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華公主端著托盤緩步走來,祁羽守在御書房門前,身形未動,微微抖動的睫毛卻暴露了他已看到來人。
她說她只是來送參湯給皇帝,他冷硬地用皇命將她擋在門外。見到他,她心中歡喜,可他卻是個沒感情的冰塊兒,她和他吵架,只是想多和他說說話,久居深宮,她沒有那么多機會見到他。
嘉華公主雖是自幼嬌養在宮中,卻也是寄人籬下,驕傲中藏著份小心翼翼,縱然與皇帝再是兄妹情深,她不能恃寵而驕,雖是生氣,卻也是柔柔弱弱,不像老虎,倒像是個貓兒,故而她裝作憤怒的樣子將托盤推給祁羽時,祁羽來不及收起的貪戀目光對上她,嘴角那深藏的笑意像是怕被對方看見,即刻收起。
二人目光相接,卻都是很快不自然地收回,連帶收回彼此那拼命掩飾的悸動。她佯怒轉身離去,走著走著,手帕掉了,他在她身后癡癡地端著托盤,見她手帕掉落,上前一步,嘴張了張,終是沒有出聲,而她身子搖了一下,微微偏頭,腳步卻是未停……
祁羽將托盤放在地上,撿起那方手帕微紅了臉頰,藏進自己的衣襟。
直到導演喊卡,兩個人才回過神來。
“太好了太好了!一條過!”張鳳山撫掌而笑,“一朗,小曦,不錯不錯,很流暢!”
夏一朗和趙曦一起去看回放,言臻站在他們二人不著痕跡地隔開來,攬住趙曦的肩膀與他們一同看著,張鳳山也不由得湊過來,幾人現場便開始復盤,演員說著自己拍戲時的心境,導演和言臻時不時指點兩句,各抒己見。
那氛圍,充滿了濃郁的學霸氣場,旁的工作人員都被吸引了,忍不住也要和大家一樣共同進步,整個片場似乎一瞬間成為了大型授課現場……
此時給大家買奶茶的唐新也開車回來了,他辦事沒的說,有要求的人都按照要求一杯杯做了標注,沒有要求的人便都是奶茶店里的金裝招牌,除此之外還買了一些雞排和小食給大家加個餐。
有不少人認識唐新,知道他是言臻的助理,可偏人家言臻的助理一邊張羅大家吃喝一邊說是趙曦做東,而言臻呢又正好和趙曦一同出現,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此前在見到趙曦之前,大家對她私下里也有不少議論,想來就是個富二代小姐挑上影帝玩玩罷了,畢竟這個圈子亂的很呢,什么不正常的事都會讓人覺得很正常。
可今日先是趙曦驚艷了眾人,后又有言臻親自現身且幫小女朋友做人情……遠遠望過去,明明穿著古裝的夏一朗和趙曦那扮相站在一起更和諧,但偏偏人群中趙曦和言臻的顏值讓人無法忽視的般配。
趙曦受了張鳳山的夸獎,覺得演戲也挺有意思的,回了家就和家人一起分享在拍戲時覺得有意思的事。這部戲的劇本趙渙早就看過,嘉華公主的人設就是個清純的小丫頭片子,都是純情戲,沒什么親密的戲份,不然他也不可能讓張凱文把這部戲簽下來。
只不過,這件事他沒和妹妹說,省的她又有逆反心理。而現在的結果他也是滿意的,看著妹妹說起演戲的趣聞眉飛色舞的樣子,他也覺得開心。
適逢岑家阿姨帶著岑書墨來拜訪,被趙曦逗的與趙媽一起哈哈大笑。岑書墨和趙澄兄弟幾個坐在那兒,他似以往那般,話不多,只是和趙家人一起聽著趙曦說話。
趙澄道:“怎么覺得你今天格外地沉默?”
“有么?”岑書墨手里剝著小小的松子,將一顆顆肥滿的子挑進手邊的小盒子。
趙澄看著他手上的動作,直嘆氣,“我怎么就瞧著你這么不忍心呢。以前也就罷了,我妹妹,現在連男朋友都有了……”
他說這話,似笑非笑,趙渙將他拍開:“老二,別總欺負書墨。”
趙澄:……
趙渙對岑書墨道:“小曦年紀還小,感情上沒什么經驗,可能吃點苦頭才知道誰是真的對她好。老二說的話,你別在意。”他拍拍岑書墨的肩膀,雖然他不希望妹妹談戀愛什么的,但男女正常交往上他又不是封建社會的老頭子,還不至于要求女子一輩子只能有一次戀愛一個男友一個老公。
在他看來,一個優秀的女孩子萬萬不能有的就是戀愛腦,整天感情大過天可不行,自家妹妹可以受點情傷,但絕不能毀在哪個男人手里。他們家小曦就是陸續談上十個男朋友那也是沒什么不可以的。
岑書墨愣了一下,含笑點頭,只是那笑容里有幾分苦澀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他從未覺得對趙曦需要志在必得,他要的從來都不只是她,而是要她幸福,畢竟,是他愿意用一切守護的小丫頭。只是,他也會希望,她有一天看到自己,愛上自己。
強人所難,他沒有想過。
但是就此放手,大方祝福,他又能甘愿么?
是啊,甘心么?
那個人問他,甘心么?他當然不甘心。可他那天還是說了違心的話,他說沒什么不甘心的。結果對方只是一聲嗤笑,叫他這個向來冷靜的人也頓生惱意。
他手中動作未停,思緒卻是回到了前日。
那天他打電話給趙曦,新開了一家蛋糕店,風味絕佳,他第一反應便覺得她肯定會喜歡。然而漫長的等待音之后接電話的卻不是趙曦,是言臻。
此前言臻獨自上山找到走失的趙曦,他便覺得他們二人之間的氣氛變得親密了許多,他未想到言臻竟會動作那么快,他也未曾想到言臻竟然什么都不顧忌,大大方方地就公布了兩個人的關系。
他想,罷了,只要小曦覺得幸福,他也為她開心。
可事實上呢?看到言臻微博淪陷的那日,他徹夜失眠,回想起從小到大的點點滴滴,他一直守護的女孩兒,怎么就到了別人懷中呢?他胸中郁結難疏,便沉默地投入到工作中,直到那日得空,才想約趙曦帶她吃茶點。
言臻這個人他有些看不透,他時而幼稚時而沉穩,時而溫和時而尖銳,時而謙遜時而張狂。他說不上來對言臻要如何評價,可他很清楚自己并不喜歡言臻,原因再簡單不過……
那日,他沒能約到趙曦,卻被言臻約了。
言臻約他在一家高檔酒店見面,一如以往的低調,穿著休閑,與西裝革履的他同坐也沒有半分不適,他很自在地來赴約。
“我知道你喜歡小曦。”
對方開門見山,讓他原本的冷靜有些裂痕。
言臻像是一點都不介意,攪動著面前的冰飲,抬眸看過來。都說言大影帝這張臉是被天使吻過的,且他眉目間總是含笑,叫人不由得就心生歡喜。
他如此近距離地看著言臻,切實地品味了那句話的意思。
言臻這個人,似乎有種魔力,讓人無法真的討厭起來。
那一刻,他心中是挫敗的,他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贏不了言臻了。
可言臻卻說:“我給你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你可以追求小曦,但是最終的決定是由她自己來做。怎么樣?”
他幾乎是瞬間就擰了眉:“你為什么要這樣做?小曦她喜歡你,你們也已經是男女朋友,我插進來一腳算是怎么回事。”那一刻,他心中是憤怒的,因為他覺得言臻對趙曦不夠尊重。
言臻道:“因為小曦她對你有心結。而你又對她有心意。我不想自己未來老婆心里掛牽別的男人。”
這番話說的既挑釁又狂妄……別說男女朋友隨時可以分手,趙家那邊八字都還沒給他撇下呢,就未來老婆上了……真是太讓人生氣了!
若說之前他的冷靜只是出現了幾道裂痕,此時這裂痕都要裂成東非大裂谷了,他冷聲應戰:“好。你最好記住你說的話,我們各憑本事公平競爭,最后的決定由小曦來做。”
……
“書墨?書墨?”
岑媽喚著兒子,見他還在發呆,也是替他心急。
“媽。”岑書墨回過神來,將手中剝下的最后一個松子放進小盒子里,走過去時帶上了小盒子,坐在岑媽身邊后將小盒子輕輕放在趙曦面前,一句話也沒和趙曦說。
倒是趙曦樂呵呵地沒什么心眼兒,道了聲:“謝謝書墨哥哥”,她剛才說的口干舌燥,坐在這兒喝飲料,這一小盒子松子,是她最愛的堅果,配著飲料正好。
岑媽簡直要被自己這個兒子氣死,她笑了聲,與趙媽道:“小曦這孩子還是這么喜歡吃松子。”
幾個兒子胡鬧成一團,剛才岑書墨一直默默坐在那里剝松子,趙媽自然也看到了,岑書墨和趙澄同歲,岑家還沒有搬走時,兩家鄰居關系很好,常來常往,兩家孩子也好的跟一家似的。
更別說岑書墨為了趙曦又出了那么大的事,趙媽對岑書墨也是心疼到骨子里,“哎,書墨是個好孩子,可比她那幾個哥哥強多了。瞧瞧,就咱們書墨記著小曦愛吃松子呢。”
岑書墨笑笑沒說話。一些小事,他都是習慣了的。
兒子不知道爭取,岑媽只好自告奮勇地來給他做助攻了。
“書墨,今天天氣很好,不如你帶小曦出去玩玩,之前你不是說有家蛋糕店的味道不錯,小曦肯定會喜歡的么?”
提起那家蛋糕店,岑書墨喉間又有些發苦,也讓他再次想起那日言臻和他說的話。
言臻那樣的男人,完全可以對著他大聲宣布對小曦的所有權,可他并沒有,甚至還給他機會撬墻角……
或許言臻也并非那么喜歡小曦,那他是不是有理由名正言順地去撬著個墻角?
“書墨哥哥,什么蛋糕店啊?”
一聽說有吃的,趙曦眼睛都亮了。
岑書墨見她沒心沒肺的樣子,心中一嘆,罷了,她這樣傻乎乎的,他不舍得就那么拱手讓人。
他站起來來,“東市街那邊新開的一家法式甜品店,我替你嘗過了,味道很正宗,怎么樣,有興趣么?”
“有有有!”趙曦跳起來,“那我們現在就去吧。”
岑書墨笑著點頭,他向來不大會拒絕她。
趙曦問三個哥哥去不去,趙渙和趙澄都知道岑書墨的心意,拒絕了,趙澈不喜歡甜食,也不去。
二人出門,一路上趙曦時不時偷偷看岑書墨幾眼,心想那天大哥和她說書墨哥哥對她有那種意思……可她怎么就看不出來呢?書墨哥哥對她像以前一樣好,沒什么特別的。
她當然不知道,岑書墨向來對她好也是因為喜歡她,只是這份好,這份喜歡,隨著年齡更為深沉罷了。
“書墨哥哥,你是喜歡我么?”咬下一口櫻桃撻,趙曦突然問道,因為她發現岑書墨自從坐在她對面就一直在看著她。她一向大大咧咧藏不住心里想問的話。
岑書墨一噎,這一幕何曾相似……那日言臻也是一句話就讓他崩了。
“嗯。”所幸也別掩藏了……
岑書墨沒有要甜品,只點了一杯意式咖啡,濃厚的苦澀在舌尖蕩開來,不知不覺融合了他的心境。
他在猶豫,他在考慮。若是永遠不說,小曦惦念他,當他是個哥哥,若是說了,若是他們沒能在一起,那這段關系,終究會變得尷尬起來。
但剛才那么一瞬間,他卻承認了。
趙曦有些苦惱地咬著小勺子,櫻桃撻甜而不膩,但她還是更喜歡略有苦味的三層巧克力蛋糕,不過清新的抹茶芝士蛋糕也不錯……
她心里有點亂。書墨哥哥在她心里一直都是像哥哥們一樣的存在,他竟然喜歡她……這讓她覺得有點反應不過來。
“書墨哥哥,我和言臻……”
相比混亂的她,岑書墨早就從百般混亂中梳理出來了,他淡淡地將剛上來的榴蓮冰淇淋推到她面前,“小曦,你不用有心里壓力。我知道你現在喜歡言臻,但是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也考慮我一下。只要你還沒有結婚,任何人你都可以考慮,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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