太陽的空地旁邊，距離陳陽家也就一兩百米的距離。

    一路從村頭走到村子中央，零散或擁擠的房舍就像星星般散落在群山之間。

    當最后一絲天色被夜幕掩蓋，一盞盞明亮的太陽能燈就會自發啟動，將蒼白的光束照入黑暗之中。

    雞鴨的叫聲沒了，可狗子們仍在樂此不疲的叫喚。

    不知是誰家的小孩又調皮了，似乎被揍了一頓。他們的哭喊聲竄出房子，涌入夜色中，真是讓人又同情又好笑。

    盧文恩家沒有太陽能燈，沒有狗，更沒有小孩。

    但站在院門外的陳陽，可以看到一股淡淡的炊煙從低矮的廚房門口溢滿出來，然后在院子上空飄散。

    加了韭菜的雞蛋香味和下了豬油的茶香在院子里彌漫，流出院門口，游蕩在村野里。

    呆了一會兒，推門走進去，鐵門吱呀著，然后撞擊到墻壁，發出兩聲哐當響。

    盧文恩家的院子比陳陽家的院子要略微大些，但卻更顯在臟亂。

    粘泥的農具、參差的木柴、缺腳的板凳、瓶瓶罐罐、鍋碗瓢盆以及破舊的摩托車等各種東西都能在院子里看到身影。

    一些破舊的衣服掛在墻角的木柴上，滴滴答答的落著水。

    一些破洞的軍綠色解放鞋堆在走廊上，更顯臟亂。

    還有一些喂雞鴨的飼料跟殘羹剩菜被倒在泔水桶里，蒼蠅正嗡嗡嗡的光顧。

    盧文恩聽到動靜走出來，見是陳陽，就趕緊招呼陳陽一起吃飯。

    陳陽笑道：“不了，我只是來給你們送錢的。”

    他走到堂屋門口，往里第一眼先是看到了圍坐在小木桌旁邊的盧奶奶跟盧爺爺。

    第二眼才看到躺在床上的盧文德，也就是盧文恩的弟弟。

    盧奶奶見是陳陽，趕緊放下碗筷，站起身，朝陳陽熱情的招呼道：“小陽，快來一起吃飯。”

    陳陽走進去，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坐下，笑道：“我吃過了，你們吃吧，我剛吃過飯就出來了。”

    “這么早啊。”盧奶奶坐回自己的位置，有些尷尬的說道，“我們家也沒什么菜，就吃點雞蛋而已，怕你也吃不慣吧。”

    “怎么會呢？”陳陽趕緊否定盧奶奶的話，“雞蛋可是好東西，我想吃還沒得吃呢？最近我家的雞鴨都不怎么下蛋，十天半個月才能湊夠一餐。”

    聽到陳陽這么說，盧奶奶臉上的笑容自然了一些，心里的自卑感也跟著減輕不少。

    她為自己家的落魄自卑，為自己的命運自卑，為一切的不如人意自卑。

    往常家里有人來吃飯的時候，她從來不上桌，只是假裝在廚房里忙活，等其他人吃飽了，她才出來吃些剩菜剩飯。

    她伸出筷子，夾了小小一塊雞蛋放入碗中，輕輕咬了一點，然后就著一大口米飯吃下去：“唉，現在的豬肉太貴了，我們都兩個月沒吃豬肉了，也不知道豬肉要到什么時候才能降價。”

    “恐怕難了。”盧文恩從儲物間里拿出一個果皮有些打焉的橘子，遞給陳陽，“陳陽，不吃飯就吃個果子。”

    陳陽接過果子，道了謝，把橘子皮剝開之后，卻沒有直接將橙黃色的果肉放入嘴中，而是走到堂屋角落的床鋪旁邊，將手中的橘子一分為二，遞了一半給盧文德。

    盧文德雖然有天生的精神障礙，如今又雙腿殘疾，但他卻還能說話，也能認人。

    看到陳陽遞給自己橘子，便抬起一只手接過，然后直接全部塞入嘴巴里。

    他一邊傻呵呵的沖陳陽笑，一邊咀嚼果肉，暗黃色的果汁從他嘴邊流出，順著臉頰流到耳根處。

    陳陽見狀，急忙拿起床頭的一根毛巾，輕輕為他擦去流出來的果汁，還笑道：“盧二叔，您慢點吃啊。”

    盧奶奶回身看著這一幕，要說不暖心，那是不可能的。

    因為即使是歐旺八一類常在她家吃飯的人，來到她家蹭吃蹭喝的時候，也從未曾靠近過老二的床榻半步。更不用說剝橘子給老二吃，還幫老二擦口水了。

    唉，也許老天爺還是開眼的，讓陳陽這樣的好人越過越好。只是，老天爺太忙了，所以才沒有時間照顧她家。但不管怎樣，只要能看到其他好人的日子一天天好起來，那她心里就還有期盼。

    只要她繼續努力，繼續做個好人，說不定哪天老天爺就開眼了，就照顧到她家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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