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大熟人穿著深色毛呢西裝褲,簡單的白襯衫,搭了件低調(diào)的駝絨馬甲,袖口隨意卷起,如玉的手指落在一本厚厚的書上,望見門口的人,輕輕敲了敲書的封面。
他發(fā)絲看似飄逸綿軟,實則也是精心打理過一番的,精致的俊臉上戴了一副垂了細(xì)細(xì)鏈子的金邊眼鏡,隨著他偏頭的動作輕輕搖晃著,讓人的視線不由得落在他的臉上流連。
這人不是言臻是誰?
趙曦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正想說他這一副正經(jīng)模樣看起來也挺像那么回事的。
誰知他倒是眉峰一挑先開口了,“這位同學(xué),你擋到后面的人了。”
喲呵,還打算和她玩兒角色扮演么?
都是走進(jìn)表演系的人,誰還不會一個演字。
趙曦收斂笑容,朝身后的人道了聲抱歉,沒在看講臺上的人一眼,徑自走進(jìn)教室,在最后面的幾排找了個周圍無人的清凈位子坐下。
縱然她不說自己是誰,但早前她和言臻拍的巧克力廣告鋪天蓋地地播放,再加上她參加的那檔綜藝詭異地一飛沖天,而她又實在是容貌艷麗,想不被人認(rèn)識都難。
所以她也根本沒整什么虛的,沒有化妝掩飾,更沒有戴口罩帽子。全然將自己當(dāng)做了這里的學(xué)生。在趙曦心里,是把自己當(dāng)做學(xué)生,可在這些學(xué)生眼里,她卻未必只是學(xué)生那么簡單了。
她這種自以為小名氣的人大家都認(rèn)識,更別提講臺上的言臻了。
臺下早就是一片竊竊私語。
趙曦一心一意地將自己喜歡的文具拿出來在手里當(dāng)個好玩意兒似的把玩,耳朵卻支棱著,努力地想聽聽他們都在說什么。
主要是想聽聽他們怎么評論言臻的,她打算回頭拿來擠兌擠兌他。
可誰知,聽來聽去都是看不起她的話,好不容易聽一句說言臻不好的話,竟然是說他眼瞎才瞧上自己……她心中不平,故意踹了一腳前排的折疊椅。
哐啷一聲,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了,她卻一臉無辜,任由他們指點。
言臻好笑地看過來,聲音卻是溫柔地讓人心里跟著酥軟:“同學(xué),腳疼么?”
“謝謝老師關(guān)心,腳不疼,就是同學(xué)們太吵了,吵得耳朵疼。”
“大家安靜一下。”言臻輕咳一聲,臉上笑意溫和:“忘了介紹,大家好,我是代課的特聘教授言臻,最近會教一下大家基礎(chǔ)課。”
言下之意,該叫教授,而非老師。
同學(xué)們哪里還有別的心情說閑話,安靜片刻之后又紛紛笑著與他打招呼,叫他言教授,更有膽大的女同學(xué),大聲問他都教哪些基礎(chǔ)課。
趙曦撇撇嘴,抱著雙臂靠在椅子上。
言臻這個人就是厲害,明明他也是空降下來,卻沒人說他一句不好,也沒有人質(zhì)疑他的能力,果然是長得帥就能橫行么?趙曦胡思亂想著,渾然不覺課已經(jīng)開始了。
“趙曦。”
“趙曦。”
……
走神的趙曦迷迷糊糊地?fù)沃X袋睡著了,卻聽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心里又清楚地記起來自己是在上課,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十幾歲中學(xué)時那段渾渾噩噩的時光,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
所有人都愣住了,而后不知誰噗的笑出來,大家跟著哄笑起來。
言臻笑瞇瞇地看著她:“睡得舒服么?”
環(huán)顧一周,雪白的墻面,墨綠的黑板,排排座椅桌子,趙曦的睡意一下子就被驅(qū)散了,她確確實實在上學(xué),只不過是大學(xué)了,即便被提問也不必站起來的大學(xué)。
也是即便睡著了教授也懶得叫你起來的大學(xué)。
所以,言臻這是故意讓她難堪的?
瞧瞧,這就是她的男朋友,那叭叭說話的兩片紅唇,不是用來哄人就是無賴似的親,現(xiàn)在卻故意讓她在這么多人面前難堪。
雖然趙曦沒那么在乎這種她丟慣了的臉面,可她還是表示,自己不高興,自己很生氣。
言臻像是沒有發(fā)現(xiàn)她生氣似的,道:“下課跟我去辦公室一趟。”
這句話說完,臺下一片吁聲,言臻淡笑,“好了,你坐下,繼續(xù)上課,別再睡著了。”
趙曦賭氣地哼了哼,坐回到座位上,怎么都覺得生氣,她就瞪著講臺上的言臻,縱然這么遠(yuǎn)地看著他,依舊能讓她腦海里呈現(xiàn)出細(xì)致的畫面來,那細(xì)細(xì)的眼鏡腿兒上雕的是個什么花紋她都能想出來。
都說美色誤人,這男色也是相當(dāng)熬人的。
她心說別的院校哪有言臻這樣年輕的教授,他也就是裝裝樣子罷了,可聽了幾句,漸漸有些入神。
這堂課,言臻講的是表演基礎(chǔ)理論,原本呆板的理論,在他生動有趣的講解下也變得好玩起來。不用去背那些冗長的定義也能很好的理解。
趙曦越聽越是專心,興趣來了,竟還做起筆記來,勾勾畫畫,哪里是重點,哪里尚有疑問,都標(biāo)記的清清楚楚。
下了課,所有人都還意猶未盡,見言臻好脾氣,便也都當(dāng)自己是個半大孩子,纏著言臻問東問西。
言臻也不慌不忙地站著,有問必答,風(fēng)趣幽默,著實讓人心生好感,不僅是女孩子,還有很多男孩子,圍繞在他身邊,眾星拱月一般。
趙曦冷著臉拎著包從人群旁走過,被言臻叫住。
“站住。”
趙曦向來不是什么聽話的好學(xué)生,演都不用演,抱臂看向他:“怎么,言教授還要罰我?”
“你上課睡覺,難道不該罰?”
幾個看不起趙曦的學(xué)生樂得看熱鬧,原本他們就覺得言臻是被迫因為某種原因才和趙曦捆綁在一起的,眼下見他們兩個人不對付,就覺得這傳聞肯定是真的。
他們等著看趙曦的笑話,畢竟在他們眼里,只有趙曦癡戀言臻的份兒,哪會有言臻追著趙曦跑的可能。
趙曦才沒那么九曲橋似的心思委屈難過呢,她哼哼一聲,言臻要是真敢罰她抄什么書打什么手板的,她才不會真的乖乖受罰呢。她就且看著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瞧著他這樣也是事先都安排好的,竟然不告訴她!
“那言教授要怎么罰我,直說吧!”她一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的精神頭,脖子一揚,天不怕地不怕。
言臻也很生氣,一點笑意都沒有,想了想,將書兇狠狠地一拍:“就罰你在辦公室睡到飽!睡不好就不準(zhǔn)聽其他人的課!”
眾人呆掉……
這……這也算懲罰么?
趙曦也愣了,隨即偷瞄一眼言臻,見他努力藏著唇邊的笑意,心里想笑,卻還是屏住了,對他橫眉冷對,也是發(fā)狠地應(yīng)了一聲:“睡就睡!”
眾人:……
這到底是個什么情況?
今天這節(jié)課講的什么他們都記不清了,只記得這位受人矚目的言教授和那個花瓶趙曦兩個人氣哼哼地一前一后走了。
可這到底在氣什么,他們總覺得自己不懂。
“我怎么覺得言臻好像沒有那么討厭趙曦啊?”
“討不討厭不好說,不過這個趙曦是真的囂張。”
“不過……趙曦皮膚可真是好啊。”
“別說了,太羨慕了。當(dāng)花瓶有什么不好,美就值了。”
“是唄,你瞧人家言教授都不忍心責(zé)罰了,罰睡覺算是個怎么回事兒!”
“還別說,不管言臻喜不喜歡趙曦,人家站在一起就很登對。”
“那有什么,還不是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富二代。”
“就是,要不然也不會來咱們這兒旁聽了。”
聽著這些議論,方韻寧壓低了帽檐兒側(cè)身從他們身邊不起眼地擠了出去。按理說她已經(jīng)大四了,學(xué)分已經(jīng)修滿,但最近她低調(diào)起來磨練演技,深刻地反省了自己對早期基礎(chǔ)的忽略,求了導(dǎo)師重新回學(xué)校旁聽,今天她來修大一這門表演基礎(chǔ)理論課,也是躲在角落里聽的。
她知道趙曦來旁聽的事,沒想打擾到她,誰知他們聽的竟是一節(jié)課,這節(jié)課還是言臻代講的。
這些剛?cè)雽W(xué)校眼界極高的學(xué)生們肯定不會想到,人家言臻和趙曦的相處方式就是這樣戲如人生人生如戲,是在逗彼此玩兒呢,哪有他們想的那么多彎彎繞。
方韻寧勾唇笑笑,重新回到校園,讓她身心都輕松起來,在大學(xué)這座最后的保護(hù)塔里,即便是大家懷著什么心思,但終究都是單純的,在這里,他們還未能理解和接觸真正的惡,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而又脆弱。
以往她一直因為自己被當(dāng)做校花而沾沾自喜,卻忘了人外有人,比她漂亮而又有天賦的人大有人在,那樣高傲的她,一出校門便步步錯,任由嫉妒心膨脹,做了許多錯事,活在自己以為的那一方小世界里。
此刻,她抬頭望望高遠(yuǎn)的天空,藍(lán)天白云,舒卷怡然。導(dǎo)師曾苦口婆心勸她好好畢業(yè)之后再做打算,而她卻心急著跳入大染缸里,原以為自己有能力有信心摸爬滾打,實則她還未做好準(zhǔn)備。至少,心境還是不夠的。
原以為趙曦是不會原諒她的,但她卻叫了自己吃飯。而除卻這件事,夏一朗又告訴她,原本他并不在意她這個小師妹,是趙曦說她演戲上挺努力,他才愿意多照顧一些。
趙曦說的沒錯,她就是個沒有眼界的人。如此,才會被圈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容不得別人比自己優(yōu)秀。
她想通了這一點,心情反而一下子變得坦然了。春意盎然的校園讓她多了一些眷戀和希望,她昂首闊步地向前走,心中不再陰霾。
言臻的辦公室是一間獨立的小房間,確實是電影學(xué)院里教授級別可以享受的待遇。房間雖小,卻一應(yīng)俱全,靠近后面的位置還放著一個小屏風(fēng),屏風(fēng)后竟然是張沙發(fā)床。
“趙曦同學(xué),上我的課怎么能睡覺呢?”言臻不滿意地看著她。
還演著呢?
趙曦也不甘示弱,“言教授講的太過催眠,也不能怨我啊。”
言臻寵溺地看她一眼,遞給她一杯熱茶,簡單的袋泡茶,卻是她喜歡的一個英國牌子的果茶。
溫暖的感覺隨著陶瓷杯璧傳入指腹,趙曦捧著杯子低頭喝了一口,全身也跟著暖起來。
言臻摘了眼鏡,又將她上下打量,滿意道:“我送的衣服果然是好看。”
趙曦撇撇嘴,“這是夸我還是夸自己呢。”她指指眼鏡,“你戴眼鏡也挺好看的。”
言臻聞言又重新戴上,他問,“師生戀這個調(diào)調(diào),喜不喜歡?”
果然是角色扮演啊!
趙曦挑眉,就見言臻敲敲桌子,“今天講的內(nèi)容,還有哪里沒明白么?”他講課時叫起她雖說是有心逗逗她,卻也是不滿她竟然睡著。
她后來沒有再睡,反而認(rèn)真聽講,還做了筆記。
對了,筆記。
他自顧自地拿過她的包,將里面的筆記本拿了出來,隨手打開。
筆記上的字跡秀雅娟麗,都說字如其人,她這個字卻不似她的性子,且字跡工整,條理清晰,邏輯關(guān)聯(lián),疑問處都標(biāo)了出來。
他指著一處,“這里不明白?”
趙曦嗯了一聲。
他又道,“這么簡單都不明白?可見根本沒有好好上本教授的課,你坐過來,我親自再和你講解一下。”
趙曦眨巴眨巴眼,坐哪兒?書桌前就只有一把椅子。
言臻也朝她眨眼,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趙曦哼哼一聲,“這不好吧……”
言臻伸手將她拉過來,圈在身前,“自家男朋友,客氣什么。你就當(dāng)是我精分了,咱們談一場師生戀。”
趙曦想說什么,言臻圈著她的手臂卻引著她看向筆記,指著那處圈出來的疑問講解起來。
他講,她便認(rèn)真地聽。他的聲音低沉而又和緩,讓人聽著也是悅耳,忍不住就跟著他的節(jié)奏變得專心起來。
“言臻,你到這里來講課,是不放心我么?”趙曦聽完他的講解,問出這么一句來。
“嗯。”言臻輕輕發(fā)出一個鼻音。
因她在他懷中,他的聲音從她腦后傳來,讓她本能地回頭去望,正對上他的眼睛,近在咫尺。
言臻借著位置的優(yōu)勢靠近了些,輕吻在她唇邊,“也是想時時見到你。”
想時時見到你,只能在離你最近的位置。
只有這樣,也能在你危險的時候護(hù)住你……言臻這么想著,眼神落在她腕上的手鏈。
忽然,樓下嗷嗚一聲悲鳴,小狗汪汪聲像是在哭泣,聽起來甚是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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