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景欽在房間里一直找著,找了許久都沒有出來,蘇尚卿等的有一些久了,未免有一些擔(dān)心他在房間里做什么,便問道:“京,你在里面做什么呀?”
可是屋子里沒有一點兒回應(yīng),蘇尚卿覺得有一些奇怪了,怎么就沒有聲音了呢?
“京?”蘇尚卿放下手中的月餅點心,本想要在衣服隨意擦拭幾下,這是她從前就有的習(xí)慣,一直以來都改不掉,但是看著今天的衣裳是自己的夫君親手設(shè)計的,便就拿了桌那塊手帕擦拭手指。
“京?你在干嘛?怎么還不出來?”蘇尚卿站起身來便要往屋子里走,“這么久都沒有找到嗎?”
蘇尚卿將門推開,眼前的一幕讓她瞳孔瞪大,像是看到了這輩子最恐怖最可怕的場場景——
齊景欽拿著當(dāng)初他飄在水中來到臨水村時穿的衣服,明黃色錦緞,渾身繡著團龍,一看便就透著尊貴的版制和圖案。
那套龍袍被蘇尚卿洗干凈之后便收起來了,她不愿意將它們銷毀,但是又想著一輩子都不讓齊景欽發(fā)現(xiàn)。
就這樣一直被放在蘇尚卿的衣物箱里,以為他一輩子都不會發(fā)現(xiàn)了。
當(dāng)初郎中就說了,若是能看到和之前有關(guān)的一些東西,更有利于齊景欽恢復(fù)記憶,那個時候蘇尚卿就想到了他的衣物。
齊景欽問過她,當(dāng)初發(fā)現(xiàn)她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他身有什么能夠表明身份的東西。
蘇尚卿當(dāng)時愣了一下,她搖搖頭斬釘截鐵的說道:“那衣服都爛的不成樣子,我早就丟掉了,估計你看了也想不到什么吧。”
齊景欽當(dāng)時不死心,問過好幾次:“那在我身有沒有發(fā)現(xiàn)玉佩啊什么的東西?能夠表明身份的。”
蘇尚卿依舊是搖搖頭:“你身當(dāng)時什么都沒有,從河里把你撈起來的時候就是什么都沒有了,不知道是掉在河里了,還是本來什么都沒有。”
見到蘇尚卿這么說了,齊景欽也不好再說什么,只是心里有一些失望罷了。
不管怎么樣,一個人總是想著清清楚楚的活著,可是當(dāng)時的齊景欽什么都不記得,不免有一些沮喪的。
他相信蘇尚卿,一直都很相信蘇尚卿。
可是今日在她的衣物箱底,齊景欽看到了這一件龍袍,還有當(dāng)時他戴在頭的金冠、帶在手的扳指、系于腰間的玉佩和壓襟。
這明黃色灼眼,一下子就讓齊景欽頭暈?zāi)垦#菜葡肫饋砹艘恍┦裁础?br />
想起自己在京皇宮當(dāng)中和皇兄齊景煬、皇妹齊望舒一起在御花園玩耍的日子,當(dāng)時的他們沒有所謂的皇位之爭,齊景欽潛意識里就覺得,那皇位就會是皇兄的,誰讓他是太子呢?
那時候明賢皇后和母妃雖然一直都是敵對的關(guān)系,可是那會兒不管怎么樣,他們至少不會受到牽連。
他們是齊皇室當(dāng)中的皇嗣,是全天下一出生便就擁有所有的人;
想起自己剛成年開封立府的時候,他和齊景煬一同入朝堂輔佐父皇處理朝政。
那個時候太子殿下還是齊景煬,齊景欽只不過是靖王殿下而已。
可是誰也沒有想太多,他們依舊是兄弟。
不過轉(zhuǎn)眼間他們便就開始刀劍相向了,這一切都來的猝不及防。
齊景欽看著手中的這一套龍袍,他想起了是因為自己迎娶了梁煥卿,所以才有了和齊景煬斗爭的勢力和底氣。
原來自己一直想念的那個人,是梁煥卿,卿卿便就是梁煥卿……
自己喜歡孩子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自己和梁煥卿的孩子,就是因為可笑的皇位之爭而死的。
他看著這套明黃色刺目的龍袍,就像是看到了躺在床血泊中奄奄一息的梁煥卿,和那個還沒來得及出世就死了的孩子,那些永遠(yuǎn)不會到來的生命。
想起了登基大典的那天,萬臣對著自己朝拜,當(dāng)時自己的身側(cè)人,是梁煥卿。
想起自己摔下山崖的那天,是去靈山祈福,為自己的百姓祈福,但是卻被齊景煬設(shè)計在回程的路半路偷襲。
當(dāng)時伴車駕的御林軍損失慘重,誰也沒有想到他們會先是發(fā)射這么多羽箭。
在自己掉下懸崖的時候,齊景欽看見了一支羽箭射中了母妃的頭部,當(dāng)場死亡。
而在自己掉下懸崖之后,便就一直順著河流到了臨水村,遇見了蘇尚卿。
蘇尚卿和自己說的那些話,齊景欽依舊還是記得的。
他沒有忘記在臨水村的日子。
但同時,他也想起了自己九五之尊的身份。
“京……”蘇尚卿扶著門框,渾身顫栗,看到齊景欽看到了這套龍袍,看他的那個神情和樣子,蘇尚卿就知道,他是恢復(fù)記憶了,心中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辦。
齊景欽會離開嗎?會不會很生氣自己當(dāng)初說他什么都沒有剩下,會不會生氣自己對他有所隱瞞。
他記起了曾經(jīng)的一切,記起了那個卿卿,會不會離開自己,厭棄自己呢?
“京……”蘇尚卿現(xiàn)在渾身沒有力氣,她不知道該怎么辦,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也不知道如今該說一些什么才好,該說一些什么他才有可能原諒自己呢?
蘇尚卿心里很清楚,這一天總會到來的,但是哪怕慢一些也好,她才剛開始享受這一切,享受齊景欽對她的愛意,怎么,怎么就這么快就要將她短暫得到的一切全部奪走呢?
蘇尚卿也很清楚,齊景欽的身份可能很不一般,是自己努力一輩子也接觸不到的人,但是當(dāng)時他在自己面前了,自己怎么可能會舍得將他拱手讓出呢?
齊景欽慢慢轉(zhuǎn)過頭來看著他,眼眶通紅,眼神中滿是失望的神情。
蘇尚卿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她慢慢走向齊景欽,跪在他腳邊,手搭在他的腿,仰視著看著他,眼神中滿是祈求,她苦苦哀求道:“不要……你不要這樣看著我好不好……我害怕……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應(yīng)該……不應(yīng)該只顧全自己的一己私欲而強行留你在身邊的……對不起……對不起……”
齊景欽恨的牙齒癢癢,他從懸崖摔下來之后,齊景煬依舊還活著。
他想象不到自己離開了之后,自己的皇后梁煥卿和妹妹齊望舒會是怎么樣的一個下場,自己在臨水村四個多月了,若是可以的話,外面早就是翻天覆地的變化,可是就是在這段時間,他卻在臨水村里平平靜靜的生活著。
齊景欽不敢想象自己不在了之后,齊景煬會對梁煥卿他們做出什么事情來,陸高鴻他們就是因為梁煥卿而死的,趙佩瑜也是如此,齊景煬要是為他們報仇,要讓梁煥卿生不如死,那這一切都是齊景欽造成的。
想到這里,齊景欽眼眶都濕潤了,他氣自己在這里這么久,沒有及時回到京城去,如今還在這里娶妻生子,他應(yīng)該早早回到京城去的!
他恨自己獨自一人在世外桃源,卻將外面的發(fā)妻和百姓置于險境,那些讓他牽腸掛肚的政務(wù)和百姓,四個月過去了,外面該是成什么樣子了。
在臨水村不聞世事的確是逍遙快樂,但是這不是他想要的。
“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齊景欽眼眶通紅,一臉失望的看著跪在自己腳邊的蘇尚卿。
蘇尚卿哭著搖搖頭,她看著齊景欽,哭著說道:“對不起我錯了……我真的知錯了……”
齊景欽一把將蘇尚卿拉起來,這個時候他顧不得她有身孕的身子了,將她的腦袋按在龍袍之:“你看看這是什么,當(dāng)時朕就是穿著這樣的衣服過來的,你不認(rèn)得嗎?你不認(rèn)得這是龍袍嗎?!”
“啊——”蘇尚卿一聲驚慌失措的叫喊之后,臉便就被貼在金絲銀線縫制的龍袍。
“你知道這是什么嗎?”齊景欽手勁松了一些,畢竟她肚子里還懷了自己的孩子,自己再怎么生氣都不會對她做出什么過分的事情。
“知道……知道……”蘇尚卿的淚水也流在了明黃色的龍袍。
齊景欽慢慢松開了手,他坐在床榻,眼神空洞的看著眼前的一切:“朕……我不知道為什么你明明知道這是什么衣服,可就是不和我說,為什么當(dāng)時不給我看這些東西呢?你明明知道我的身份對不對?”
蘇尚卿頹廢的坐在地,她哭著看向齊景欽,搖搖頭說道:“我……我不知道,我……我不敢確定你……不敢確定這是不是真的……”
“那你也應(yīng)該給我看啊!”齊景欽看著她怒吼道。
蘇尚卿被嚇得一抖,她坐在地往后縮了一下,此時的齊景欽已經(jīng)完全恢復(fù)了記憶,自己做的事情是有多么惡心,讓一個九五之尊放下一切陪著自己在這個永遠(yuǎn)不可能聽到外面世界的小村莊里。
齊景欽見到她這個樣子,心中也是于心不忍。
但是如今他心一直懸著,不知道朝廷到底怎么樣了,他一下子就能想到會發(fā)生什么事。
得知天朝的皇帝若是失蹤了,別的國家那不用說,就算是對他們一直虎視眈眈的大涼,定然是不會放過這一次機會的,他們就算是沒有完全恢復(fù)自己的實力,也會在各種地方讓天朝不爽快的。
還有之前和司南屏一起調(diào)查朝中貪污**一事,若是自己不在了,那朝廷會變成什么樣子呢?
梁煥卿呢?齊望舒呢?自己不在了之后,她們會是怎樣的一個下場?
齊景煬如今有沒有自食其果呢?
齊景欽很清楚,自己是朝廷的君主,若是自己不在了,那朝廷會亂成什么樣子,這根本不用他想就能一下子知道的事情。??
“你知道,當(dāng)時我從懸崖摔下來,在那之前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嗎??”齊景欽低頭笑了笑,像極了自嘲,他一個新登基的君王,卻在登基之后缺席了朝政四個多月。
蘇尚卿沒有說話,她當(dāng)然猜不出來,她都不知道齊景欽在那之前是從懸崖摔下來的,她坐在地滿臉是淚看著齊景欽,眼神中透著不舍和害怕。
她心目中的齊景欽一直都是那個陽光開朗會笑的大小伙子,會在田埂間和她打鬧嬉戲,那時候誰能看得出來,這樣的一個大男孩,怎么會是九五之尊呢?
蘇尚卿的害怕完全因為他的身份,和他眼中透露的那一絲寒冷,那種陌生的感覺,雖然是同一個人,但是蘇尚卿卻怎么也不敢前對他那么親昵了。
“在那之前,我的皇兄淙王在我們從靈山祈福回宮的路,設(shè)下埋伏,殺了我身邊的御林軍無數(shù)人。我的皇后,也就是卿卿,當(dāng)時從金鑾轎下來,提劍護我周全。
她從前是朝廷中建威大將軍的女兒,剛開始本不愿嫁與我,是我故意看中了她不諳世事的心態(tài),故意對她好,只是為了利用她家族的身份為我躲得皇位。
卿卿大概是知道這些的。她為了刀山下火海,為了喝下毒藥險些喪命,就算是救活了,她也一輩子都不會有孩子了。”
齊景欽說到這里的時候,聲音有一些哽咽,他看向蘇尚卿,說道:“你知道嗎?當(dāng)時她肚子里的孩子,和你肚子里的一樣大。兩個都是我的孩子,我一直陪在你身邊,但是她懷孕的時候,還一直在忙著王府中的事情,從知道懷孕的喜訊到躺在血泊當(dāng)中,相差不到兩個時辰。她經(jīng)歷過的一切,為我付出的一切,你永遠(yuǎn)也體會不到,你只是那個為了一己私欲將我留在身邊的人。
在我失蹤之前,我的母后被一箭射中頭部,當(dāng)場死亡,我從懸崖摔下來,而活著的我的皇后,我的妹妹,我的萬千子民!他們怎么辦!”
齊景欽看著蘇尚卿,無一不痛恨她的自私自利,但是他也清楚,做錯了的其實是自己……
“皇……對不起……對不起……”蘇尚卿跪在地,不住地朝他磕頭。
眼前的這個人不會是蘇京了,蘇京已經(jīng)死了。
“帶我回京城。”齊景欽淡然開口說道。
*
此時魏深他們已經(jīng)順著河流的方向游過了山洞,那個狹小的山洞后面果然是別有洞天。
魏深看著山間星星點點的燭光,確鑿了這里是有人居住的。
“魏將軍,要不要找人問問?”身后剛剛出水的將士問道。
魏深抬手示意他噤聲:“等棹棋他們到了再行動。”
魏深不知道這里是否暗藏了什么玄機,所以不敢輕舉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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