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煥卿心中并不意外,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幾日齊景欽也該來了,但是始終還是意外的,為什么這么快就來了,還毫無征兆。
一個多月沒有見面了,或者說是快有半年都沒見,梁煥卿對于齊景欽的記憶,還是停留在當時靈山祈福的時候。
雖說知道齊景欽是一定會來的,可是梁煥卿眼神當中不知道為什么會有一種陌生和意外的感覺,就好像是,他本不應該出現在這里。
齊景欽身后的何譽等人,見到皇后娘娘轉過身來,看到了皇,隨后也齊齊跪下,高呼:“奴才給皇后娘娘請安,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何譽他們都是曾經皇后娘娘垂簾聽政的時候,在勤政殿伺候過的人,大概也是知道她的為人的。
雖然有的時候很嚴厲,可是對下人是真的很好,有時候一些小問題都不會去計較,他們伺候皇后娘娘比伺候起皇來更是要舒心一些。
但是如今皇回來之后一連有一個多月沒有去看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病重,皇都不聞不問,他們做奴才的,自然是不知道皇和皇后娘娘之間發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卻也是知道帝后不和,是何等的大事。
而今終于等到了皇來乾寧宮看皇后娘娘了,這般他們都想著皇后娘娘終于是要翻身了,帝后不和苦的終究還是他們,他們做奴才的夾雜在中間,是十分痛苦的。
何譽當初還想著,皇后娘娘這么好的一個人,為皇坐穩的了江山,還曾經開玩笑說,若是等皇回來了,定然是會很感激皇后娘娘的。
但是如今這句話仿佛成了天大的諷刺。
一個月未見,皇后娘娘整個人都憔悴了不少,何譽私下曾經有聽聞皇后娘娘的際遇,病重的時候都沒有太醫過來給她診治,那段時間想來對于乾寧宮來說是非常黑暗的時候了。
眼下終于是熬到頭了,何譽他們無不由衷的為她感到高興。
梁煥卿看見齊景欽之后,一下子就愣住了,何譽他們對自己行禮的時候,她才回過神來,隨后從貴妃榻站起來,眼神看著何譽,隨后又看著皇,低頭行禮:“臣妾給皇請安,愿皇福壽安康。”
梁煥卿不卑不亢,語氣平靜如水,整個人就像一壺淡淡的香茗,再也沒有從前的那種古靈精怪的感覺了。
梁煥卿終究還是臣服于規矩,被規矩束縛。
齊景欽看著眼前的梁煥卿說不出話來,不知道是自己變了,還是她變了,總之再也沒有從前的那種感覺,只覺得她是冰冷的,陌生的。
有人似乎聽到了海棠苑內的高呼“皇后娘娘萬福金安”這樣的話,隨后趕緊跑過去一看,平時皇后娘娘一個人坐在這棵海棠樹下的時候,是不允許任何人靠近的,就算是月白和湯雪也只是在一旁站著不說話,皇后娘娘好想是很享受這種靜溢,特別是在黃昏的時候。
只聽聞江雪曾經對皇后娘娘說過:“黃昏有什么好看的,不如看日出好一些,象征著希望。”
皇后娘娘那個時候還是太子妃,她只做過幾日的太子妃,鶴園還沒有待夠,便到了乾寧宮來了。
那個時候她只戲謔的笑著:“看日出起不來。”
眾人都覺得極有道理又不知道哪里怪怪的,總之皇后娘娘是沒有說錯,她在乾寧宮的這段時間,除去那段臥病在床的時間之外,其余的時間,都是在黃昏時分出來看看太陽,只在黃昏的時候出來,就算是陰雨天氣沒有太陽,皇后娘娘還是會坐在院子里的小亭子里,看著天空。
黃昏,是一個很美好,但是又讓人覺得很悲傷的時間。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想來當時的詩人也是在感嘆時間的流逝吧?
可能在乾寧宮的宮人都知道,皇后娘娘愛看夕陽,是因為起不來床看不了日出,但是只有梁煥卿自己心里清楚,她確實起不來,這是一個原因,可是還有一個更大的原因。
她總覺得自己的人生就是在夕陽西下這塊兒,慢慢的慢慢的往下墜落,往后要經歷很長一段時間的黑暗,可能在第二天,誰也不知道會不會迎來日出……
來看了一眼的宮人見到是皇來了,心中激動的不行,只要是皇來了,那么就意味著他們的皇后娘娘要復寵了,乾寧宮在外面也不用夾著尾巴做人了。
宮人連忙去小膳房告訴月白姑姑和湯雪,她們聽到這個消息之后,下意識的覺得是爾心那邊成功了,皇后娘娘猜的果然沒錯,皇確實對皇后娘娘還有感情,是不會拋下皇后娘娘不管的。
月白和湯雪知道這個消息之后,連忙小跑著去了海棠苑,一進去便看到跪在地的宮人們,皇后娘娘正屈膝在皇面前行禮,仿佛已經是很久了,皇后娘娘的腿都在微微顫抖,但是皇還是沒有說出平身二字。
月白和湯雪對視一眼,只覺得氣氛有一些焦灼,仿佛和她們所想象的樣子不太一樣,難道皇來乾寧宮,是為了興師問罪嗎?為什么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呢?
齊景欽看著梁煥卿,眼看著她身子止不住的在顫抖,便也說道:“平身吧。”
梁煥卿起身之后,何譽他們也跟著站起身來。
“為什么不抬頭看朕?”梁煥卿一直低著頭不看齊景欽,只能感覺到二人之間有一種特別陌生的感覺,齊景欽對于這種氣氛,十分的不安,像是下一秒就要失去她一樣。
梁煥卿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隨后抬起頭來看著齊景欽,說道:“臣妾嫁入王府的時候,尚宮嬤嬤曾經教過臣妾,不可直視君王。”
他們二人四目相對,齊景欽能感覺到,梁煥卿眼中的冷漠,他心中有一些不舒服,說道:“朕是你的夫君!”
齊景欽終于才來,梁煥卿本應該是對他百般討好的,但是這一會兒也不知道是因為什么,梁煥卿倔強的脾氣又來了,她淡淡的說道:“皇現在君王,才是臣妾和淑妃的夫君。”
月白和湯雪聽到皇后娘娘又在說這種氣話,心中著急的不行,這下好不容易將皇盼來了,怎么就這樣趕走了呢?
皇后娘娘心系梁家,本不應該如此的,她是要知道,只有自己好了,梁家才會好起來。
月白和湯雪對視一眼,隨后點點頭,互相也認同對方的想法,既然現在皇后娘娘如此倔強的抹不開面子,那么就只能是讓她們來助攻了。
她們二人連忙走進去,齊聲說道:“奴婢拜見皇,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梁煥卿看了她們一眼,想來是知道她們來做什么的了,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是這個時候就來了……
何譽也是松了一口氣,如果光靠皇后娘娘那樣說,好不容易盼來的今天又要功虧一簣了,就算是梁家和何譽沒有什么關系,可是皇后娘娘若是好了,自己便也跟著會好一些吧?皇后娘娘若是能對皇服軟,皇也不會像這樣情緒時常失控,那么何譽在勤政殿皇伺候的日子也是會好許多的。
當初何昇公公教何譽,說:“主子的事情是主子的事情,和咱們當奴才的沒有關系,只要是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那時候的何譽什么都不懂得,便就將何昇公公的話記在心里,隨后在勤政殿伺候的時候,也是按照何昇公公的話來做的,但是漸漸的他自己也發現,主子的事情看似和自己沒有關系,但是卻又是息息相關的。
只要是主子開心了,那么他們做奴才的也好受了,可是像皇和皇后這樣,一見面就濃濃的火藥味,實在是讓人難以消瘦。
何譽見到她們二人來了便也松了一口氣,不管怎么樣,她們二人是敢說一些勸誡的話的,想來是不會讓皇后娘娘經歷一次的事情了。
齊景欽聞聲回過頭,見到她們二人,便環視了海棠苑一周,除了自己帶來的人之外,便再無其他的下人,他不由得皺了皺眉頭,:“說道你們就是這么伺候皇后娘娘的嗎?偌大的海棠苑,竟然連一個宮人都沒有,皇后此時身體抱恙,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們要怎么與朕交代?!朕不來乾寧宮,你們便是這樣以下犯嗎?”
月白和湯雪跪在地低著頭戰戰兢兢的,這個時候一句話也不敢講。
若是說以下犯,這乾寧宮的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可偏偏月白是從建威大將軍府跟著梁煥卿出嫁的陪嫁丫頭,從小一起長大,她們之間的情誼,早就超過了普通的主仆情誼,她們之間早就是親人的互相扶持了。
齊景欽看著她們,似乎是在將從梁煥卿那里吃到的閉門羹發泄在月白和湯雪二人身:“何譽!”
何譽站在一旁,見到皇喚自己,便趕忙前說道:“奴才在。”
“惡奴欺主,按宮規該如何判?!”齊景欽指著她們說道。
何譽看著跪在地的月白和湯雪,說道:“惡奴欺主……該當杖斃。”
“皇饒命!”月白和湯雪一聽便是膽戰心驚,心臟都要從嘴里跳出來了一樣。
齊景欽此時正要讓人將月白和湯雪帶下去的時候,梁煥卿前走了一步,說道:“皇。”
眾人都看著她,她這才說道:“月白和湯雪,是臣妾讓她們去看看膳房的藥膳有沒有好的,自從病后,臣妾一直都喜歡安靜,不愛喧鬧,這樣美好的夕陽,獨自欣賞是臣妾自己的想法。與她們沒有關系,臣妾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必然是不會出事的,多謝皇關心。”
梁煥卿對齊景欽說這話的時候,一直是低著頭的,像極了是妥協,是謙卑。
齊景欽這個時候也一直看著她,這會兒居然不知道該對她說一些什么了,斥責月白和湯雪的,似乎也是他在極力的證明,自己是在乎她的,在這段沒有見面的日子里,他一直都還在乎著她,并沒有忘記她。
可是這樣被梁煥卿一說,就顯得齊景欽太過刻意,使得他反倒渾身不自在起來。
這會兒月白微微抬起頭來,看著皇一直看著皇后娘娘,便也是大著膽子說道:“自從皇不來乾寧宮之后,皇后娘娘便就一直喜歡獨自看夕陽,時常是如此,奴婢們今日怎么也沒有想到皇會來……”
月白這話,反倒是把皇后娘娘說的像一個正在守望夫君來的望夫石一樣了。
齊景欽聽了這話,看了一眼月白之后,又看向梁煥卿Z……
梁煥卿此時聽了這話,正是覺得十分尷尬的樣子,自己就算是有在等著齊景欽來見自己,可是還遠沒有月白說的這樣思念吧?可是這個時候卻也不好說什么,她知道自己在這個節骨眼有一些倔強,月白和湯雪擔心自己也不是沒理由的,于是便也只是懊惱一下,隨后也只能是接受這樣的結局。
齊景欽從惱怒到別有深意的看著梁煥卿,看到她這個反應,并不覺得有一些吃驚,只是覺得她臉有一些微微紅的樣子有一些可愛,想來她從前本就是那個樣子的,有一些倔強,喜歡強出頭,為人特別善良單純,時常是路見不平去幫助別人,最后是家人為她收拾爛攤子。
那樣真誠可愛的梁煥卿,齊景欽已經見過了,于是乎她如今再怎么冷漠,他都不覺得有什么,至少是這會兒見到她臉紅的樣子,是多可愛呀,比平時高貴驚艷的樣子更讓人覺得舒服。
齊景欽看著她的樣子,不由得笑了笑。
梁煥卿只覺得尷尬極了,她紅著臉低下頭,隨后又瞪了一眼月白,像是在警告她這樣的行為是多么的不理智。
但是月白和湯雪心中都在暗自高興,知道這個辦法是成功了的,皇后娘娘臉紅了之后,皇面容很快就緩和下來了。
想來皇自己也是想念皇后娘娘的,所以才會來到乾寧宮,知道皇后娘娘同時也在想他的時候,便是再生氣的時候,都會有一些開心的。
兩個人都在壓抑著自己心中的感情。
何譽松了一口氣,終于是不要再承受皇時不時的發怒了……
梁煥卿想著,已經是這樣了,那倒不如順著臺階下去,隨后抬頭看著皇,慢慢展露了笑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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