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黑狗界,東境大陸,真瓊皇朝六百六十二年,盛夏。
那是個充滿汗水與歡呼的季節。
因為酷暑難當,驕陽似火,也因為武皇大會,極盡輝煌。
本該是個放松的夜啊。
崔家的人,面上盡是自豪的笑,今日大會的落幕,他們崔家的人物,以全勝對手的無敵之姿,坐上了第一的位置。
崔鈺自然也是高興的,不管是活人還是死人,都能看到他面上的笑。這笑不似往常克制而疏離,當真松下繃了六年的弦,快意而溫和的一笑。
夜里是一場又一場慶賀的大宴。好在他從前在山中修行時便總陪同師伯飲酒,不至于幾杯便醉。
而還不待他應付完那諸般瑣事,關天涯便悄悄湊到他身側,小聲說:“公子,梁小姐又去找姜姑娘的麻煩了。”
活人或許未曾注意,可那隱在暗處的死人,卻每時每刻的懸著心,看到那堂下席間,如玉的公子眼中一抹寒意。
說了幾聲抱歉,他拱拱手,匆匆離去。
月色下的花壇邊,崔鈺趕到時,暖風將將吹散他淺薄醉意,她們方才都吵鬧了什么,他沒注意聽,只伸手一攔,便將姜思習擋在身后,目光冷冷望著那個給他找了三年麻煩的梁月端。
這是在他們隱都梁家的地盤沒錯,可他如今已不是那條血路之上掙扎拼殺的趕路人,他是劈開阻擋在他面前的一切,走到最終位置的勝利者。
只待返回皇都,正式確認崔家少主之位,他便終于可以實現承諾,而后的路,雖也免不了一生勞碌拼搏,但到底今非昔比,他再也不用如過去三年那般受制于人。
屆時,所有仇,所有怨,不收斂,便一并還。
這大概便是他心中所想了吧,因為畢竟這就是現實啊,黑暗中,鬼魂們看著,也憂著。
梁月端不甘離去。
崔鈺轉過身,看著面色凄苦的姜思習,剛要說些什么,姑娘便搶先開了口。
看著他的眼睛,那樣好看的眼睛,卻再沒有往日的沉迷,姜思習滿含著淚光說:“子玉,你只是把我當成了你的未婚妻子,卻不愛我。”
是肯定的語氣,不是問句,沒有絲毫懷疑。
姑娘是又在鬧什么脾氣?他們明明都只差最后一步了。
姑娘又說:“崔鈺,你有沒有發現,你這輩子對我說的最多的話,就是要娶我為妻,除了這個,什么都沒有。”
他這輩子對她說過最多的話,活人不記,死人明晰,的確是“我會娶你為妻”。
可是不然還要說些什么呢?
一個男子,對一個女子,所能說的所有話中,最至高無上的,情意深重的,除了“我會娶你為妻”,還應該要有什么呢?
那是他們此生既定的姻緣。無法背棄的承諾。
所以不會存在什么“如果當初沒有這段祖上定下的姻緣”的說法。她非要問,那就不會吧。
因為沒了緣,又要怎么強求分。
死人的世界,大肚鬼恍然間靈光乍現的想到這一點,他覺得自己在情感這方面似乎一瞬間通靈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認定自己完完全全的理解著崔鈺的心思。
再然后的,便該是鬼魅登場了。
說不緊張是假的,自死后受訓做鬼差,知法懂法,守法用法,他們這都還是頭回犯法。
鬼身進了人身,恍恍惚惚,有神無神。
四鬼是拼盡了修為,全附在姑娘的身上,長劍一抽,風馳電掣般便沖向了梁月端離去的方向。
而這般異態,自然也將崔鈺吸引來。
可惜,他做為凡人的速度,還是晚了一步,他只急急來,喚她名字換不來她回頭的頓在房門邊。
親眼見了這殺人一幕。
這之后的交鋒,將離早在姜思習的記憶中看過,那遠比這薄薄信紙上的記述要生動的多。
可再之后,信上說,彼時兵分兩路,長發鬼、短發鬼追了那關天涯和姜思習,而小頭鬼和大肚鬼則選了跟著崔鈺。
跟著關姜那一頭的,后來自然看了一場好戲,一場意外之喜的好戲,姜思習和崔訣私奔,神仙的未婚妻跑了,至少這短時間內,他是沒的娶了。
至于那一頭的情況里,信上將離不曾看到過的,便是后來眼見著姜思習和崔訣離去,卻無力阻止的關天涯,手指摳在地面,目光深恨。
他就這么一下一下的爬回到了崔鈺身邊。
而跟著崔鈺那一頭的,卻沒想到,也是一場大戲。
崔鈺做什么去了?
殺人去了。
極速飛掠之間,便取兩人性命,兩個同樣旁觀了整場謀殺的侍女,用的招式,還是連四鬼也沒有見識過的,帶著讓陰鬼都發自內心感到忌憚恐慌的氣息。
而后他便又返回到梁月端處,劍起劍落,新傷蓋住舊痕,用的也是那種新奇招式。
再鐵青著一張臉,抹去所有可疑痕跡,搶在巡守衛隊聞異狀趕來之前,抽身而去。
夜的審判,無序而混亂。
有人說,聽到了那姓姜的喊叫聲。
有人說,那姓姜的行蹤可疑。
有人說,見到了那姓姜的在小姐的院外出現過。
有人說,今夜賓客雖多,可如今封了全府,只不見了那姜思習。
而崔鈺,寒著面,將目光冷冷掃過全場,不曾如當初頂罪時那般跪下挨罰。
他站在那里,為他的未婚妻子據理力爭。
她一沒有這個殺了梁小姐的能力;二沒有這個置人于死地的動機;三沒有那般心狠手辣的決斷。
四從傷痕來看,用在幾具尸體上的招式手段既不來自姜氏,也不來自崔氏;五他自宴中離去便一直陪在她身邊,直到將她送回房內,便被通知出了這樣的事。
所以殺人的,絕不是姜思習。
說的的確有幾分道理,可惜,眾口鑠金,積毀銷骨,事實擺在眼前,姜思習不知所蹤,你又如何解釋?
崔鈺剛要開口。
“公子…”
滿身血跡,關天涯掙扎著爬至崔鈺腳邊,他這般艱難緩慢的一路過來,破開重重人影,自然也聽到一萬張嘴對一張嘴的困境。
崔鈺低頭看他,眸中大驚,一把將他提起,飛速封住他穴道經脈。
他皺著眉,疾聲問:“天涯,怎么回事?”
不曾有片刻的疑慮,關天涯緊緊撐著崔鈺的手臂:“公子,姜姑娘她,和那崔訣私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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