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頭還疼嗎?”
沈葉白說:“好多天沒疼了。”
其實他沒說,訂婚宴當天疼得特別兇悍,疼意說來就來,腦袋跟炸裂了一般。他快步走去休息室,好一會兒幾乎疼到昏厥。所以,訂婚宴開始的時候,他也才會那么無精打采,心不在焉。
沈立安說:“以后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要再用這種方式抗拒了。你的生活的確要由你自己來選擇,職業規劃也是。”他掃了那瓶酒一眼說:“做個品酒師也挺酷的,重要的是,可以喝到全世界的好酒,想想就很不錯。”
沈葉白微微一怔,瞇起桃花眸子:“爸,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理想一直都是在心里默默的生根發芽,從未對這些人說過。
沈立安間接回答他說:“人言可畏,但傅清淺的確是個難能可貴的人。我相信,她能治愈你頭疼的毛病,也能幫你重新找到你自己,過你想過的生活。”
“她找過你了?”
“是我去找過她。”沈立安還是想坦然一點兒:“你訂婚前我病危住進重癥監護室是假的,那次是為了變相脅迫你。訂婚當天,傅清淺就是因為聽到了我和你媽的對話,才慌忙躲進那間休息室。但是,她沒說,在警方逼供的時候也沒說。我想她是為了你,這一點實在叫我沒想到……”
為了他?為了他就幫著所有人一起欺騙他?
沈葉白薄唇緊抿成一道線,他站不住了,看了沈立安一眼,轉身向外走。
當時他只覺得這顆砝碼壓在身上實在是重,壓得他心慌,壓得他六神無主。其中多少難耐的滋味兒,不想竟是一場騙局。
沈葉白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安悅如已經到了。
尹青正打算上去叫他們父子下來吃飯。
她原本樂呵呵的:“爺兩個得到了一瓶好酒,這會兒在樓上偷喝呢。”
說著,沈葉白就一陣風似的從樓上下來了。
尹青說:“正要上去叫你們吃飯,悅如來了。”
沈葉白就像沒有聽到她說的話,也沒有看安悅如,就直接朝廳外走去。
沈流云驚詫:“他瘋了嗎?外面馬上下大雨了。”
說著,一道閃電劃過,幾乎將整片天撕裂出口子,很快,一個響雷轟隆隆滾過。
讓室內所有的人一陣心驚。
安悅如反應過來,站到廳門口喚他:“葉白,你去哪里?要下雨了……葉白……”
沈葉白的車子已經沖進濃黑的天幕里去了。
尹青頓時覺得不安:“是兩人又吵起來了吧,我去樓上看看。”
沈立安喝了酒,又說了那些話,也的確有些累了。
尹青上來的時候,他正回房。
“老沈,你和葉白怎么回事?他冷著一張臉離開了,誰也不理,是不是你又訓斥他了?”她擔心的看了一眼窗外:“馬上就要下大雨了,開快車多不安全。”
沈立安也跟著看向窗外,正好有一扇窗子被大風吹開,窗簾一下子呼啦啦的舒展開全身,在半空中亂舞,樣子妖嬈恐怖。借著風,可以感覺到雨絲,已經開始下雨了。
尹青連忙去把窗子關上。
風太大了,她吃力的忙活了好一會兒,才把兩扇窗子同時關合。
沈立安也沒有上來幫忙,他站在那里注視著,那樣大的風,仿佛要將室內所有的燈光都當殘燭一般吹滅了。
他累的不得了,想要回房間里休息了。走前他對尹青說:“葉白長大了,他遠比我們想象中的懂事,做什么隨他去吧,不要管他。”
尹青說:“我哪里是想管他,我是擔心他。再說,悅如已經到了,他走了,晚飯怎么吃?”
沈立安說:“和悅如,流云你們先吃吧。葉白什么時候回來,再給他熱。不回來就算了,不是小孩兒了。”
尹青叨叨姑姑的送他回臥室。平時都是他掐沈葉白的脈掐得緊緊的,現在反倒告訴她不要管他。
“你是想開了,還是被葉白徹底傷到了?”尹青覺得是后者,父子兩個一直就這么掐,雖然她常囑咐沈葉白“乖順”,不要頂撞沈立安。仍擔心沈葉白被氣極了,就不管不顧。
“他說不中聽的了,是不是?你自己的兒子,你最了解他了,不要真放在心上。不然氣出病來,沒人替你。”
沈立安說:“沒吵,就是喝了兩杯想要睡一會兒。你下去招待悅如吧,不用管我。”
尹青幫他蓋好被子,關掉大燈,只開了一盞床頭燈離開。
行至半路,狂風暴雨襲來,整個城市的燈火在灰暗和風雨中搖曳,給人一種世界末日降臨的感覺。
沈葉白一只手捏緊方向盤。他的內心咆哮,之前就隱隱松動的火山口,再次燒開了一般,冒著滾燙的蒸汽,全身的血液沸騰,整個人又好像陷進了巖漿里。
這次翻滾的程度比上次還要劇烈。
如果說,前一次他感到毀滅自己的恐懼的話,這次就仿佛是全世界。
傅清淺將衣服扔到洗衣機里,滾筒開始嗡嗡的轉動。
她看了一眼外面雷雨交加的天氣,不時劃過的閃電,將天空照得通亮詭異。震耳的雷聲聽得人驚心動魄。
傅清淺將所有窗子關合,隔絕外面的響動。
身后門鈴突然響了起來。
在夏城除了林景笙,她幾乎沒有朋友。而且,就算林景笙這來也會提前給她打電話,他一直是個很周到的人。
所以,除了林景笙,這個時候還會有誰?
傅清淺抑制心底里的慌張,去門前看了一眼。看清那張臉后,她吃驚的一把拉開門:“沈總,你怎么來了?”
沈葉白被淋濕了,雨水順著發梢往下滴,黑色西裝更顯暗沉。
“你沒開車嗎?”還是車被停到小區外了。傅清淺轉身去給他拿干毛巾。
手臂被他一把拉住。
“愚弄我很好玩嗎?”
他的手指涼透了。
傅清淺吃驚的回頭:“什么意思?”
水珠滴落下來,迷了他的眼,迫使沈葉白的桃花眸子微微瞇著。
“我爸的病是裝的,你在訂婚宴那天就知道了,你沒告訴我,進了看守所也沒說。”
傅清淺眼光微地抖動,他知道了?她的心臟也緊跟著顫了一下:“是你爸告訴你的?”
一個念頭在她的頭腦中一閃而過。
沈葉白沒有回答她,他攥著她的手指更緊了。
“你明知道我有怎樣的茫然,在那之前我分明給你打過電話。你還是沒說,傅清淺,你是怎么想的?或者說,你來到我身邊的目的是什么?”
傅清淺的手腕被捏疼了,她吸著冷氣隱忍。
“沈總覺得呢?覺得我這樣做的目的是什么?”
促使他和安悅如結成百年之好?亦或單純只是幫沈家人一起算計他?
他分明知道她跟那些人勢不兩立的關系,這樣做對她而言沒有半分好處。
除此之外還有什么?
莫非真像沈立安說的,她不說破,是為了他?
是他要緊,還是保命要緊?
當時那種情況,說出來逃出生天的機會就大了一分。就算跟欺騙他的人對著干,他也不會袖手旁觀。
總比她一個人受盡欺負,看不到希望強。
沈葉白凝視著她,半晌沒有說話。
他領口的喉結動了幾動,標識他內心劇烈翻滾的情緒。
傅清淺仿佛洞悉了他心底的不安,她揚首看著他;“你憤怒的,是我隱瞞了他們欺騙你這件事?還是我身陷囫圇,仍舊保守這個秘密?”她看沈葉白沉穩的呼吸一點點加重,她又追問了一句:“你憤慨的到底是什么?”
她來到他身邊一定是有目的的,不管她是想借著他的勢留在夏城,還是其他,都不會像表面看到的那樣簡單。沈葉白從來都這樣覺得,不然也不會對她一再試探,一再制約。
他不相信這個虛情假意的女人是有心的,也或許,是他不愿意相信。
“別說你在意我?”沈葉白定定的盯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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