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安南看了一眼滿面笑容的慈祥老人，若有所思。
早在美味風(fēng)鵝進城前，諾蘭就已經(jīng)知道他來自哪里、是誰的人了。
“不愧是傳說中的三眼烏鴉。”
安南誠懇的贊嘆道：“我甚至到現(xiàn)在也不知道，你們看到他的‘眼睛’到底藏在哪里。”
他們必然在凍水港或羅斯堡看到過美味風(fēng)鵝與安南對話。而美味風(fēng)鵝甚至借助商隊進城的時候，也在某位三眼烏鴉的監(jiān)視中。
但任何一處眼睛圖案的涂鴉，都有可能是諾亞隱秘情報機關(guān)“獨眼烏鴉”所布置的攝像頭。
三眼烏鴉們完全也有可能用普通的、不具有咒性的顏料，在眼睛涂鴉或是刻痕上再繪制掩飾性的涂鴉，將眼睛圖案補充為另一個圖案的一部分。
只要不把眼睛的圖案斷絕或是蓋住，它就能持續(xù)生效。
反過來說，只要用小刀把圖案割斷就會立刻失效。
因此這是“一旦被發(fā)現(xiàn)就立刻失效”的監(jiān)視機制。
可即使如此，安南卻依然沒有察覺到，美味風(fēng)鵝到底是從哪個環(huán)節(jié)開始暴露的。
……真是先進的思路。
“獨眼烏鴉”深深的了解到一個真理——只要間諜從頭到尾都不與目標(biāo)接觸，間諜就絕對不會暴露。
他們只需要將圖案繪制在路人的衣擺、無人注意的墻角、甚至某片樹的葉子上，就可以對一片區(qū)域進行持續(xù)的監(jiān)視。而這些工作都是可以在“目標(biāo)抵達之前”就開始布置的。
這相當(dāng)于一種無需回收的平面針孔攝像頭。
……第一個創(chuàng)建了這種情報體系的人，當(dāng)真是個天才。
而面對安南略帶示弱的言語，無論是諾蘭還是尤金卻都沒有放松下來。
他們甚至反而對安南的語氣更加尊敬了。
“您要作為一個從來沒有研習(xí)過情報學(xué)的十四歲白銀階超凡者，能把我們專業(yè)情報人員布置的‘眼’找出來，負責(zé)的那只小烏鴉就該受罰了。”
老人非常溫和的答道。
聽到這話，安南頓時恍然。
他終于知道了，杰蘭特家族為什么對自己這么客氣。
這完全沒必要——雖然自己是大公之子，但畢竟不是諾亞人。
烏鴉一家所在意的，其實是自己的進階速度。
他們恐怕是唯一知道……自己自從踏上超凡之路到抵達白銀，只用了一個多月的人；也是極少數(shù)知道自己持有《天車之書》的勢力。
對他們來說，自己并非是“凜冬公國的繼承人”，而是“老祖母未來的從神”。
而與此同時……
“恐怕還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為這身衣服吧。”
安南輕笑著說道。
他抬起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而在安南再度抬起目光的時候，他的瞳孔底層便有銀色的蜘蛛網(wǎng)圖案若隱若現(xiàn)。
他身上正披著那件【銀爵士的偏愛】。
這件如同絲綢睡袍般的銀色長袍，質(zhì)地非常柔軟。
這個時代貼身衣物的質(zhì)地，根本不足以讓安南滿意。
倒是銀爵士送的這件袍子穿起來很舒適。
這是真正的冬暖夏涼——無論是僅穿著這一件衣服行走在冬日的寒風(fēng)中，亦或是當(dāng)做睡衣、在外面另蓋一層被子，都沒有任何問題。
在安南得到了自潔能力后，他就沒有把這件衣服脫下來過。
這套衣服在羅斯堡顯然沒有什么用。
但在王都……任何神明的主教，都能認(rèn)出這套衣服的來歷。
由銀爵士親自賜予，如同它的名字“銀爵士的偏愛”一樣的，正神偏愛的證明。
出乎預(yù)料的……烏鴉家竟然認(rèn)識這件衣服。
“正是如此。”
諾蘭溫和的點了點頭：“因為我實際上，也是某位神明的樞機。我早已知道銀爵士對您有所偏愛——在您成神的路途上，想必會是一帆風(fēng)順。
“所以，其實您沒有必要將公主殿下藏在羅斯堡內(nèi)。”
“……”
安南沉默了一瞬。
諾蘭說的不錯。
之前杰蘭特家族的人說是“可以允許兩個人一起前往王都”。安南最開始以為，這是留給自己護衛(wèi)的名額，還計劃讓德芙巧克力跟自己一起走。
可卡芙妮卻在之后找了上來。
這時安南才意識到，“能帶兩個人”指的是自己與卡芙妮兩人。
換言之——就是讓他們兩人前往王都，且不能帶任何護衛(wèi)。
這讓安南下意識的提起幾分警惕。
這雖然是尤金在信中留給安南的口信。而他本人見到卡芙妮的時候，如果卡芙妮問起、他肯定會直接對她說出這件事的。
畢竟這不是什么秘密。
而烏鴉只服從于王冠——目前新王尚未登基，這意味著任何人都可能是新王。他們不會偏向于任何一方這句話，也可以理解為不會得罪任何一方。
所以卡芙妮她無論問尤金什么，都會從他那里得到正面答復(fù)。即使不能說，他也會直接跟卡芙妮說“這件事不能說”。
但安南卻對此提起了幾分警惕心。
盡管就目前而言，烏鴉家似乎對自己很友好。
無論是唐璜還是本杰明都與自己算是朋友。自己被銀爵士所偏愛、是老祖母為數(shù)不多的直系子嗣、幫助骸骨公進一步完善了真理、又幫了新神鏡中人一個忙。
他甚至還被蒼白公主和悲劇作家關(guān)注過。
然而，保持相應(yīng)的謹(jǐn)慎還是有所必要的。
他畢竟不知道烏鴉家的態(tài)度如何。
他也不能讓卡芙妮冒險。
他有著銀爵庇護，又有事先約好的“紙姬”這個保鏢……但卡芙妮可不會如此。
銀爵士連她爺爺?shù)男悦疾辉诤酰挥谜f她這么一個在神明領(lǐng)域毫無牌面可言的小姑娘了。
不只是擔(dān)心卡芙妮本人的安危。
光是被人目擊到，“前往羅斯堡的卡芙妮·諾亞，從烏鴉家的宅邸中出現(xiàn)”這件事，就有可能對卡芙妮造成不好的影響，甚至可能會改變?yōu)貘f家的政治布局。
所以安南要求卡芙妮暫時不要前往王都……連帶著德芙和巧克力也被迫暫時停留在了羅斯堡。
畢竟安南無法在拒絕卡芙妮的同時，還另外邀請一位身材容貌與卡芙妮差不多、但地位和實力都比卡芙妮要差的女士與自己同行。
——雖然那位女士的靈魂，實際上是一只貓。
而安南在快速的思索后，也很快敲定了自己應(yīng)該如何回答：
“我暫時不能帶她來。”
安南坦然道：“我不能讓卡芙妮冒險——她的母親是腐夫的信徒，還有一位專精于記憶讀取與修改的黃金階奪魂巫師。
“我珍視著與她相處的記憶，所以不會帶她冒險。
“唯有在祛除不利影響后，我才會把她叫來。”
這是堂堂正正的直拳。
老烏鴉聞言，微微瞇起了雙眼。
“祛除不利影響，指的是……”
“等銀爵士除卻境內(nèi)所有腐夫信徒的計劃完成。”
安南微微一笑，反問道：“您不會……還不知道這件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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