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煥卿這輩子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委屈,這也是頭一回這么落魄的被關在屋子里。
江依一直在旁邊哭哭啼啼的,梁煥卿多次讓她別哭了她一直都不聽,到這個時候了,依舊發揮著自己話多的毛病。
“王妃…奴婢對不起您,奴婢不應該…嗚嗚嗚…”江依跪在旁邊不停的哭著,哭的梁煥卿的頭都大了。
“你不用自責。”梁煥卿淡然的說道。
如今已然不是傷心的時候了,梁煥卿什么都不怕,就怕皇上會因為她這番行為怪罪到王府頭上,她現在已經不是將軍府的小姐了,犯了錯只能自己承擔。
江依看著梁煥卿,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她不想連累王妃,王妃是何等驕傲的人,如今因為她而成了階下囚。
饒是連江依都能想明白,陸繪靈騙梁煥卿說江依死了,就是想逼著梁煥卿對自己動手,好到時候在皇上面前顛倒黑白,畢竟梁煥卿沖動時是因為江依死了,眼下江依活的好好的,到時候就怕陸繪靈說梁煥卿故意報復,有失王妃身份。
而眼下陸繪靈正是風頭正盛的寵妃,皇上把她看的恐怕比命還要重要,梁煥卿膽敢無故對陸繪靈下手,定然會受到責罰。而二人都不是孩子了,再也不能說是小孩子家家鬧脾氣,到時候還不知道陸繪靈會怎么和皇上說呢,也不知道梁煥卿會因此受到怎樣的責罰。
父親和夫君雙雙出征,只留她一人在上京,可偏偏這個時候陸繪靈就要見縫插針的害她,梁煥卿無助的看著窗外落淚。
江依看著梁煥卿哭了很久,她突然站起身來,像是做了一個很艱難的選擇。
梁煥卿看著她靠著墻慢慢站起來,不免愕然瞪大眼睛,問道:“你要做什么?”
“王妃…”江依哭的眼淚鼻涕混在一塊兒,平時的時候江依也總哭,那會兒梁煥卿和月白就會一同笑話她。
“江依…”梁煥卿很少能看到江依有這么堅定的眼神,從前總是覺得江依呆呆傻傻的,明明已經是個大姑娘了,還總是會像個小姑娘一樣愛哭愛鬧,想極了從前的月白…
“王妃…江依對您不起,此生得以遇見您這樣的主子,奴婢此生無憾了,來世再給您做牛做馬…”江依眼神堅定著,可身子止不住的顫抖,她也是害怕的,人面對死亡時,也是害怕不已的。
“你要…你要做什么!”梁煥卿歇斯底里的對她喊道,“你不要做傻事!我沒有怪你!我也不會有事的!你不要做傻事!”
梁煥卿腿曲折在地上,手被反綁著,身后靠著桌子一直起不來,每每弄些大動作時,桌子總會移動,還將她嬌嫩的背部弄得青一塊紫一塊兒的。
可此時梁煥卿感覺不到疼痛,她愕然瞪大眼睛,看著站起來的江依,江依因為背部受了鞭刑,站起身后也是稍稍曲著背部,想來一定很疼吧,梁煥卿想著,一定比方才陸繪靈指甲劃她的臉疼吧…
江依一邊看著梁煥卿,一邊往后退著,她哭著搖頭:“這一切都因奴婢而起,若奴婢沒有獨自出去找玉玦,也不會連累王妃…奴婢對不起您…明妃娘娘沒有殺奴婢,用奴婢的死詐您,奴婢只有一死來替王妃開脫…王妃,來世…來世江依還做您的奴婢…”
說著,江依就小跑的用力將頭往墻上一撞,她去意已決,顱骨撞到墻壁的那一剎那,仿佛時間都靜止了…
梁煥卿哭著大喊道:“不要——”
可為時已晚,江依的身體倒了下來,頭部受到撞擊后,血傾注而下,她整張臉都是血紅色。
梁煥卿一點一點挪著身子來到江依身邊:“江依…你不要死…你怎么這么傻呀…你不要死…”
“王妃…”江依尚且還有一絲氣息,她整張臉血淚混合,頭部還有一個破裂的傷口,她想著看上去肯定很嚇人,便緩緩轉過臉去,微弱的說道,“王妃不要看…晚上會做噩夢的…”
梁煥卿哭的沒有了聲音,她無力的靠在江依的身子上,眼淚還在往下流,可沒有一絲嗚咽聲,梁煥卿覺得,自己的心肝脾臟全都同江依一起撞向了那堵墻,整個心腔都疼得不行…
“王妃…你是個好人…”江依背對著梁煥卿,她能感受到梁煥卿靠在她的身子上不住的顫抖,眼淚也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著,她很疼,疼極了,就像小時候摔了一跤,被路邊的野草劃傷了手,可娘親不在時那種疼。
“從前我話多…阿娘說如果我是個男孩兒…就可以讀書認字…可以…舌戰群雄…做一個…咳咳…做一個和陸丞…不…做一個和司先生一樣的大文人…”江依的臉靠在地上,血流了一地,她的眼睛看著地面,看著遠處的墻角,即使在生命最后一刻,她也還在說話。
“后來…阿爹阿娘帶我去道觀里看面相…我還一直說個不停…那會兒那個小道士好壞啊…太壞了…他…他說,人這一輩子能說的話是有一定定數的…沒說完…人就還能活著…說完了…人就死了…”江依想著兒時和爹娘在一起的記憶,咧著嘴便笑了。
“你別說了…”梁煥卿哭的不能自已,她搖搖頭,“你別說了…”
梁煥卿覺得心好痛…像是一萬把刀子在剮她的心一樣痛。
“王妃…你聽奴婢說完吧。”江依繼續說道,“那會兒我嚇得好幾天都沒說話…生怕…生怕自己會死掉…我阿娘就笑話我…說我膽小鬼…還抱著我替我罵那個臭道士…我娘說,人這一輩子怎么活不重要,開心才最重要…我喜歡成天叨叨個不停…這樣我才能開心…”
到這時,江依已經流不出眼淚了,可她還能感覺到腦袋上不停的在流血,她心里想著…人死為什么這么痛苦,不能快一點兒嗎?真是難受啊。
“我小時候遇到過一個男孩子…他不能說話…因為…他是個啞巴。”江依笑了笑,“也不知道他現在還活著嗎,他說不了話一定能活很久吧…可是像我們這種人…活著也太難了…不知道他現在在哪兒…他是除了王妃之外,我遇到的最好的人了…”
江依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里全是溫柔,嘴角也帶著笑意,像是整個銀河的星星,全都撒在了她的身上,她披著星光,去了一片遼闊,干凈的地方…
江依漸漸的沒有了聲音,身子也不再起伏,梁煥卿靠在她身上,明顯感覺到了這一點,可是梁煥卿哭不出聲音了,她哭累了,便也放棄了掙扎。
梁煥卿慢慢從江依身上下來,背對背的和江依靠在一起,江依流出來的血淌了一地,她就這么靜靜的,和江依一同躺在血泊里。
◎
齊望舒一路從明華堂跑到儀春殿,一路上無數宮女太監紛紛跪下行禮,她們不知道公主在慌張些什么,如此尊貴無雙的人啊,怎么也會和她們一樣有俗世的煩惱嗎?
榮福公公將鳳陽閣的人都找來了,在御花園找了一圈不見人影,便在儀春殿外等著。
此時夜幕已經完全降臨,各宮點著燈火,掛著昏黃的燈籠。
清吟從月色中,遠遠瞧見了公主的身影,她驚呼:“公主殿下來了。”說罷,便舉著燈籠跑了過去。
在外等著的宮人紛紛迎了上來給齊望舒行禮。
齊望舒來不及喘口氣,她問榮福:“母妃呢!母妃醒了嗎?”
她聲音中帶著前所未有的慌張,榮福聽了也十分驚奇,還沒來得及去寢宮看看便趕忙引著公主進去。
齊望舒摸爬滾打的到了寢宮門口,云惜姑姑正在門外候著,見公主慌慌忙忙過來,便迎上去:“公主殿下怎么來了,哎呀,怎么全是汗吶,快來人拿毛巾來給公主擦汗,這天氣別著涼了。”
齊望舒哪里還顧得上這些,她抓著云惜姑姑的手,慌忙問道:“母妃呢,母妃她醒了嗎?我找她救命啊…”
“啊?”云惜姑姑一聽公主這么說,被嚇了一跳,“娘娘還沒醒呢。”
“我要去找她。”齊望舒說著就要往寢宮里闖。
“公主稍等啊,且待奴婢進去看看。”云惜攔腰抱住齊望舒,“公主不要沖動,惹娘娘不高興又要挨罵了。”
“母妃,母妃!”齊望舒著急的眼淚就快要掉下來了,她一邊拍打寢宮的門,一邊壓著嗓子哭腔喊道,“母妃快醒醒,出事了。”
這種場景,想極了小時候齊景欽和齊景煬打起來,齊望舒哭哭啼啼的去找梅貴妃來解決問題。
“公主…”云惜皺著眉頭,“讓奴婢進去叫貴妃娘娘起來好嗎?您別喊了。”
身后站著無數鳳陽閣儀春殿的宮女太監,他們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夏容馨昏昏沉沉的睡著,迷迷糊糊中聽見有人在喚她,可是好像鬼壓床了一般怎么也醒不過來。
云惜眼看著齊望舒這么著急,便打開寢宮的門一同進去了。
剛一進門,齊望舒便趴著跪倒在母妃床邊:“母妃…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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