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淺聽到響動轉(zhuǎn)過身,看到沈葉白的那輛跑車已經(jīng)朝出口的方向飛速開走了。
她按了按發(fā)酸的眼角,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到手機一端。
“景笙,你再說一遍,剛剛我沒有聽清楚……”
她一邊打電話,一邊向外走。
林景笙聲音沉重的說:“我和沈葉白的心理醫(yī)生碰過面了,談?wù)摰靡埠芡笍兀蛉~白的狀況非常糟糕,這一年多的時間,他一點兒改善都沒有。”
對于心理療愈而言,一年多的時間不短了。怎么能一點兒改善都沒有?
傅清淺的理智已經(jīng)完全回籠,再顧不得想其他的事情了。
她說:“你現(xiàn)在在哪里?我們見面說吧。”
林景笙說:“我去你家里找你。”
傅清淺走到大路邊,直接招了一輛出租車回自己的生活區(qū)。
林景笙進不去,靠在車身上一邊抽煙一邊等她。
見傅清淺從車上下來,他把抽到一半的煙掐滅。打開車門,等傅清淺進去,他繞到主駕駛座上,才終于把車開進去。
傅清淺先給他泡了一杯紅茶,坐到對面的沙發(fā)上問他:“那個人俱體怎么說?”
“他說沈葉白的潛意識還是非常抗拒,根本打不開他的心。所以,這一年多的治療,對他的問題沒有任何改善。”
“他不是定時去看心理醫(yī)生嗎?為什么還充滿抗拒?”
以沈葉白的性情,如果真是抗拒一件事情,他干脆就不會做的吧?又怎么會在這種事上浪費時間。
林景笙若有所思的沉吟了一下:“我跟你想的一樣,他不是不想改善自己的心理問題,相反,沒有進展,他還堅持去看心理醫(yī)生,說明他非常積極,也迫切的想治好自己的問題。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癥結(jié)所在,所以,才沒辦法將自己完全打開。”
他也問過沈葉白的心理醫(yī)生了,之所以沒辦法推進,的確是找不到癥結(jié)所在。
林景笙從宋楚的日記中得到的那部分真相,他沒有對沈葉白說過。當時他不過是一已私心作祟,想要將傅清淺從沈葉白的身邊奪走,但是,他沒打算徹底毀掉沈葉白。
那種毀天滅地的秘密他怎么能輕易對一個有創(chuàng)傷依戀的人講。再說,既然是沈家極力保守的秘密,他一個外人,也沒資格替他們揭曉真相。
所以,當時他只是以一個專業(yè)人士的角度告訴沈葉白,以他的癥狀來看,他患的是創(chuàng)傷依戀。并將問題的嚴重性跟他講了一遍。
沈葉白之所以深信不疑,最后選擇放開傅清淺的手,肯是去心理醫(yī)生那里證實過了。
林景笙突然又說:“沈葉白原來知道在他之前,還有過一個哥哥。”他就是把自己失去一個哥哥的事告訴了心理醫(yī)生,對方才幫他判定他患有創(chuàng)傷依戀的說法是真的。
傅清淺吃驚的問:“他知道?”
林景笙點點頭:“他知道,也對他的心理醫(yī)生如實講過,不然對方?jīng)]有斷定的依據(jù)。只是,他知道的,和宋楚日記中記載的有出入。宋楚了解到的,是沈家為了不經(jīng)受巨大的損失,任由綁匪將他‘撕票’了。但是,沈葉白卻說他哥哥是因為生病夭折的,家里的長輩就是這么告訴他的。”
傅清淺頓時陷進沉思,她的大腦快速的轉(zhuǎn)動著,將所有問題串聯(lián)起來仔細思考。
如果像沈葉白的心理醫(yī)生說的,沈葉白認為自己的哥哥是死于一場病患。但不管怎樣,他的創(chuàng)傷依戀都是因為失去一個哥哥造成的。心理醫(yī)生也的確是因為這個做為他心理問題的判定依據(jù),只要按著這個方向,怎么會一點兒進展都沒有?
她抬起頭說:“不管在沈葉白的認知中,他之前的那個哥哥是怎么死的。但是,他的創(chuàng)傷依戀,都是因為最親近之人的傷心難過造成的,按照這個思路去療愈他的創(chuàng)傷,問題怎么會一點兒得不到緩解?”
林景笙已經(jīng)用整整幾個小時的時間和心理醫(yī)生深刻探討過了,按理說是沒有問題的,但是,既然起不到作用,就說明錯了。
根本不是沈葉白心結(jié)打不打得開的問題,而是,從一開始,大方向就錯了。
林景笙說:“大家都有一樣的困惑,為了找到問題的根源,徹底解決沈葉白的心理困擾。我將事情的真相告訴沈葉白的心理醫(yī)生了,包括宋楚和沈葉白的關(guān)系……”他看了她一眼,又說:“結(jié)合那些真相,探討之后,我們覺得沈葉白的問題不止之前看到的那樣簡單。單是最親近的人極度悲傷導致的,只要償試著拼接他初來人世那種崩塌破碎的體驗,或許可以幫助他慢慢趨于完整。但是,沈葉白的問題顯然不止這些。”
“如果不是這樣,那是什么?”
林景笙慢慢說:“沈葉白最大的心理問題,是他感覺自己從未活過!從初來人世,最親近的人給他的創(chuàng)傷依戀,讓他在成年后和人親近時,會產(chǎn)生崩塌感外。最重要的是,對一個人的虧欠和思念,從另外一個人身上找補,這種感情仿佛是對前一個人的延續(xù),讓眼下這個人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如同是在替另外一個人活著。久而久之,他便覺得自己從未活過。”
傅清淺的腦袋“嗡”一聲,幾乎要原地爆炸了。
“感覺自己從未活過?那要怎么辦?將真相告訴他嗎?把所有的結(jié)點都打開。”
“那樣會更麻煩。”
“為什么?”
“原本的問題是,結(jié)打開了,問題就解決了。但是,因為那個人是宋楚,所以,問題變得非常麻煩。沈葉白和宋楚長得很像,宋楚死后,你同他走近,就算你是真的愛他。沈葉白知道真相后,也會誤以為你是因為宋楚才愛他。他的痛苦本來就是自體不完整,感覺自己從未活過,如果再覺得是被當成了替代品,只會加速他的崩塌,瞬間摧毀他。”
傅清淺不可思議的張大瞳孔,竟然是這樣。
她的大腦已經(jīng)一片混亂,好一會兒,訥訥:“那就沒有解決的辦法了?”
林景笙擔心的望著她說:“心理醫(yī)生的意思是,除非他完全釋然,不再愛你。當他對你沒有一點兒感情的時候,或許就不再那么糾結(jié)自己是否是感情上的替代品。只剩下原始的創(chuàng)傷,修復起來會容易一些,摧毀他的力道也無疑將變下。還有可能將他初來人世的創(chuàng)傷慢慢縫合。”
傅清淺內(nèi)心情緒激烈涌動,她起身走到窗前,已經(jīng)抑制不住的淚流滿面。
她緊緊的咬著唇,深吸幾口氣,不讓自己發(fā)出聲音。
眼前的世界已經(jīng)霧蒙蒙的了,璀璨如燈海的城市像是浸在水底,影影綽綽,看不清楚。
她那樣辛苦的回到夏城,到底是為了什么呢?
就為了讓他徹底死心,永遠不再愛她嗎?
傅清淺抬起手指,用力啃咬。
身體的某個部位疼了,心臟就不疼了。
林景笙看出了她的悲傷,他知道她很難過。回到夏城,回到沈葉白身邊,幾乎是撐著傅清淺走過來的全部勇氣。
可是,現(xiàn)在現(xiàn)實卻告訴她,拯救沈葉白的唯一辦法就是永遠離開。
對傅清淺而言,實在太殘酷了。
林景笙走過來,輕聲安慰她說:“不要擔心,讓我再想一想,肯定還有其他的辦法。”
他伸手按了按她的肩膀,給她勇氣。
傅清淺轉(zhuǎn)身枕著他的肩膀嗚咽的哭起來。
一整晚她都難過極了,從在餐廳見到沈葉白開始。對面相看不相識,她已經(jīng)忍不住要問出來了,可是,不等張口,殘酷的現(xiàn)實就告訴她永遠不能說了。
不管真相是什么,想要沈葉白好好的活著,她就只能離得他遠遠的。
命運讓她和宋楚相識相戀的時候,這個迷局就開始了,每個人都竭盡所能,撕心裂肺,發(fā)現(xiàn)最終還是逃不出。
傅清淺輕泣著說:“怎么就這么難?為什么每走一步都這么難?”
林景笙輕輕的嘆了口氣;“好事多磨吧,老天在考驗人的真心和毅力。”他接著說:“時間不早了,早點兒休息吧,我們明天再接著想辦法。相信我,一定會有辦法的。”
從傅清淺的住處離開后,林景笙很快陷進了迷茫。還哪有什么辦法可想?
跟心理醫(yī)生聊天的時候,他就知道沒有退路可走了。
沈葉白脆弱的程度,已然不堪重負。
如果保守秘密,按單純的依戀創(chuàng)傷療愈管用的話,一年多的時間,沈葉白的心理問題就已經(jīng)有所緩解。但事實是,他的癥狀不僅沒有半點兒減輕,還有加重的趨勢。
就足以說明,不剖開癥結(jié),就很難抑制他的“分崩離析”。
只是,天意弄人。宋楚,傅清淺和沈葉白三個人的命運息息相關(guān),互成糾葛,竟都成了束縛彼此的網(wǎng)。
林景笙想象不到經(jīng)受過之前那些苦難的傅清淺,怎樣才能超脫出來。
早晨,沈葉白像往常一樣去上班。
付明宇早在停車場等著他了。
看到沈葉白的車遠遠的開過來,付明宇將斜倚車門的身體站直。等沈葉白將車停進車位之后,緩步朝他走過去。
沈葉白打開車門下來,迎著光,桃花眸子微微瞇著。
他心知肚名的問他:“你怎么在這里?”
付明宇說:“找你啊,昨晚打你的電話又不肯接。”
沈葉白淡淡說:“不方便。”
不方便?
付明宇做為一個有著七情六欲的正常男人,容易想歪。昨晚在餐廳的時候,他就看到沈葉白是和江語然一起,手里還拿著一瓶葡萄酒。兩個品酒高手,抱著的肯定是珍品。付明宇就懷疑,是不是美酒佳人,太過陶醉,所以不方便。
“你和江語然到底怎么回事?”
沈葉白看了他一眼說:“朋友,能怎么回事?”
付明宇又問:“之前你知道傅清淺回來了嗎?”
沈葉白不耐煩:“你一大早跑來就是為了問傅清淺?”
“別岔開話題,你知道對不對?”
“那又怎么樣?她回不回來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付明宇吸了一口涼氣,他果然跟一年之前一樣絕決。他忽然氣不打一處來:“你就不覺得愧疚嗎?”
沈葉白冷漠說:“成人之間的游戲,任何后果都要由自己承擔。你覺得不是嗎?”
付明宇咬著牙,咯咯的盯緊他。
他又像一年之前想要動手打他了,但是,付明宇控制住了。他知道現(xiàn)在不合適,這里是沈葉白的公司,人來人往,對誰都不好看。
沈葉白看付明宇盯緊他不說話,他說:“沒別的事,我去上班了。”
“沈葉白……”付明宇叫住他,接著一字一句:“你就是個懦夫。”
沈葉白沒有回頭,高大的身體卻是微微一震。
他大步朝大廈走去。
進了大廳,不時有人跟他打招呼。
沈葉白一路向前,目不斜視。直到布入專門電梯,他所有冷酷防備松懈下來,盯著電梯壁的目光顫抖,他就是個懦夫……一個喪失了所有勇氣的懦夫。
直到電梯門“叮”一聲打開,沈葉白才終斷內(nèi)心中所有的鄙夷。神色冷淡的走出來。
秘書聽到響動,抬頭看到他。今天的沈總又是那副陰郁的表情,這個男人真是越來越少笑了,連以前嘴角時常浮動的那抹諷笑都不見了。
接下去的幾天林景笙和傅清淺又聯(lián)系了幾位心理學界的資深專家,咨詢相關(guān)問題。
過程當然將沈葉白的身份隱去了,只當成一個難解的案例做為咨詢。
結(jié)果很不樂觀。
和那一晚林景笙和心理醫(yī)生討論的結(jié)果并沒有多大不同。
幾位資深大佬的建議都是先拆除一個炸彈,可以降低風險。而且,感情是最傷人的東西,都知道沒有七情六欲的人,更容易百毒不侵。
當情感危機解除了,一把懸在沈葉白心頭的利器就消失了,再去修補他原始的創(chuàng)傷,或許才能見到成效。
傅清淺聽著,心一寸一寸的涼下去了,她不動聲色的坐在那里,心臟不時痛苦收縮。
林景笙擔心的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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