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躺在昏暗的房間里,床邊的窗戶透露出一道光線,讓昏昏欲睡的阿秀這才意識到這會兒已經(jīng)到了白天了。
阿秀看見桌子的水壺,見到桌灑落的一些水,想來里面還是有一些的,只是當(dāng)時簡禾凝放下來的時候,太過于用力,以至于水灑出來了一些。
阿秀被背后的一陣瘙癢,折磨的睡不著覺,但是身體的疲憊又讓她不得不睡著,睡著了這樣會好受一些吧?
回想起昨天晚,阿秀跟著簡禾凝回到院子里,簡禾凝笑了笑,將所有人都支開,因為她不會讓除了阿秀之外的任何人知道自己究竟是一個怎么樣的人。
阿秀知道自己惹怒了簡禾凝,簡禾凝不會放過自己的,但是阿秀也不擔(dān)心簡禾凝會殺了自己,最多是受一點苦楚,如今是在京城,不是在長安郡,她不能對自己做什么。
可是總還是會受一些苦楚的,這是必然的,簡禾凝不會放過她,也不會殺了她,更不會放她走,因為簡禾凝比這世任何一個人都需要一個宣泄的地方。
簡禾凝的陰暗面對比太過于嚴(yán)重,她本不應(yīng)該讓任何人知道,可是這樣一來,便就是簡禾凝自己獨自一人承受自己的陰暗面。
她需要有一個人知道自己的秘密,敬畏自己恐懼自己,并且從中得到快感。
簡禾凝離不開阿秀,但是又絕不會饒過阿秀。
昨晚,當(dāng)支開了所有人之后,簡禾凝笑著看向阿秀,這種笑容讓阿秀十分,阿秀不會不知道,接下來的事情,會讓她后悔說出那番話來。
簡禾凝笑道:“在十年前吧,你來到簡府,是我留下了你,才讓你有了今天,給你阿秀這個名字,是本小姐的恩賜,許念瑤……”
簡禾凝笑著搖搖頭:“你不會再是許念瑤,你一輩子都會是阿秀。”
阿秀眼神堅定的看著簡禾凝,心中雖然害怕,但對于心中的執(zhí)念,這都不算什么:“我只會是我自己,我現(xiàn)在是阿秀,從前是許念瑤,但是無論是從前的許念瑤,還是如今阿秀,我都是我自己。”
簡禾凝將房門關(guān),隨后從隨身攜帶的行李當(dāng)中拿出一條皮鞭,從皮鞭的折損痕跡來看,這條皮鞭已經(jīng)用過很多次了。
阿秀看著這條皮鞭,就忍不住往后躲,她沒有想要逃離,但是見到這條皮鞭之后,身體的最本能的反應(yīng)就是——逃!
但是根本無處可逃。
簡禾凝步步緊逼,阿秀跪坐在地,眼中依舊是倔強的堅持,無論如何,自己不會在這件事情妥協(xié)。
此時的簡禾凝和當(dāng)著眾人面的樣子簡直是判若兩人,誰人都道簡家大小姐十指纖纖讓人愛戀,但是怎么也沒有想到她還會耍鞭子,且技巧出神入化。
簡禾凝將手中鞭子一甩,把阿秀手中緊緊握住的那一盒藥膏打翻在地,笑道:“當(dāng)時收拾行李的時候本沒有想到帶這條鞭子,但是為了防身,便也帶了,可是我怎么也沒有想到,路是一帆風(fēng)順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但是卻還是用在了你的身。”
眼前的簡禾凝已經(jīng)是瘋魔了,阿秀最是熟悉她的這個樣子,沒有人比阿秀更了解簡禾凝的這個模樣,她不停的往后縮著,今日沒有擦藥膏,身已經(jīng)是開始瘙癢了,手臂,脖子,背后,所有敏感的地方都開始瘙癢,可是那一盒藥膏被打翻在地,在阿秀眼中珍貴的藥膏就這么被打翻在地。
阿秀看著地的那一盒撒了一地的膏藥,眼中全是悲傷和惋惜。
但是簡禾凝并沒有,她不需要被這種藥膏所禁錮住自己的身子,她眼中只有報復(fù)的快感。
簡禾凝精美的繡花鞋踩在藥膏,將阿秀眼中的珍貴和自身的自尊放在腳底下碾壓。
阿秀看著簡禾凝,眼中都是恨意,問道:“為什么要這么對我,我到底礙著你什么事了?”
這個問題一直困擾了阿秀很多年,之前在長安郡家中做錯了事情受到責(zé)罰,阿秀都無動于衷,任憑簡禾凝處置,但是到了京城之后,她事事都拿阿秀從前的家世和身份做文章,在京城如此,真的就不怕遭到報應(yīng)嗎?
皇城腳下,容她如此,阿秀不明白為什么簡禾凝會這么做。
簡禾凝笑了笑,說道:“許念瑤,其實我還是挺喜歡你這個名字的,但是我討厭你,從第一面起我就討厭你,討厭你自作聰明,喜歡在別人面前炫耀自己比我年長幾歲,多讀過一些書。‘又疑瑤臺鏡,飛在白云端’,這些哪里容得了你來多嘴?我偏不要你叫這個名字!”
沒想到簡禾凝肚量這么小,多年前的事情,她如今依舊耿耿于懷。
“沒想到你還在為這件事耿耿于懷!”阿秀看著簡禾凝,不滿的說道。
簡禾凝怒了,她抬起手,鞭子便朝著阿秀身鋪天蓋地的抽去。
她不打臉,只打在身,但是此時對于渾身瘙癢難受的阿秀來說,也算得是一種開解。
簡禾凝一邊抽一邊罵道:“你不就是愛表現(xiàn)嗎?事到如今還覺得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只要進了簡家,千金大小姐,就只能有我一個人!”
后來阿秀漸漸昏死過去,醒來便就是這般模樣了。
她回想起昨晚簡禾凝瘋狂的樣子,和她在眾人面前的那般模樣,若是被人知道了,一定不相信這是簡禾凝。
此時床頭有了新的一盒膏藥,阿秀知道,簡禾凝不會讓阿秀再眾人面前表現(xiàn)出一絲端疑。
*
“淑妃娘娘,今日非去不可嗎?”爾心在幫著蘇尚卿梳妝打扮,今日也不知怎么的,她要去乾寧宮見皇后娘娘。
但是今日明明就準(zhǔn)備去檀香堂禮佛的,宮中娘娘不多,有時候連說話的人都沒有,蘇尚卿也就只能和檀香堂里那些尼姑聊聊天,開解自己的苦悶。
可是有一些苦悶,別人開解不了,只能是自己,也只有自己能夠解決。
蘇尚卿一襲淡青色宮服,繡了一朵輕沁涼馨的淺粉霞花置于腰間左角下。衣縫緊斂,勾勒出流水般的蜿蜒曲線。頸口微張,趨離向攀,隨風(fēng)滾動,好不愜意。一頭烏黑輕柔的長發(fā)隨意挽起,相織相承,層層蘼靡,整張干凈的小臉向仰起,清瑩透澈的黑眸怡然自得。
頭戴著金絲八寶攢珠髻,綰著朝陽五鳳掛珠釵;項帶著赤金盤螭瓔珞圈,裙邊系著豆綠宮絳,雙衡比目玫瑰佩;身穿著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鍛窄裉襖,外罩五彩刻絲石青銀鼠褂;下著翡翠撒花洋縐裙。
芊芊十指盡染蔻丹,對著菱花鏡兒瞧了瞧,眉眼里又添些莫名愁緒。淡妝裹面,素容卻美勝任何鉛華。嫣紅的唇彎嘴角,只是珉然意蘊,淺淺一提,卻仿佛是偶染了煙霞。將青絲綰成一個簡單的流云鬢,拿起紅片輕抿,墨瞳淡淡瀲滟氤氳。撫了撫腕間玉鐲,如櫻薄唇勾起一抹嬈柔笑意。三月熏風(fēng)拂水袖,一江煙水照花顏。若言國色,不足以傾世,卻是曼曼天姿,如綿綿微風(fēng)過沁心湖畔,千花擺動,菊花幽香眠野徑,玫瑰無力倒塵埃,好花風(fēng)語一宵狂,無數(shù)殘花鋪地錦。端坐鏡前安然淺笑,激起塵埃渺渺。唇畔勾出遙不可及的飄忽,鳳眼微抬,絲絲縷縷淌出淡淡嫵媚。
蘇錦掐花嵌銀流云粉皚梨花白宮裝,鉤織淡鵝黃挽同心結(jié)子綴絲穗束腰,楚腰纖細,盈盈不堪握。裙裾飛揚,百褶梨花云邊泥金火鸞暗紋花團笑魘綢曳地迤邐襦,罩一層淡鵝黃煙云軟羅水縐紗,斜坐時朦朦朧朧,叫人看不真切。手輕輕置于膝,腕一只古銀勾丹鳶朝陽鏤空鐲,透出久遠的滄桑。容顏姣好傾國傾城,黛色遠山眉泛出微青。眼角點幾絲云,金灼睫毛長長彎,在眸投下一方華美的陰翳。
膚色如雪,體態(tài)婀娜,出塵若仙,貌傾天下。秀似空谷幽蘭,清若凌波水仙,帶有淡淡的水霧之韻。美麗之中帶有三分威嚴(yán),三分英氣,四分可愛,遠觀近看都有一種神韻從骨子中沁出,出落得不食人間煙火。氣度清華,風(fēng)采嫣然,令人不敢逼視。舉目青山出,回首暮云遠,舉止優(yōu)雅非凡,恍若落入凡塵的仙子。一身白色紗衣給人一種澄澈透明的感覺,兩臂間輕繞著一條纖長的淺紫紗帶。風(fēng)吹過,出塵飄逸,無風(fēng)日,紗衣絲帶緊貼身,把精巧細致的身形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如幽幽谷底的雪白蘭花,從骨子散發(fā)出疏離寂寞,僅那么安靜地立于眼前,便可叫人心疼地揪痛起來。
她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隨后說道:“總要面對的。就算是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
如墨般的兩千青絲側(cè)綰飛仙枬,側(cè)插梅花簪,余下青絲用碧色絲帶系成細細碎碎三股發(fā),散落在腰間和胸前,顯得美輪美奐,淡雅脫俗,似不食人間煙火。韶華之年,未脫少女稚氣的白皙臉,青黛色秀眉用炭黑輕描,明媚旖旎的杏眸在纖長濃密的睫毛下格外絢麗,似秋水般淡然,又凝著點點哀愁。鼻翼小巧,鼻梁挺拔,面頰瑰粉柔玫,粉嫩柔軟的唇略沾紅紙,透著些許嫵媚妖冶。一襲曳地滾邊三尺的碧色長裙裹住玲瓏有致的身段,錦綢款懣勾勒著盈盈纖腰。戴三只細銀鐲,舉止間叮咚作響。在耳垂鉤水晶梅花耳墜,讓侍女在纖細如玉蔥般的手的指甲穆蔻丹。裊裊婷婷起身,對著落地鏡照了又照,才款款踏著蓮花碎步向乾寧宮走去。
爾心沒有辦法,昨日回來之后,便想要給皇后娘娘傳個消息,但是卻沒有時間能夠走開,如今蘇尚卿過去也不知道要說什么,爾心擔(dān)心蘇尚卿會說一些什么不好的事情惹得皇后娘娘不高興。
可是已經(jīng)沒有機會了,只能是先硬著頭皮陪她過去。
蘇尚卿輕裝簡行,就只單單帶了爾心一個人,主仆二人走在甬道。
很快就到了乾寧宮門外,但是門口這會兒停著轎子,像是望舒公主的,蘇尚卿不知道在想一些什么,說道:“你先待在這兒不要動。”
爾心不知道淑妃娘娘要做什么,但是見她鬼鬼祟祟的樣子,一定是要做一些什么不好的事情,可是淑妃娘娘這么說了,爾心便也只能拐進一個門里等著。
蘇尚卿一直都想知道她們會在一起說一些什么,是不是在密謀一些要害自己和孩子的事情。
正所謂是知己知彼百戰(zhàn)百勝,今日來便就是為了想要探探口風(fēng),可是誰能想到齊望舒也在這里,眼看著她們要出來了,也正好去聽聽究竟會說一些什么。
蘇尚卿不差人意的躲在門口的石柱后,這樣她們發(fā)現(xiàn)不了自己,自己還能聽她們說一些什么。
齊望舒正來和梁煥卿說沈姝昨日的事情,正討論一番,便就要出宮去了,梁煥卿送她到門口。
“那你出宮小心一些,千萬不要讓人知道了……”梁煥卿輕聲說道。
齊望舒左右看看沒有人,而后點頭說道:“嫂嫂放心吧,沈姝姐姐的事情確實有一些棘手,但是我也會辦好的。”
梁煥卿擔(dān)憂的點點頭,說道:“那你可要和梁寂好好說,讓他勸著姬子啟一同入宮來見沈姝……若是他們當(dāng)真有情,姬子啟不會不來的。”
齊望舒點頭道:“沈姝姐姐愛成那個樣子,我也不信姬子啟當(dāng)真無情,若是當(dāng)時他沒有一些暗示,沈姝姐姐怎么會多想。”
梁煥卿嘆了一口氣,說道:“此時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快去吧,后天我也想見見哥哥,讓他們一起來吧。”
清吟在一旁說道:“公主,快走吧。”
齊望舒點點頭,隨后凝重的表情又輕松的笑了起來,說道:“真不知道什么時候,我能麻煩麻煩你們。”
梁煥卿也笑了,抬手摸了摸她的臉,說道:“我只愿永遠沒有那個時候,你一生平安順?biāo)欤攀俏易钕M吹降氖虑椤!?br />
齊望舒抬頭看著站在臺階的梁煥卿,說道:“這也亦是我的愿望。”
梁煥卿笑了笑,輕聲說道:“去吧。”
齊望舒點點頭,隨后坐軟轎子便離開了,梁煥卿見她走了,轉(zhuǎn)身也回去了。
但是她們不知道,這一切都被躲在石柱后面的蘇尚卿聽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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