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煥卿笑著點點頭，說道：“昨日要進宮就是因為兄長在營中苦苦相思，與魏深趙釗二人訴苦，魏深告知瑞蘭姐姐，瑞蘭姐姐這才告訴我，要我進宮來問問公主的意思呢。”

    雖說梁寂并沒有她說的那般“苦苦相思”，但是在魏深和趙釗兩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眼里眼里大概也就是這個意思了吧，梁煥卿臉不紅心不跳的扯著謊，把梁寂的一點小心思說的天花亂墜。

    見梁煥卿這么說，齊望舒不由得大吃一驚，她訝異的看著梁煥卿，像是根本不相信這一切，她驚訝的捂著嘴，眼睛瞪大，不可思議的笑著：“這……這是真的嗎？梁寂……真的也喜歡我？”

    梁煥卿見她笑的這般開心的樣子，自己心里也十分開心，雖然自己和齊望舒年紀(jì)相仿，但是由于自己成婚的時候比她早許多，在皇室當(dāng)中，自己為她的長嫂，必然是站在一個長輩的角度上為她感到高興。

    隨即又想到了自己的婚姻，如今也不知為何，齊景欽回來之后，梁煥卿愈發(fā)郁郁寡歡，不知道在憂心一些什么，大概是太過于在意齊景欽，以至于知道傾慕他的人——陸繪靈還活著，心中便有一絲別扭。

    但是索性，自己生命當(dāng)中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人如今都可以有圓滿的感情之路，梁煥卿感到欣慰不已。

    齊望舒還沉浸在梁煥卿說的那番話當(dāng)中，自己經(jīng)過盛宴那件事之后，就沒再去找過梁寂，或者說是，自從在王府說過那番話之后，得到了梁寂那樣的回答，自己便沒有再去找過他，不為別的，總覺得自己這樣沒皮沒臉的成天纏著梁寂，他定然也會這么瞧不起自己。

    盡管很喜歡他，但是自己的尊嚴(yán)，也是很重要的。

    盛宴那日，發(fā)生的事情實在太多太雜，齊望舒害怕去回憶當(dāng)天的事情，總覺得稍有不慎便會釀成大禍，而自己就會成為眾矢之的的那個人，然而好在這樣的事情并沒有發(fā)生，罪魁禍?zhǔn)钻懤L靈和陸高鴻也得到了應(yīng)有的代價。

    但是沒有人知道，這件事在齊望舒心里造成了多大的傷害，她不愿意回憶當(dāng)天的事情，每次去找梁煥卿的時候，都擔(dān)心梁煥卿會和自己一樣，對當(dāng)天的事情耿耿于懷，盡管——她們兩個人都沒有任何錯誤。

    可就是這樣，齊望舒每次晚上做夢的時候都會看到那支自己射出去的羽箭刺穿了梁煥卿的胸口，那個被自己一箭射殺的宮女來找自己索命，她哭喊著躲在角落里，但是所有人都圍著她破口大罵，母妃和兄長失望的眼神，責(zé)怪自己破壞了他們的計劃。

    所有百姓們斥責(zé)自己身為皇室公主，居然射殺了功臣的女兒，流言是不理智的，是止不住的，盡管她告訴別人這是陸繪靈，是陸丞相所設(shè)計的圈套，自己不是故意的，可是他們不聽，都一昧的指責(zé)自己。

    在夢里，一頂木棺從人群中抬了出來，身邊圍著的全是將軍府的仆役，棺木前面，走著梁風(fēng)眠和梁寂，她知道這是梁煥卿的尸體……

    她哭喊著叫梁煥卿的名字，呼喚梁寂，想要告訴他們自己錯了，想要告訴他們這一切都不是她故意做的，但是梁寂回過頭來的時候，她瞬間如同被閃電擊中了一般待在原地，從頭至尾都僵住了，她看見梁寂眉宇之間的冷漠和責(zé)怪，和滿眼的失望……

    梁煥卿永遠不知道，眼前的齊望舒，公主齊望舒，在經(jīng)過那次事情之后，每次去見她都鼓足了多大的勇氣，她有多擔(dān)心夢里的事情會變成現(xiàn)實，而那僅僅只是差一點就要變成的事實。

    宮女小蓮，齊望舒特別的感激她，在事情結(jié)束后，她還讓清吟在宮外找一塊兒風(fēng)水寶地將她好生安葬下去，但是齊望舒自己卻遲遲不肯去祭拜，因為宮女小蓮，在花樣年華里，也才十幾歲的年紀(jì)，被她一箭射穿了胸膛，血流成河，永遠的停留在了那日的盛宴。

    或許小蓮和許多宮女都一樣，期望著等到自己滿歲出宮的那一天，拿著自己在宮里賺的月錢和主子的賞賜，在宮外找個好人家把自己嫁了，她們那么的普通，又那么的善良，定然能嫁個好人家，丈夫是個老實人，雖然嘴笨但是對她很好，婆婆慈祥和藹，會教會她許多東西。

    屆時再生一堆胖娃娃，滿院子里都是他們的笑聲，等到除夕過年的時候，一家和睦的坐在一起吃團圓飯，或許他們沒生活在上京，但是在某個地方，也能看到煙花，萬家燈火的團圓夜，像小蓮這樣的宮女，或許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許多權(quán)貴之間的秘事，但是也永遠的平凡下去。

    但也就是這樣的一些平凡的愿望，被齊望舒一箭給刺穿了，齊望舒陷入了深深的自責(zé)，她破壞了別人對未來美好的期盼，自己怎么還能去期望著未來，期望著與梁寂在一起過幸福美滿盡管十分平凡的日子呢。

    她一刻也不敢再想了。

    就這樣，這段時間齊望舒一直因為盛宴的陰影而倍受折磨，去找梁煥卿也已經(jīng)只是用來安撫自己的內(nèi)心和需要去給她傳遞這些消息罷了，除此之外，她成日悶在鳳陽閣里不出來，怎么可能會去找梁寂呢。

    昨日齊景欽回來，她才敢跑出鳳陽閣，穿過一道又一道悠長的甬道，每每經(jīng)過的地方，宮女和太監(jiān)都跪了一地，她一邊跑一邊哭，就像小時候自己手中的糖果被齊景煬搶了，要去找自己的皇兄為自己出這口惡氣一樣。

    她以為齊景欽回來了，她就不用再沉浸在這種陰影當(dāng)中了，但是并沒有，昨日瑤池宴會過后，她將梁煥卿送到重陽宮，自己在清吟的攙扶下回到了鳳陽閣，依舊是無邊的寂靜，皇兄回來并沒有改變她心中的所有陰霾。

    齊望舒不敢觸碰盛宴那日的所有記憶，也就記不清楚梁寂在那一天是多么溫柔待她了，明明喜歡都刻在的心里，從眼睛里溢出來了，就連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全都是愛意，可是卻沒有說出口。

    齊望舒沒有意識到那些在玻璃渣子里藏著的糖，若不是梁煥卿今日這么說，恐怕自己可能就要因為盛宴這件事兒而忽視了那日梁寂的所有溫柔了。

    齊望舒聽著這句話，心中的烏云瞬間被一道陽光照射開來，她這才豁然開朗，原來自己因為盛宴一事的所有陰影，都是在擔(dān)心梁寂會討厭自己，厭惡自己，擔(dān)心他會像在夢里那樣，滿眼失望的看著自己，所以一直都不敢去找他，但是沒有想到的是，梁寂心中一直都有自己。

    齊望舒想到這一點，眼底全都是欣喜的笑意，在一旁的清吟也忍不住掩嘴痛哭起來，清吟聲音很小，她看著齊望舒這么開心的笑容，眼淚就從眼眶中奪眶而出。

    月白笑著看著兩位主子，完全沒有注意到身邊清吟在哭泣，等到她感覺到清吟的一絲抽泣聲時，清吟早已經(jīng)是淚流滿面了，月白連忙扶著她問道：“清吟你怎么了？哭什么呀？”

    清吟搖搖頭，她早已經(jīng)哭的說不出話來了，雖說她平日里話不多，但是她確實真心真意陪在公主身邊的一個宮女，從小到大，望舒公主什么都不怕，但是經(jīng)過上次盛宴一事之后，便任何事都畏首畏尾，清吟不明白，望舒公主到底在怕什么，明明什么事都已經(jīng)過去了，明明這些事，從前的望舒公主都不害怕的，清吟不明白。

    可是她看著齊望舒日漸消沉的樣子，經(jīng)過上次盛宴一事之后，便在宮里像是丟了魂一樣，經(jīng)常夢里驚醒，就算是清吟提議出宮走走，齊望舒也不肯，也就是見著許久沒去看梁煥卿，這才出宮去王府看看，要不然尋常時候，可是不會出門的。

    別人或許看不出來望舒公主的變化，但是清吟還能看不出來嗎，她在望舒公主身邊，看著望舒公主整日以假笑示人，所有人都還以為望舒公主還是從前的望舒公主，盛宴一事對她沒有任何影響。

    但是也就只有一直在齊望舒身邊伺候的清吟才知道，望舒公主整日翻來覆去，茶不思飯不想，平日在鳳陽閣就連笑一下都費勁，清吟還以為望舒公主被鬼上了身，嚇得要去請神婆來施法，但是齊望舒怎么也不讓。

    眼看著望舒公主快要日漸消瘦的不成樣子，清吟十分擔(dān)心，今日得見望舒公主解開心結(jié)，清吟高興的熱淚盈眶——她的望舒公主又回來了。

    梁煥卿和齊望舒聽見月白的聲音，便轉(zhuǎn)身看向清吟，梁煥卿只以為這是清吟在為自己的主子高興，畢竟是望舒公主身邊最為親近的人，平日里肯定也是知道齊望舒有多喜歡梁寂，今日知道梁寂同樣也喜歡著齊望舒，肯定也是替她開心的。

    齊望舒看著清吟，笑著笑著就跟著哭了，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是她們都知道齊望舒心底的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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