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
白川晴終于戀戀不舍地松開了嘴，口中，依舊是滿滿的血腥味。
老實說，如果單單從味覺角度來考慮，這味道，實在是令人不敢恭維。
又粘稠、又濃厚，還帶著股很怪異的味道，是腥臭的。
——這是指血液。
涌進(jìn)了喉嚨里，向食道、腸胃前進(jìn)。
白川晴本身的消化能力，就極為強大，像是之前的臺風(fēng)之中，他便是一邊吃著海理佛的觸須，一邊補充著自身的缺失。
甚至都吃下了體積超過他本身的食物！
就算是地球上最知名的大胃王，都無法做到這一點——實際上那些所謂的大胃王，都是她們胃的構(gòu)造，和常人并不相同。
像是一個垮掉的氣囊，能裝下的食物是常人的數(shù)倍。
但這并不意味著她們的消化能力就比一般人強，恰恰相反，她們的消化能力還要更弱，今天吃掉的說不定就.....
明天見？
而白川晴的情況是截然不同的，他胃部的構(gòu)造，也在潛移默化中發(fā)生了改變，例如胃酸的強度進(jìn)一步增強。
進(jìn)入胃袋里的食物，就會像是被腐蝕了一般，迅速消融，轉(zhuǎn)化成各類營養(yǎng)物質(zhì)，被胃壁吸收，甚至都不會有多少殘渣存在。
這同樣是為什么白川晴沒多少排泄欲望的原因。
至于現(xiàn)在白川晴停下口，并不是因為消化能力跟不上了。
而是.....
他吃不下了！
是的，就算是白川晴，在這時候都感覺到了一種滿足充盈之感。
仿佛再吃下去的話，他會由于沒能裝得下這股能量而“爆”掉！
大概就是所謂“爆體身亡”的那種預(yù)感。
讓白川晴停下了繼續(xù)喝下鮮血。
白川晴不禁對此感到了驚詫，按照他原本的設(shè)想，把這顆心臟全部吃掉都不是不可能的。
但是眼下，他不過是喝了幾口鮮血，竟然就產(chǎn)生滿足感了？
這一點，令他很是驚訝。
但這也足以說明，這顆心臟中蘊含能量的豐富和強烈。
而在白川晴松開口后，鮮血并沒有從那被咬破的地方流淌出來，而像是有一種特殊的物質(zhì)擋在了那兒，阻擋著血液在重力的作用下向下流動。
讓心臟中的血液不至于全部流失。
只是比起前者，這點特殊的現(xiàn)象，實在算不得什么。
白川晴躺在沙灘上，任由那種熾熱得宛如巖漿般的物質(zhì)，在他身體中流淌、擴散，以至于蔓延到了全身上下。
在這一過程中，酥麻之感，越發(fā)強烈地從那些流經(jīng)過的地方，通過細(xì)密的神經(jīng)，傳遞到了白川晴的腦海中。
這是一種很煎熬的感覺。
像是有無數(shù)只小螞蟻在皮肉之下爬行游走，可偏偏白川晴渾身上下還失去了行動能力，啥也做不了。
這就是就有點痛苦了。
但白川晴本身，還是痛并快樂著的。
他其實清楚地知道，這酥麻感正是他的細(xì)胞組織，重新煥發(fā)生機，乃至于在不斷修補這具殘破身軀的過程。
就比如說白川晴那消失不見的右臂。
在那斷口處，酥麻的感覺最為強烈，與此同時，修補的速度也是最快的。
白川晴靠著自己的余光，都能看到那里，似乎都有些細(xì)小的肉芽生長了出來，糾纏著組成了一小截粉嫩和新鮮的血肉。
速度雖然快不到哪里去，但這意味著，只要有充足的時間，他的這條手臂，遲早能全部長出來！
斷臂重生，一點都不是問題。
當(dāng)然，這也和白川晴特殊的體質(zhì)有關(guān)。
至于白川晴身上的一些小傷口，更是已經(jīng)開始愈合。
即便看著仍然猙獰可怖，但總比剛才好了不少。
白川晴看了眼旁邊的賽琳娜。
銀發(fā)少女臉色蒼白，顯得很是疲憊的樣子，想到這大多是因為自己的緣故——無論是搬運那兩具尸體、收集灰羽，還是拖動心臟，其實都和他有關(guān)——又想到她一天就吃了那么一點東西，此時身體肯定極為虛弱。
帶著這樣的想法，白川晴努力地移動著他僅存的那只手臂。
在剛才的恢復(fù)中，他已經(jīng)能夠勉強挪動自己的手臂——但也僅此而已了。
移動整個身子，或者是站起來，目前來說，這些都是不現(xiàn)實的。
而就算僅僅是移動手臂，一股撕裂的疼痛，還是強烈地從手臂里傳來。
與之相比，手臂里骨折的骨頭所帶來的痛感都沒有那么劇烈了。
這是肌肉深處傳來的疼痛——是整整一個月都沒使用過發(fā)出的哀鳴，就像是一個躺在床上躺了一個月的人，想要重新下地走路，都是一件任重而道遠(yuǎn)的事情。
但好在白川晴還能忍受。
——其實如果可以的話，白川晴一點都不想在這時移動身體。
如果是原來的他，大可以用觸須來完成這樣的小事。
只是他剛才就發(fā)現(xiàn)了，他體內(nèi)的觸須和黑霧，都處在一種極為淡薄的狀態(tài)。
雖然不至于是完全的“我一滴也沒有了！”，但強行調(diào)用它們，無疑會付出更大的代價。
所以無奈之下，白川晴只能忍著疼痛，用這破爛不堪的身軀做這樣的事情。
白川晴的手移動著。
在一陣艱難的時間后，觸碰到了那顆心臟，也沾染上了那些充滿了活性的血液。
然后他又繼續(xù)挪動著手，直到把手指放在了賽琳娜......
那干燥的嘴唇上。
等到看著那一滴都不到的血液滲了進(jìn)去，白川晴才把手放了下來。
就只是這兩個簡單的動作，他的臉色，就比那沙灘上的沙子還要潔白。
額頭上更是有些許冷汗?jié)B出來。
這疼痛感，實在是有些強烈。
至于為什么只在賽琳娜嘴唇上放了極為短暫的時間。
因為對于這個瘦小的少女而言，這么一小滴血液，就已經(jīng)足夠了。
要是再給她多一點，恐怕那瘦弱的身軀，就要被撐爆了！
在血液進(jìn)入了賽琳娜的口腔后，很快她的面容就開始泛起了紅潤，多了幾分血色，不像是最開始那樣虛弱。
賽琳娜的臉上還莫名浮現(xiàn)一種幸福的表情，像是看到了某種極為美好的畫面。
還喃喃地說道。
“無上的神.....”
白川晴：“......”就連睡夢里都在禱告嗎？這信徒，恐怕比自己想得還要可怕！
賽琳娜的心情的確很幸福。
她看見自己置身于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光明，一切都是光明的！
沒有平日里的灰色。
而且無比溫暖，一點都不寒冷——溫暖，既是來自于周圍的環(huán)境，也是來自于她的身體內(nèi)部——為她驅(qū)散著寒冷。
這是一個光明且溫暖的世界，也是少女從未感受過的世界。
僅僅是置身于這樣的環(huán)境，都能讓賽琳娜心底泛起一種濃郁的幸福感，滿滿地占據(jù)了她的內(nèi)心。
【是神，把自己帶到這里來的呢！】
這樣的念頭，則是令這份幸福加倍地蔓延開來。
她不僅第一次完成了對神的獻(xiàn)祭，還第一次來到了另一個世界，這樣雙倍的快樂，帶給她的是夢境一般美好的時光。
【要是.....能真的見到神就好了.....哪怕只有一面。】
銀發(fā)少女的心底，仍有著小小的遺憾，并且不由得產(chǎn)生了這樣的念頭。
而在這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像是有一個朦朧的存在，正在緩緩地浮現(xiàn).....
這一改變，賽琳娜的心里無疑更是喜悅。
【難道，神明大人真的聽到了我的愿望！？】
隨著那朦朧的存在不斷凝實，賽琳娜死死地盯著眼前，視線一刻都不敢移開。
那一張臉龐，終于出現(xiàn)在了她的眼前——
那是.....
一張極好看的男人的臉！
“啊！”
賽琳娜猛然睜開了雙眼，從沙灘上坐了起來。
像是做了個噩夢、受到了很大驚嚇那樣。
用力地喘著粗氣。
“還好，是一個夢啊.....”
賽琳娜喘了好一會兒，終于緩了過來，也算是松了一口氣。
“神，怎么會是他呢？”
她扭頭看向一邊正在閉目養(yǎng)神的白川晴。
這倒不是說賽琳娜對白川晴有什么特殊的意見，只是在她的心目中，神是至高無上的、全知全能的。
怎么可能會像現(xiàn)在這樣，成為一個半身不遂的殘廢呢？
這根本是不可能的嘛！
而賽琳娜之所以會幫助白川晴，也并不是因為同情心——那種東西對她而言，是極為罕見的——而是白川晴顯露出的些許氣息，和她在祭壇上感受到的，有些類似。
這讓賽琳娜得出了結(jié)論——
這個長得很好看的男人，恐怕是.....
祂......
資歷更深的信徒！
是的，這才是賽琳娜對白川晴的身份認(rèn)知。
而這樣一來，對方受了這么重的傷還沒有死、以及他之所以會出現(xiàn)在這里的原因，都有了很合理的解釋。
在賽琳娜想來，他要不是在被召喚到這里的過程中，受到了這樣恐怖的傷勢。
要么就是在受了傷之后，用特殊的方式逃離到這里。
賽琳娜點了點頭，覺得自己的猜測有理有據(jù)、合情合理。
估計猜得八九不離十。
她也是看在同為信徒，對方說不定還是她前輩的份上，才愿意用力把那顆心臟拖到白川晴的面前。
當(dāng)然，那張好看的臉，也在其中占了微不足道的一丁點兒作用。
“誒？我怎么不餓了。”
銀發(fā)少女本來正下意識地拿出自己的黑面包啃一啃，但是卻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
腹中并沒有多少空虛感。
而且身體中，好像還格外有力，平日因為一直沒怎么吃飽的后遺癥也像是不見了。
隨后，賽琳娜便看見了白川晴那一只扭曲的放在一邊的手臂，以及那手指上的血漬，再看看一邊那顆仍然“咚！咚！咚！”緩慢跳動著的心臟。
一下子就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心想著，這位前輩，似乎是一個好人呢！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傍晚時分，海岸邊的沙灘上，潮水已經(jīng)逐漸漲了上來。
如果再這樣漲上來，估計很快就要把白川晴全部淹沒了。
看著閉著眼睛，不能移動的白川晴，賽琳娜只能皺了皺小臉。
有些不情愿地走到他面前。
銀發(fā)少女眨了眨眼，有點奇怪地想著：他身上的傷，好像少了一點？
還是.....原來就是這樣的？
賽琳娜一時間也有點想不起來了。
但是在看向白川晴身下的某個部分時，瘦小的臉上，也是有些異色。
——她先前當(dāng)然已經(jīng)看過那個存在，但一具尸體和一個活人身上的同一個部位，意義也是完全不同的。
只能趕忙移開視線，擔(dān)心那玩意兒臟了自己的眼睛，玷污了她純潔幼小的心靈。
在把白川晴搬到了海岸邊的樹林邊緣后，賽琳娜又把那顆巨大的心臟用同樣的方式拖了過來。
由于這心臟的威壓存在，半夜的某些野獸，也不會冒著巨大的風(fēng)險靠近他們。
只是從這一天起，白川晴再一次陷入了沉睡。
這是吸收血液里蘊含的巨大能量所需要花費的時間。
這一次沉睡，便又是三天兩夜。
白川晴的意識迷迷糊糊的，像是總是能在耳邊聽到有人在對他說著些什么？
隨著意識慢慢的清醒，他很快就意識到，這并非是幻覺。
“前輩啊，你到底是死了還沒死啊！”
“算了，就當(dāng)你死了好了。”
“我告訴你啊，我叫賽琳娜，是神最虔誠的信徒，就算是前輩你，也肯定比不過我的！”
“話說回來，你是怎么知道祂的存在啊？”
“我的父母可都是信徒哦~正是有神明大人的存在，我才能活到現(xiàn)在啊！”
少女絮絮叨叨地講著，沒什么邏輯，話語也很隨便。
像是想到哪兒就說到哪。
只是唯一不變的是，是在她的話語里，三句不離“神”。
而且每次在提到祂時，都是極為真誠、恭敬的。
反倒讓白川晴的潛意識，有些更尷尬了——我可不是那種全知全能的存在啊.....
“唉，和你說話也沒反應(yīng)，還是睡覺好了.....”
少女的聲音里，顯然有些失落。
隨后.....
白川晴感受到，有一個嬌小瘦弱的東西，好像.....靠在了自己身上？
“不過你身上，真的很暖和、很好聞呢.....”
聲音漸漸微弱了下來。
“一定是......神明大人的味道吧？”
但白川晴的意識，卻是一點點地清醒過來，直到——
他睜開了雙眼。
看到了身邊靠著的樹干，天空中的黑色夜幕，以及......
一個靠在他身上的銀發(fā)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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