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刻看不到他面上的表情，也看不到他的眼睛。

    但她想，這個北陰君的不錯，論眼界，或許他有太多拍馬不及。

    可不同于他們這些早早便被束縛住的老思想，少年饒眼光，就像沖破這晦暗地的一輪太陽，直照的人肺腑通透，滿心希望。

    黑暗中，將離好想去抱他。

    好想把臉頰溫順的貼在北陰君的胸膛，聽他火熱有力的心跳聲，讓他的熱血沸騰，感染她的滿身孤冷。

    可她兩手剛剛抓住他柔軟的衣袖，便就停住。

    如果此刻子玉對于這場渡不盡之劫的理解，是美好和希望。

    那么她的一些所作所為，便是最不可靠近的罪孽和絕望。

    她又不美好。

    她不僅不美好，她還創(chuàng)造黑暗，創(chuàng)造深淵，將人關在那里頭，生生世世，不死不滅。

    將離悄然松了手，雙臂交疊，環(huán)抱著自己的雙肩：“好了，不那個和尚了。”

    子玉應了一聲。

    “所以這個世界為何會變成如今這樣？”

    “因為神仙。”將離道。

    “戰(zhàn)爭由神仙挑起，恐懼由神仙散布，包括那個兩儀院，也是在神仙的授意下建立的。”

    “那背后操控一切的，都是神仙，把控著仙界神明轉世修行的輪回閣的神仙，和把控著這整個三界運行發(fā)展的庭的神仙。”

    他知道她的是誰。

    “可帝為何要做這樣的事？輪回閣又為何要做這樣的事？”

    將離冷笑一聲。

    “子玉，你以為這人間三千界，一處處修真大界，一處處凡俗界，它們彼此之間，是如何輪回，又是如何成長？”

    子玉不答。

    將離又道：“就像凡人修仙一般，人間三千界，從凡俗界到修真界，從修真界到修真大界，乃至這無邊仙界，每一個世界都是永恒發(fā)展的。”

    “每一個世界，都與它所孕育的生命一起，朝更強大的世界發(fā)展、壯大，朝更廣闊的時空修孝進化。”

    “只是也如凡人修仙一般，這個過程，極其漫長，漫長到每一次的進化，都要在億萬生命的共同努力下，積累數(shù)萬年。”

    “但就像當初創(chuàng)立修魔之法的浮生，她用吞噬神仙壽元和修行的方式，走出了一條永生的捷徑，這人間世界的發(fā)展，也是有著捷徑的。”

    “這個捷徑，便是戰(zhàn)爭。”

    子玉瞳孔微縮：“戰(zhàn)爭……”

    “是啊。”

    將離抬起手臂，輕觸這空氣中的虛無：“這世上，有什么東西，是比戰(zhàn)爭更能快速的孕育出強大的力量和無上的境界呢？”

    “只不過這樣由戰(zhàn)爭催化出的力量和境界，若不及時收手挽救，終將使一切都走向毀滅和死亡。這個規(guī)律，從這一元宇宙存在之初，便不曾變過。”

    子玉皺著眉：“可帝又能從其中得到什么好處？”

    將離抿著唇：“不論是凡人修仙，還是仙人修神，我們的修行，依賴的、倚靠的、汲取的，其實全都是來自大道法則中的力量。”

    “而每一片世界，都有屬于自己的大道法則，從誕生到巔峰，世界或許只是凡人世界，但支撐起一片世界的法則卻是無比強大深奧的。”

    “這其中，至強的大道法則自然是仙界的，但仙界的大道法則早在十一萬年前，便已被無上境的人皇發(fā)展至巔峰，過于深奧復雜，許多境界低微的神仙，無法理解。”

    將離頓了頓，覺得很有必要的補充一句：“我這里的境界低微的神仙，指的不是我。”

    “是像元崖、白禾、顏淵這樣在旁人眼中，除了人皇，已是當世第一等戰(zhàn)力的上神。”

    子玉微感驚訝，但也可以理解。

    同無上境的人皇相比，當世所有的神仙，不論是上神極境還是普通真仙，都只不過是境界低微的仙罷了。

    將離淡淡道：“所以許多神仙，都只能通過觀察人間界的進化過程，來體悟大道發(fā)展的規(guī)律和法則。”

    “這是一條很正確、很常規(guī)的路，也是一條缺點很明顯的路。”

    話至此處，子玉曉得她的簡略粗糙，但他還是聽懂了。

    只是這么一聽懂，他的眉頭便狠狠的擰在一起，俊美的五官森冷猙獰。

    果然，將離這么了下去。

    她：“這種修行的方式，最大的缺點，便是太慢了。一個世界，它的每一次進化和發(fā)展，少則數(shù)萬年，多則十數(shù)萬年。”

    “借此感悟的神仙們，想要從中獲得什么啟發(fā)用以突破自己的境界，便也只能隨著那些世界自身的發(fā)展進程，數(shù)萬年，或者十數(shù)萬年才能進一境。”

    “這還是那些悟性足夠好的，如顏淵、白禾之流，悟性不佳的，數(shù)萬年寸步未進，也再平常不過。”

    將離摸到子玉的手：“所以你如今知道了，為何像顏淵和你師尊這樣的老神仙，動不動便是閉關上萬年了吧？”

    子玉的兩只手全都深深摳進這山巔上的巨巖鄭

    他壓抑著胸前中奔騰到快要撕裂開的情緒，森森道：“所以為了快速提高自己的境界，帝不惜以戰(zhàn)爭禍亂的方式，加速這些世界的進化和發(fā)展，哪怕犧牲這世界中的所有人，甚至讓整個世界都淪為死界？”

    將離把手覆在他手背上，緊緊貼著，她曉得他此刻胸中定然怒意翻騰，卻不得不再為他添上一把柴火。

    “戰(zhàn)爭永遠是最好的磨礪，最大的機緣。我們那個時代的所有神仙，都是如此。從凡人修煉成仙，我們幾千年、幾百年，甚至幾十年就可以做到。”

    “從仙人修煉為神，亦是如此。甚至林夕、我、顏淵、白禾…我們都只用了幾百年的時間，便從一個煉氣期的凡人修煉成為上神。”

    “脫凡入圣，一步成神，于我而言，我從未有過真仙境和金仙境的時候，得永生之時，便是得神位之際。”

    “因為當初的那場戰(zhàn)爭，從仙界打到了人間，從人間禍亂到地府，又從地府反攻到魔界，目之所及，寸寸青，寸寸烈焰，三界四海，無一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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