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自己要找的人是我，不是她？”

    “嗯，我確定，非常確定。”

    掐指一數，這已經是戚淺淺今天第八百回問這個問題了。但肖揚卻一點都沒有不耐煩，只要她問，他都能在第一時間放下手上的事，轉過頭用溫柔而鄭重的語氣，無比認真地回答她。

    戚淺淺也知道這樣的自己非常神經質，但她就是忍不住。像一個終于得到心心念念的禮物，又擔心禮物會在眨眼后消失的小孩子，唯一能做的，就是一遍一遍地向給予她這個禮物的人確認，這是不是真的。

    不知不覺，兩個人走到了一個胡同中。墻邊一株不知名的植物吸引了戚淺淺的視線。在一片金黃的銀杏樹之間，它翠綠的葉子顯得那么與眾不同。更特別的是，它綠葉之下藏著的點點紅果。那些隱蔽的果子像是渾不在意周遭的一切，自顧自地在暗中生長，嬌艷欲滴。

    戚淺淺細細看了好一會，冷不防冒了句，“今晚，你去我老師家吃飯吧。”

    肖揚怎么都沒料到話題會突然切換到這個事上，愣了好半晌，才遲疑道，“今天嗎？”

    “嗯。”戚淺淺抬起頭，認真地看向肖揚，那眼神銳利得幾乎要將他洞穿。

    肖揚的直覺倏得就啟動了，他知道只要自己這會露出一絲的不愿意，戚淺淺都能在下一秒換上那副慣常的風輕云淡，仿佛什么事都沒發生的模樣。但那樣，也許自己也會被她拖入某個奇怪的名單里，從此，再無出頭之日。同宇宙大爆炸一樣，他的頭也在戚淺淺話音落下的幾個普朗克時間里點了下去，“那去之前，你先陪我去買點禮物。”

    戚淺淺臉上緊繃的線條消失了，取而代之的肖揚熟悉的那種俏皮，“好啊，不過我先和我老師說一聲，你等會啊。”

    說罷，她就掏出手機，在聊天框中飛快地打起字來。

    趁著這個間隙，肖揚默默低頭瞅了眼自己今天的打扮。只恨自己沒有未卜先知的超能力，早知道這回來帝都會有“見家長”的重任，他就該穿的更正式一點。當然這些小心思在戚淺淺說一不二，風風火火的行動面前，也注定只能成為小心思了。

    ***

    秦夕沒有追戚淺淺而去的另一個原因，是因為收到了夏明川的一個臨時會議邀請。時間就在今天下午，會議的名單并不長，但都是在夏氏集團舉足輕重的人物。

    這個太子爺自回來之后，基本就沒和他在業務上有過交集，更別提和他發生什么沖突。但秦夕卻一直對這個小舅子有著一顆幾乎是發自本能的防范之心。而且他也始終忘不了幾年前在自己和夏明韻的婚禮上，這個小舅子朝他投來的那道意味不明的目光。

    秦夕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起身慢慢走了出去，心道戚淺淺的事情，等這個會結束再說吧。他將時間掐的剛剛好，到達會議室的時候，里面差不多只到了一半的高層，他們中有的還在對著電腦忙碌，有的相互間正在低聲交談。夏明川本人還沒到場，只有他的助理夏啟銘在臺前幕后忙碌，一會檢查投影設備，一會確認會議安排，還時不時抬頭看一下人員的到場情況。

    “抱歉啊，大家。我剛被耽擱了下，來晚了！”

    一身休閑裝的夏明川大步流星地出現在眾人面前，所過之處皆被他起了一陣風。略作觀察后，他并沒有在夏啟銘安排的位置上落座，反而看似隨意地拉了一個空著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回過頭沖著人事總監笑道，“Emma，我是不是搶走了你某個好伙伴的位置？”

    哪怕知道他是開玩笑，人事總監Emma還是連忙搖搖頭，“夏總，我可沒這么想，你別冤枉我。”

    夏明川當即就笑彎了他的桃花眼，一邊說著“哎，開個玩笑。”一邊朝四周掃了一圈，目光在移到秦夕身上時便停住了，然后他有意無意地說道，“沒想到秦總這回能在帝都呆這么久，看來我這個會啊，挑的正是時候！”

    秦夕面上維持著那客套梳理的微笑，心中卻是一凜。這夏明川今天是要做什么？

    但夏明川卻沒有給他很多思考的時間，他轉過頭直接給夏啟銘遞了個眼色，便讓他開始了會議。一開始夏啟銘還在說一些無關痛癢的議題，搞得秦夕幾度懷疑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可就在他放下心來的時候，夏啟銘話音一轉，突然提起了夏氏員工福利預算吃緊這事。還沒等秦夕反應過來，眾人面前的投影上就出現了福利支出的柏拉圖。位居榜首并且遙遙領先于第二名的赫然就是EAP員工幫助計劃。而緊挨著這張柏拉圖的，是一張各個分部EAP支出的圓餅圖。

    毫無疑問，清州分部的支出占了整整半個圓。

    “各位，我當初提出這個員工幫助計劃的時候，真的沒料到會是這么個情況。那個時候我滿腦子都想著人才是一個公司的核心，又覺得這年頭的職場人或多或少都會有那么一些無法排解的壓力，為了確保我們夏氏能留住最好的員工，我才提出了這個計劃。哎！也怪我年輕，竟然在預算方面犯了這么大一個錯誤。”

    在這張投影出現的第一秒，夏明川就開了口，一副懊惱不已，反躬自省的模樣，哪怕是火眼晶晶的孫悟空都挑不出毛病來。

    坐在夏明川旁邊的人事總監聽他說完后，立即搖搖頭，緊接著說道，“我不同意夏總的說法，我覺得這個EAP非常好，并且建議繼續推廣下去。雖然從結果上來看，它的支出確實超出了最初的預算，但也正是這個結果，讓我們知道了自己公司員工的真實情況。他們的工作狀態比我們想象的要嚴峻許多，而我們也更應該直面這個問題，有針對性地采取一些措施。”說著她忽然拿起激光筆，點了點占了大半個圓的區域說道，“比如，清州分部的問題，是目前最刻不容緩的。”

    這話音一落，所有人的視線都齊刷刷的落到了秦夕的身上。

    秦夕心中冷笑一聲，原來是在這里等著他呢。可他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夏啟銘又將PPT切到了下一頁，上面赫然顯示著清州分部員工咨詢最多的三個問題。

    工作負荷過重，如何解決無休止的加班而導致的家人不滿？工作和生活之間真的能找到平衡嗎?

    領導過于苛刻，不管怎么努力都會被批評，在工作時越來越沒干勁怎么解決。

    公司只注重結果，時刻擔心被裁員怎么辦？

    鴉雀無聲的辦公室中，夏明川突然低低地笑了一聲，然后他直直地看向秦夕，“不知道秦總對這些問題，有何高見？能給我們分享分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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