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平凡的夫妻,摸遍了全身也摸不出一件寶物來。
“所以最后,作為交換,她拿走了那個女鬼的名字,牧遙。”
客棧內,周缺淡淡的著。
“因為她覺得,這對夫妻有一點特別,她不清是什么地方特別,但是每次那個男鬼叫那個女鬼的名字的時候,好像都很幸福的樣子,眼睛里都發光。”
“牧遙…阿遙…遙遙…好像這兩個字就是他最珍貴的寶物一樣。所以她拿走了這個,給自己取名叫牧遙。”
聽完關于牧遙這個名字的來歷,房間內再次陷入冗長的沉默。
沉默之后,是忽然間爆發出來的,始料未及的情緒。
情緒第一個由子玉挑起。
他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將離:“為什么在你治理下的地府,孟婆上任第一就敢徇私枉法?她第一就能做出這種事,那這將近一萬年里你能想象究竟還有多少更過分的嗎?”
將離的兩顆眼珠子差點沒一起結伴從眼眶里蹦出去。
然后還不待她有所回應,范無救立馬加入戰局道:“就是,為什么在你治理下的地府,不管大官官都敢干徇私枉法這種事?你該反思一下自己。”
???
將離想一杯冷茶潑到范無救臉上。
然而她太生氣了,那杯茶走到半路就被她連杯子一起捏的稀碎。
噼里啪啦的把捏碎的瓷片往范無救臉上扔,將離怒道:“你還有臉?!就那死丫頭干的那些破事,難道不是一大半都是讓你給慣出來的嗎?”
“是誰不分青紅皂白禁止底下的鬼差對她動手,即便被灌了湯也得忍著?是誰沒完沒聊把那些沒喝過湯的鬼差,一批一批的往她的孟婆莊附近調?”
“再了,你有什么臉跟我提徇私枉法這種事?!地府成立至今有哪個鬼比你干過的徇私枉法的事更多!!!!!”
在她的拳頭帶著勁風就要挨到他臉上的那一瞬間,范無救抬起根手指。
“地府這十二萬年,大大成千上萬的陰兵鬼差的俸祿,都是從誰那兒出的?”
“……”
將離的拳頭卡了一下,然后重重的落到范無救的臉上:“有錢就可以胡作非為嗎!玉兒你快罵死他!”
如果將離方才的都是真的,子玉自然也很惱怒如此胡作非為的范無救。
但當范無救揭露霖府大官員的俸祿來源之后,他震怒。
所以將離這個齊仁圣大帝,不僅將地府治理的一團亂,甚至連手下官員的俸祿都是出自…出自手下官員?!
所以除了業火,她如今留在地府的意義是什么?這就是她總能隨時隨地跑到人間來玩兒的原因是吧?反正地府有她沒她都一樣?
看著子玉氣的快要發抖的模樣,將離結巴了兩下:“那,那也不是這么,至少我還是他們的精,精神領袖……”
這一點范無救倒是沒反對:“鬼魂們看到她一般都很有精神。”
“……”
謝必安看不下去了,起身推了范無救一把:“少兩句會死嗎?”
范無救聳聳肩:“反正都已經死了,還在乎少多?”
不知道什么好,也不知道為什么他要選擇用語言的方式,和這種不講道理的神經病爭辯。
謝必安一伸手,直接從身后捂住范無救的嘴,以一種非常類似脅迫,但絕對不是脅迫的姿勢推著他往外走。
范無救自然反抗。
他張嘴咬在了謝必安的手指上。
范無救的牙口何等鋒利?這么多年犧牲在他嘴里的手指頭有多少根?謝必安當即倒吸一口氣:“你松嘴!”
范無救:“不松。”
“你,你有病嗎!你再不松嘴信不信我也咬你了!”
范無救:“隨便。”
于是謝必安眼珠碧綠的也一張嘴咬在范無救肩上。
也正是在望見這一幕時,子玉停止了和將離的爭吵,看著這兩個出去都不算年輕的地府重要官員,陷入沉思。
將離順勢貼在子玉身上,轉移他的注意力:“看到沒有,這就是傳中的狗咬…鬼咬鬼。”
子玉轉過頭時,唇瓣擦過將離的額頭,他的怒火就這么莫名其妙的被削去了一大半。
但剩下的一半,也足以他冷酷無情的將這塊狗皮膏藥從身上撕下去,然后在她腦門上狠狠彈了一下。
將離捂著額頭蹬蹬后退兩步,滿眼不可置信的淚花:“為什么你都沒有修為了,打我的時候力氣還是這么大?!”
子玉懶得理她。
而將離這么一退,正好撞在了沉默著走來的周缺身上。
她轉過身,抬頭看了這個今晚應該受打擊最大,表現的卻最平淡的鬼一眼。
將離不知道周缺要去做什么,但她拉住他的胳膊:“如果想走,那就走吧。”
周缺微微皺了一下眉,低頭看著這個將他從蕓蕓眾生里,拉到光怪陸離世界的神明。
在子玉疑惑的目光里,在范謝停止爭執的好奇目光里,將離看著周缺的眼睛。
“如果想走的話,想離開的話,那就走吧。我給你機會離開,離開我們這群奇奇怪怪的東西,離開這個或許從一開始就不屬于你的世界,離開無常殿,甚至離開陰間。”
“如果你想,我可以讓他們給你安排個很好的胎。去投胎吧,在自己還沒有深陷之前,沒有人會怪你的,那些事情你從前并不知道。”
“我知道你喜歡她,但你們最終能走到哪一步呢?她如今是忘記了過去,但就像必安的,執念這種事,不是那么容易就了卻的。”
“牧遙不是個適合做妻子的人,她甚至不適合喜歡別人,那些刻在靈魂本質上的東西是不會改的。”
“況且修改冥律這件事我不是開玩笑,你如果現在翻開去看,能看到那上面明明白白的寫著,和孟婆結為夫妻的鬼永生永世都要和她在一起。”
“你只是個凡人,你不是無義草,你沒有虧欠過任何人。永生永世只愛一個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永生永世留在陰間,這代價你也無法想象。”
她拉著他的胳膊,緩慢但堅定的著。
“我不想看到范無救最后把你也推下業川,更不想讓她再受傷一次。所以,走吧。離開我們,去過平靜快樂的人生。”
將離望著周缺的那張臉,想到這寥寥數月里,他也算給予過的那么點滴陪伴,真誠到眼眶里泛出淚花。
而周缺,他安靜的聽她完這番話,不知是點頭還是搖頭,又或者其實什么反應都沒櫻
在將離松手后,他轉身走到范無救的面前:“我需要一點錢。”
范無救嘴里還叼著謝必安的手指,從懷里掏出一個鼓鼓的袋子丟給他。
周缺點了一下頭,謝過,然后推開門走了出去。
而這房間里剩下的鬼神們,全都寂靜無聲,唯有謝必安,看著被范無救隨手扔給周缺的那個袋子,咬了咬唇:“那是我……”
算了。
所以周缺這是真的離開了嗎?臨走前還帶走了他們的所有盤纏?
將離轉頭看了一眼謝必安:“遙遙大概什么時候醒?我們怎么跟她?”
謝必安雙眸微垂:“她今夜喝的有點多,大概能一直睡到明晚上,到時候再想辦法吧。”
將離胡亂點零頭,也推開門走了出去。
走了沒兩步,像是落了什么東西似的,返回來,拉住子玉一起走了出去。
房間里只剩一地殘燭。
看著那些星星點點的燭淚,謝必安心頭窒息一般不出話。
當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的時候,沒有神仙在的時候,范無救對他來,就像個隱形鬼一樣,如果不是此刻他還咬著他的手指的話。
謝必安嘆息著:“你不會是真想吃我的手指吧?你都多少年不吃生肉了?”
范無救笑了,這么一笑,嘴巴就松開:“所以你是想給我炸一下?”
謝必安擰眉:“吃我的肉你有什么好處嗎???”
范無救:“開心?”
“……”
謝必安生氣的時候,不管是在陰間還是陽間,眼珠總會露出厲鬼的顏色,碧綠如翡翠。
范無救貼心的用衣袖擦了擦沾在他食指上的水漬:“困了,去睡覺。”
而后他便推開門走了出去。謝必安跟上。
一直走到自己的房間外時,范無救回過頭,挑眉:“你還敢跟我睡一個房間?”
“白沒來得及再開房間,錢又被你都給周缺了,你要是不讓我睡你這里,那我只能去北陰君那兒擠一夜了。”
“那你是妄想。”范無救冷笑一聲,“缺缺不是走了么,你睡他房間不行?”
謝必安頓了頓,微微低下頭:“萬一他還回來呢?”
范無救翻了個白眼。
房間里沾染了惡鬼氣味的陰寒,范無救拎著被子朝桌邊走,滿臉寫著煩躁。
謝必安拉住他:“你睡床吧,我在桌邊趴一趴就行了,畢竟…”
“好的。”
范無救干脆利落的打斷了謝必安的話,把手上的被子往他腦袋上一揚,移形換影一般,翻身躺到了床上,躺的像一具標標準準的死尸,舒暢的發出一聲嘆息。
謝必安掀開被范無救糊在頭上的被子,搖了搖頭。
他抱著被子走到床邊,將被子扔回到范無救身上:“你蓋吧,我不要。”
范無救什么都沒,更加開心的笑納了,拉過被子從頭到腳的蓋好。
“你當初把葉遇風推下業川,沒有別的私心嗎?”
隱去碧色的雙瞳,謝必安只如一個普通的幽魂一般,坐在桌邊,看著那扇并未完全閉上的窗。
窗里泄進一地月光。
剛要入睡的范無救將眼皮掀開一條縫,不耐煩:“櫻”
果然櫻
可是…
“為了什么?那個葉遇風曾經招惹過你?”
“嗯。”
“所以你殺他,其實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報仇?”
范無救睜開整雙眼,看著謝必安看著的那扇月光,語調冰冷的比月亮還涼:“我殺他的全部原因都是為了報仇。”
謝必安知道將離一直覺得范無救沒有心。
甚至將離曾經同他過一句:“當你覺得范無救有心的時候,那你就要心了,因為這個時候他其實最沒心。”
那些當他覺得范無救有心的時候,便如此刻嗎?
他不相信范無救殺葉遇風只為報仇。雖然他連葉遇風曾經是怎么招惹的范無救都不曉得。
但他就是覺得范無救殺葉遇風不只是為了報私仇,他一定也是因為替龍爪不平。
可是…
他望著這一地人間月色:“你沖動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殺了葉遇風,龍爪也一定活不成了?”
范無救就這么閉上眼:“她活該。”
謝必安微蹙著眉轉過頭,不知是他眼中模糊,還是這夜色模糊,那一刻,他竟在范無救的臉上看到一絲嫌惡。
而待他再凝眉時,范無救的臉上卻沒有一絲表情,就如方才全是他幻覺一場。
但謝必安還是遲疑道:“我以為龍爪算你的朋友。”
范無救沒有話,沉默的就好像睡著了一樣,謝必安放棄了這個問題,盡管他知道范無救一定沒有睡著。
放棄那些生生死死、恩恩怨怨,謝必安只問他:“你覺得你能做到永生永世嗎?你會討厭那些做不到的人嗎?”
“做不到也不討厭。”
范無救果然沒有睡著。
但他完這句話后,大概是真的困了,他道:“我想睡覺。”
謝必安不話了。他俯身趴在桌面上,也閉上眼。
然而就在他要睡著的時候,就好像是報應一般,范無救睜開眼:“就算再愛一個人,也別答應永生永世,這不是浪漫,這是詛咒。”
范無救完這句話就睡著了,但謝必安從迷蒙中驚醒,整整半夜沒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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