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沈總,是我唐突了。”
沈葉白煩了:“你這人沒意思。”
他掛了電話。
傅清淺獨自坐在那里失神,是啊,她的確挺沒意思的。有的時候照鏡子,望著鏡中的自己,同時有幾張面孔,但哪一個也不是她。連她都快忘了自己本來的面目。
只知道跟宋楚在一起的時候,她絕不是這個模樣。那時候不說心思單純,跟沈葉白現在形容的樣子,也搭不上邊。
提到宋楚了,傅清淺痛苦得呻吟出聲,她還有什么臉說到宋楚。
如果宋楚地下有知,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傅清淺沐浴在明亮的秋光里,周身卻毫無暖意。
昨夜沈葉白離開后,她將自己泡在浴缸里,止不住的懺悔。
最難耐的,其實就是愧疚。
那種再無法補償的,深深的虧欠,會折磨得人心思不寧,輾轉難眠。
現在的傅清淺就是這種感覺。
安悅如忙完了手頭的工作,照常到沈家去。
尹青狀態好了很多,留安悅如在家里吃晚飯。
安悅如說:“叫葉白也回來吧,做了這么一大桌子菜,吃不完浪費了。”
尹青給沈葉白打電話。
沈葉白照舊很痛快,不到半個小時,就聽到鏤花大門打開的聲音。
尹青心滿意足的說:“是葉白回來了,他現在懂事不少。”接著又說:“老沈去世,他好像一下子長大了。”
安悅如眉目低垂,應了一聲,凝視廳門的方向。
沈葉白盈盈公府步,一身散閑的走進來。
看向安悅如的時候,俊眉一蹙,開始抱怨:“做好吃的,你怎么不給我打電話?”
那樣子,好像責備她不知道心疼他。
尹青瞪他一眼說:“本來就是悅如要給你打的電話,不然誰會想起你。”
沈葉白將車鑰匙扔到茶幾上。
還是盯著安悅如問:“真是這樣嗎?”
安悅如有一刻的迷茫。
或許昨天在會所,那樣反常的沈葉白才是逢場作戲,而眼前的他是真的。畢竟傅清淺那樣的出身,在夏城又聲名狼藉。沈葉白跟她在一起真是一點兒好處都沒有,除非是真愛,不然誰會選擇她。只是,真愛這種東西就算真的存在,也不會出現在沈葉白身上。
他生性涼薄,就注定了薄情寡義,又怎么可能愛一個人,勝過愛自己呢?
安悅如生長在這個圈子里,逢場作戲的戲碼早就看得爛熟。或許就像沈葉白之前說的,是她太在意傅清淺了。看她氣場強大,就以為她在沈葉白的心中也是與眾不同的。
完全忽略了沈葉白是個精明的投資人,凡事只看重利益。
如果由此論高下,傅清淺在她這里完全沒有勝算。
安悅如心情明媚幾分,表情也變得和絢。
有了心情跟她唱反調說:“假的,餓死你我也不管啊。”
沈葉白嘖嘖:“什么女人啊,心腸這么冷硬。”
尹青說:“這個世界上怕沒人比悅如對你更好了,還心腸冷硬。”菜已經擺上桌好一會兒了,尹青催促說:“都快洗洗手吃飯吧,不然都涼了。”
沈葉白去洗手,間歇問:“沈流云呢?”
尹青說:“出去跟朋友吃飯了。”這些天她一直在家里陪她,憋得夠嗆,出去放放風。
沈葉白說:“野丫頭,將來怎么嫁得出去。”
“你可別這么說,流云那種活潑可愛的女孩子最受歡迎了。”
安悅如插話說。
沈葉白走過來,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說:“光活潑可愛有什么用,眼睛不好,挑不到好男人。”
安悅如反駁:“流云遇人不淑,不也就一個常遠嘛,現在常遠還不在了,不愁流云走不出去。”
沈葉白笑吟吟的看著她,扶著她的肩膀按到椅子上:“吃飯,不操心別人的事。”
安悅如近乎迷眩的抬起頭來看著他。
只要不粘傅清淺的邊,他就像換了一個人,濃情蜜意,不像是假的。
聽話語他們也是時時刻刻站在一條戰線上的,尤其沈葉白今晚臉上不時流露的笑意,叫人目眩神迷。
一頓飯吃得很歡愉,三個人有說有笑,離開飯桌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
尹青說:“去客廳里吃點兒水果吧。”她讓阿姨切一般果丁過來。
安悅如看了眼時間,說:“阿姨,我還有點兒工作,晚上回去要加個班,水果我先不吃了。”
尹青本來想說可以。
沈葉白快她一步,已經拉著安悅如到沙發上坐。
“女人除了工作,還能不能有點兒業余生活了?吃完我送你回去,急什么。”
安悅如心里有絲急迫,被拉著坐下也很不安穩。但臉上依舊保持著歡快的笑容。
“我跟你怎么能比啊,天賦異稟,再繁忙的工作也能游刃有余,我就不行了,不加班加點,好多工作都做不完。”
既然已經坐下了,尹青就說:“再忙也不差今晚了,吃完水果中葉白送你回去。”
安悅如說:“不用,我自己開車回去就好。”
她下意識看了眼手機。
沙發對面的沈葉白,笑容璀璨的望著她。
狹長的一雙眸子,漆黑深邃,再明亮的燈光也很難照到眸底。
今晚他太愛笑了,好看是好看,安悅如心緒不穩,看得也只覺晃眼。
時間流逝,吃了幾塊蘋果,咽不下去了,她漸漸有些如坐針氈。
沈葉白倚靠著沙發不說話,他本來就不是個愛說閑話的人。
倒是尹青,興致很高。
安悅如笑著應付,慢慢心不在焉,掌心出汗。
時間早就已經到了,那邊說了,成事之后,會打電話來通知她。如果遲遲不打電話,就表示出問題了。
“嗡嗡嗡……”
手機在腿邊震動起來。
其實電話的震動是很輕微的,安悅如聽來,卻是一個激靈。尤其在對面沈葉白緊緊的注視下,那聲音仿佛地動山搖。
安悅如遲疑片刻,抓起手機:“阿姨,公司一個董事,我去接個電話。”
安悅如站起身,再度看了沈葉白一眼,轉身去廳外。
只那一眼,沈葉白的眼神卻像烙印在她的腦子里,走路的時候,接通電話的時候,那雙刁鉆艷滟的桃花眸子,都在緊緊的凝視她。
以至于她的聲音都有些發虛:“怎么樣了?”
聽筒中聲音急迫:“安小姐,不好了,出事了,我們好像鉆了別人的套……”
幾分鐘后,安悅如握著手機進來。
她的臉色一定有了微許的變化,雖然她極力控制,讓自己看起來仍舊美艷如花。只是,身上抑制不住的冷汗涔涔。
尹青問她:“不是什么大事吧?”
安悅如搖頭:“公司里的一些小事,不要緊的。”目光望向沈葉白。
他正一眨不眨的盯緊她,那種緊密的程度,仿佛將她每一絲心底的波瀾都看得一清二楚。安悅如心臟緊縮,呼吸也慢慢急促起來。
沈葉白的目光讓她透不過氣。
她細膩白皙的臉頰更白了。
沈葉白又換上他那一臉倜儻風流的笑意,就跟戲臺上那些變臉的演員一樣。他鉤著唇角,站起身說:“走吧,我送你回去。”
安悅如本能的拒絕:“不用,我自己開了車。”
沈葉白已經過來攬上她的肩膀:“跟自己的未婚夫客氣什么?”
他修指用力。
安悅如聳了聳肩,發現逃不開他的鉗制了。
她在尹青笑吟吟的滿意目光中,被沈葉白攬著出來。
安悅如柔軟的腰肢這回僵成了化石,被沈葉白硬性擁在懷里。
月光下他的聲音里透著一絲謾諷:“你這么僵硬,床上也一定很無趣。”
安悅如身體一震,這么巨大的羞辱,她也僅是側首瞪著他,張著大大的眼睛,憤怒加意外。
沈葉白了然的放開她,這個時候安悅如能有這副表情,這個反應,是標準做賊心虛的表現。
他單手拉開車門:“上來吧。”
邪肆的笑容不見了,他毋庸置疑的請君入甕。
安悅如坐上車。
跑車駛出的一剎,她握緊安全帶。
剛剛電話里說,他們派去收拾蘇萌萌的人,都成了落網之魚。
他們本來在蘇萌萌開門的時候,用刀子挾持了她。脅迫蘇萌萌打開門,進到她的家里。
結果燈一打開,才發現,蘇萌萌家里不是空無一人。
那兩人對付一個弱女子綽綽有余,但是,那種情況下就不行了。
車子停下。
安悅如緩過神來,向外一看,不是她的家。
“這是哪里?”
沈葉白說:“去喝杯咖啡。”
不等安悅如拒絕,沈葉白拆開安全帶下去,順帶紳士的幫她打開車門。
“下來吧。”
安悅如拿上包下來。跟在沈葉白身后進去的時候想,懷疑她又怎么樣?打死不認,誰都拿她沒辦法。派去的那兩個人并不知道她的存在,他們拿錢辦事,根本不知道雇主是誰。就算被活活打死,也掀不了她的底。她是埋藏最深的一個。
想好了,從容不迫的坐到沙發上,點了自己平日喜歡喝的咖啡。
沈葉白拎起一側嘴角冷笑,毫不避及。她收拾心情的本事真是了得。
安悅如卻被他笑得發慌,等他開口問她:“是不是你做的?”
哪知,沈葉白慢等咖啡,端到手里,優雅緩慢的抿了一口說:“你今晚這事做得精密過頭了。”
安悅如微微一怔。
睜著漂亮的眼睛注視他。
沈葉白淡淡抬眸:“你安安靜靜的陪我媽吃完飯,一樣是很好的不在場證據,你偏要追求更好,拉我當證明人。你沒想過計劃失敗的話,有我在,會讓你的情緒更焦灼更脫不了身吧?”
他那冷淡的一笑,明顯是在嘲弄她的百密一疏。
安悅如汗毛豎起來了,知道他在炸她。
“我不知道你說的什么。”
沈葉白說:“你承不承認都無所謂,那是你的自由。我心里明鏡似的,就足夠了。傅清淺在會所的洗手間里打電話時,你也在,她看到了你放在洗臉臺上的手包。不然時間不會這么趕巧,她說蘇萌萌今晚回來,今晚她就被人挾持了。”
他靠到椅背上:“當然你可以否認,但是,會所的監控不會說謊,那個時間你在哪里,一目了然。”
安悅如心臟突突直跳,原來被傅清淺算計了,她精美的指甲摳進肉里。
否認也無濟于事,就像沈葉白說的,就算查不到她的身上,但是,他已經心知肚名。常遠的事到底是誰慫恿的。
她嗓音發干:“葉白……”
沈葉白挺直了身子,不再懶洋洋的:“想一筆勾銷也可以,做個交易吧。”
安悅如目光顫抖:“怎么個交易法?”
沈葉白淡淡說:“取消婚約,常遠的事情到此為止,我不再徹查。”
又是如此,他還不如狠狠的責備她,怨懟她,那樣至少說明他還對她抱有期望,會為她的所作所為感到傷心。而她也有辯駁的余地,畢竟常遠的事是針對傅清淺,因為安少凡的一條命,她這樣不擇手段也不是不能理解。
況且一直以來傅清淺也沒閑著,既然他心眼都如明鏡,就應該看得一樣清楚。
安悅如絕望的閉了一下眼睛。
但是,他沒有。他就這么淡定自若的看了一整晚的大戲。像個翻云覆雨手的上帝。
等著抓包之后,再用這種方式將她的黑賬抹去。
云淡風輕的,達成他的目的,得到他想要的東西,永遠一副不費吹灰之力的模樣。
安悅如嘲弄的笑起:“你根本就不想跟我訂婚的吧?”
沈葉白冷冷的瞇著眼說:“我說過了,不喜歡別人算計我。那場訂婚是怎么得來的,你們心知肚名。”
安悅如一時間無話可說,唯剩下絕望。
真的只是不喜歡被人算計嗎?如果他們的婚約不是這么得來的,他就會甘之如飴?心甘情愿的娶她?
而不是這樣處心積慮的將婚約解除?
安悅如深感轉了一大圈,像是受了場愚弄。
可是,眼下她的心太亂,也太難過了,根本顧不得想很多的事情。
她兀自吞咽著沈葉白賞她的這杯毒酒。
他就像個高高在上的無情帝王,一拂袖就賜死了她。那樣的諷刺,真讓安悅如覺得,以往的感情像夢一樣。
原來,和那些浮云一樣的女人沒有區別的,是她。
沈葉白將幾張百元大鈔放到桌子上,起身的時候,傾身在她側臉輕輕吻了下,他魅惑眾生的笑顏啊。
“記得我們剛剛的約定,放心,不會讓你太難堪。我先走了,回去早點兒休息,晚安。”
沈葉白離開了。
他清新的氣息,和薄唇的溫度猶在。卻是迷惑她魂魄,讓她像個傀儡按他指令操作的最后一縷香。
安悅如吸著鼻子,坐在那里噼里啪啦的掉眼淚。那種被傅清淺算計的屈辱,還有被沈葉白看盡的屈辱,使她的心如煎似烹。
沈葉白大步流星的走出來,他一邊走,一邊給傅清淺打電話。
傅清淺因為今晚的計劃,本就在專心致志的等電話。一看打來了,她連忙的接起來:“喂,沈總。”
沈葉白磁性嗓子有些戚戚:“唔,我變成單身狗了,今晚去你那里好不好?”
傅清淺怔了一下,他跟安悅如解除婚約了?
沒顧上理會他的問題,傅清淺問他:“你們解除婚約了?報警了嗎?”
沈葉白坐到車上,一邊扣安全帶,一邊懶洋洋的說:“報什么警啊,查不到她那里的。已經嚴刑逼供過了,那兩個傻叉拿錢辦事,根本不知道幕后指使是誰。安悅如不會傻到那種程度。現在最大的受益方式就是趁機解除婚約。與其死死相逼,不如給她一點兒體面,安悅如那個女人,骨子里很有一點兒剛毅,逼急了,反倒得不償失。給她尊嚴,她的自尊心反倒更容易轟塌。”
傅清淺握著電話,半晌說不出話來。
沈葉白的精明時常讓她覺得恐懼。
仿佛事事都不落他的眼。
而他翻臉不認人起來,叫人牙齒打顫,竟一絲的留戀與遲疑都沒有。冰冷無情的程度,讓人覺得這個男人本來就是沒有感情的。
傅清淺心慌的時候。
沈葉白無害的嗓音又從聽筒里傳來:“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
傅清淺一個激靈:“我不同意,你別過來。”
沈葉白執拗:“不,我就過去。”
傅清淺態度堅決:“不行!”
沈葉白無奈了:“為什么?你在意我有婚約在身,我這么利落就解決了,不夠乖嗎?你怎么還不滿意?”
根本不單是婚約的事。
昨天他們一直在聊今晚的計劃,兩人之間的事情完全沒有說,他怎么能覺得只要同安悅如的婚約一解除,他們就順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在一起……傅清淺一想到就覺得惶恐,根本不敢深想。
沈葉白真的會同她在一起嗎?且不說尹青反對,他們本身就是兩個世界里的人。
或許在沈葉白的概念里,她算是一個還不錯的床上伴侶。
所以,這樣的互動他也不排斥。
只要她不糾纏,何時他有了真正適合結婚的人選,她乖乖的退避三舍就好了。
傅清淺悲哀的想到自己的母親,她一直覺得她卑賤,人前根本抬不起頭。
而做為一名深諳此道的心理咨詢師,她也要同自己的母親做反向認同嗎?
傅清淺困擾的時候又開始啃指甲。
她簡直要瘋了:“沈葉白,你千萬不要過來,就算你真的來了,我也不會接納你。”
沈葉白沉默須臾,張口就變了語氣:“傅老師,你幫我解一解。”
傅清淺問他:“解什么?”
“是不是薄情寡義的人,看著別人的時候,也覺得薄情寡義啊?”
不是有人說吧,自己心里是什么,眼中看到的就是什么。
傅清淺被懟得啞口無言。
她的確挺無情無義的,但是,她也不覺得自己是看錯了沈葉白。
“知道你最能詭辯了,好了,沈總,早點兒回家休息吧,晚安。”
沈葉白咬牙切齒:“傅清淺,我不會便宜你,等著吧。”
他率先掛了電話,抬手扔到擋風玻璃上。
傅清淺握著電話,不明所已。
她也放下電話,去吹風醒腦。
不知沈葉白最后的“不會便宜你”是什么意思。想不到,除了等著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當晚睡得不寧,早晨電話一響,就瞬間清醒了。從床頭摸過頭機,見是付明宇。
接通后,付明宇第一句話就是:“清淺,你和葉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真在一起了嗎?他和安悅如可是有婚約的。”
傅清淺有些懵,她和沈葉白發生了關系不假,但是,沒說在一起。
“你為什么這么問?”
“有記者拍到你們的照片了,在路邊他抱著你……還有他抱你上車的照片,清淺,葉白很招風的,盯著他的記者很多,不注意真的會很糟糕……”
付明宇是好心提醒她。
他又說:“原來那晚我走之后,是葉白把你帶走了,我就覺得他那晚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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