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蘭不知道怎么走出蘭苑閣的,明明是薷貴人是將死之人,可自己卻遠沒有她那樣的氣度,能將生死看的如此透徹,期冀著能用自己的性命保住家人的性命。
有的時候,胥蘭真的覺得,明妃娘娘只不過是一個十幾歲的姑娘,心腸卻有如此歹毒,實在是難以置信。
在陸繪靈小的時候,隨同陸夫人一起來乾寧宮看明賢皇后的時候,也是乖巧伶俐,可愛的很,那會兒胥蘭在殿外伺候著,遠遠的便能瞧見那個小福娃似的姑娘,風風火火的闖進來,甜甜的趴在明賢皇后身上,一口一個皇姑母,與如今這般模樣,簡直是判若兩人。
現在的陸繪靈,就好似明賢皇后臨終前的那段時間里的模樣,面容本是清秀可人,卻愈發顯得刻薄,從骨子里就透露出著生人勿近。
胥蘭疲憊的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只能盼望陸繪靈能不吃虧吧,再這樣下去,她終有一天會步明賢皇后的后塵的。
胥蘭不敢多想,這畢竟是主子的事情,她身為一個伺候人的宮女,哪里還敢多說什么,從蘭苑閣出來之后便急急忙忙的往明華堂去了。
◎
而今儀春殿所有的太醫都屏息凝氣的圍著梅貴妃,申屠太醫和老太醫合手剛給梅貴妃施完針,可梅貴妃還是久久沒有醒過來。
“該不會是李老太醫你記錯了吧。”有一位年輕一些的太醫見梅貴妃還沒醒來,不由得問了一句。
這人終歸是要服老的,李老太醫擦了擦眼睛,從自己隨行的醫官背著的藥箱里拿出一本厚厚的醫術,上面點畫著人體的每一個穴位標注,他明明記得就是這樣的:“沒有錯啊…書上…書上便就是這樣的。”
“李老太醫怕是忘了,這書上和實際上是會有一些出入的,要么怎么說是對癥下藥呢!”何院首也不禁埋怨一句,這李老太醫年紀大了,若不是實在是情況緊急,卻也不會特意請他回來的。
“這幾針下去,該不會…脈搏都不如原來平穩了。”也不知是誰在角落里小聲說了這句話,讓眾人都開始緊張起來了。
他們身為太醫,熟讀醫書,自幼便是跟隨師父一同學習,對于人體的穴位,更是了如指掌,也更是明白如果施錯了針,是極有可能要人性命,或是讓人久睡不醒的。
這么一想,眾人不由得慌張了起來。
就連李老太醫的額頭也冒出了細密的汗珠,這樣下去,可是要落上一個謀害貴妃的罪名呀,再加上而今宮里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情,皇上三令五申要求他們即刻讓梅貴妃醒過來,這要是因為他的一個失誤,讓梅貴妃再也醒不過來了,這可如何是好。
就當眾人在惶惶不安的時候,申屠太醫站在一旁,趁著眾人在討論病情,和惶恐自己未來的時候,他上前探了探梅貴妃的脈搏,閉上眼睛仔仔細細的感受梅貴妃脈搏的彈跳,又不顧禮儀,上前看了看她的眼睛。
所有人都在擔心梅貴妃再也醒不過來的時候,都在擔心自己的仕途和性命,沒有人能注意到這個十七八歲的申屠太醫在坐什么。
申屠太醫仔細查看一番后,冷靜的抬頭看著宮殿的天頂冥想了一會兒,他在想會是什么原因讓梅貴妃久久沒有醒過來。
申屠太醫出身并不高貴,十歲時便是民間小有名氣的郎中,跟隨師父一同游歷天下,行醫濟世,小小年紀便嘗百草,救過數十條性命,最擅長的便就是針灸之術以及毒術。
師父去世之后,申屠太醫便獨自一人行醫濟世,而后被人舉薦入宮給皇上看病,一手遮天蔽日的針灸之術,緩解了皇上多年來的頭疾,由此便被封官待在了太醫院。
幾個年紀大點的太醫紛紛指責對方是否用錯了藥,云惜姑姑站在門外不方便進去查看,焦急的在門外來回踱步,梅貴妃一時半會兒也醒不過來,他們便也不顧場合的指責對方。
“定然是你多喂了貴妃一劑藥,與我的方子相克,這才出了問題!你開方子之前,為何不與我們先商討一番!”
“為何是我?你怎么不說,你的藥性太過于猛烈,我不過是溫補一些的藥物,怎么會對梅貴妃的身體產生影響。往日里你總是用這些過于兇猛的藥物,控制不住劑量很是正常!”
“我用了什么藥我心里清楚!”
“好了都別吵了!都靜一靜吧!都快想想還有什么法子能補救一下!”
“要我說,這突然氣急攻心昏迷不醒,本就應該多多休息才是!硬要讓貴妃醒來,怕是極其傷害身子的。”
“可皇命不可違啊!”
申屠太醫不管他們在吵什么,平日里他在太醫院就沒什么存在感,太醫們出身名門世家,多的都是世代行醫,哪里有這種鄉野來的郎中,性子孤傲,也不愿與他們多交流。
申屠太醫看著天頂冥思苦想,手中默默計算著什么,嘴里念念有詞,像是在背一些什么東西。
突然,他睜開眼睛,從衣袖中捻出一根針,插入了梅貴妃的頭頂,插好之后,他看著那根銀針笑了笑,而后說道:“好了都別吵了,不出一刻香的工夫,梅貴妃就會醒來。”
所有人聽聞此言,都紛紛回過頭來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何說出這樣猖狂的話來。
可說著申屠太醫的眼神望去,看到了那根銀針之后,都知道申屠太醫做了一些什么。
還沒等有人問起,李老太醫就看明白了,他了然的笑著說道:“對!對!就是那樣!申屠太醫!果然是年輕有為呀!”
說著,李老太醫就一臉贊賞的拍了拍申屠太醫的肩膀,表示贊許。
見這般情景,有一些太醫也都看懂了申屠太醫的操作,心中的一顆心也就放了下來,只要等到梅貴妃醒來就是了,也都跟著老太醫一同贊許的看著申屠太醫。
門外的云惜在門口來回踱步,想要進去卻又怕打擾到太醫們診斷,可是不進去又很擔心梅貴妃,想要立即知道娘娘如今的情況,一時間糾結的不行。
榮福也跟著在門口來來回回走著。
“哎呀!你別跟著我行不行!”云惜煩悶的對榮福吼道,“還嫌局面不夠亂嗎?你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
云惜姑姑一向溫柔,榮福和她一起共事這么多年,也是沒見過云惜發這么大的脾氣,看著云惜這副樣子,榮福愣住了,而后委屈的說道:“我…我這也不是擔心梅貴妃娘娘嗎…”
見榮福一臉委屈的樣子,云惜也不好再說什么,誰不擔心梅貴妃呢,如今身子不好也就罷了,這醒來還有這么多事等著她,這要是云惜也不愿意醒過來了,可是不醒過來,這么多事可要怎么辦呀…
云惜一屁股坐了下來,煩悶的緊,扭過臉去不看榮福。
榮福也停住了腳步,站在云惜面前,說道:“好了好了,別生氣了,你見著我煩,我走便是了,如今貴妃娘娘身體不好,離不開你伺候,你莫要氣壞了身子。”
說著,榮福轉身就走了。
云惜看著榮福遠去的背影,想要說些什么,可如鯁在喉怎么也說不出來:也罷也罷,還是等貴妃娘娘醒來再說吧。
恰巧梁寂和趙釗兩人行色匆匆的正趕來儀春殿,殿門外全都是御林軍,里三層外三層的圍著,生恐貴妃娘娘出了什么意外,御林軍看是梁寂將軍來了,見其一臉凝重肅穆的樣子,便也不多言趕忙放行了。
云惜回過頭,恰巧就看見梁寂帶著一個人往里走,心里還正奇怪,今日梁寂少將軍不是沒有入宮來嗎?
“梁將軍。”云惜趕忙起身相迎。
梁寂認得這是梅貴妃身邊的云惜姑姑,便也拱手說道:“云惜姑姑,敢問靖王妃可在儀春殿?”
梁寂不愿多加客套,一句話便闡明了來意。
云惜能夠理解梁寂的心情,回頭看了看梅貴妃的寢宮,想來那么多太醫在那兒守著,也不會有什么大事,反倒是自己在那兒守著有一些多余。
“在的,隨奴婢來。”云惜點了點頭,側過身子便要將梁寂往花廳引,梁煥卿她們就在那里飲茶。
而此時,齊望舒也剛剛醒過來,看著清吟在身邊,心中頓時生出一絲安慰,主仆二人抱在一塊兒互相寬慰了一會兒后,便要出門去花廳找梁煥卿,與她商議接下來該怎么辦。
齊望舒剛一出門,遠遠的就能看見前面步伐穩重,威風凜凜身姿偉岸的男子,定睛一看,她喜出望外:“梁寂!”
就光看著梁寂的背影,就讓齊望舒無比的安心,她連忙朝梁寂跑去,清吟還沒來得及攔住她,她就如離弦的箭一樣飛了出來。
梁寂趙釗和云惜姑姑聽到這聲呼喊,紛紛轉過身查看,待到見來人是望舒公主時,梁寂微微皺起了眉頭,趙釗看了看望舒公主,又轉而看了一眼梁寂。
“真的是你!”齊望舒登然跑到梁寂面前,拉著他的手,欣喜的說道,“我就知道,我不會認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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