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天和你一起去。”固瑾容有些急切地說道，這固二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將領，說話也沒有太多的底氣。
而固瑾容怎么著也算是鎮國都督府的嫡長女，說話自然是比他多些分量的。
固二點點頭，現在也沒有別的法子了。
都督不在，群龍無首，這赟州知州又是個有些自負的。
若是他去找的話，即使他愿意撥人，那話也不會太好聽。
這段時間，他已經見多了這樣的場景。
“那小廝先告辭了。”固二說完就急沖沖地走了。
如今都督不在，士氣大降，今天又是白忙活一場，他自然要去鼓勵他們，免得沒了期望。
當年這個事情都是固七做的，他雖然年紀比自己小，人卻比自己聰明不少。
而且說話也比自己有說服力。
他一向嘴笨。若不是現在情況特殊，他都不相信自己還能做到這樣的事情。
固瑾容有些發怔地看著固二離開，微微嘆了一口氣。
等方紅杏也走了。固瑾容才有些疲倦地揉了揉自己因為被風吹還泛著涼意的臉頰，現在的情況，讓她覺得有那么一瞬間的無力。
她來之前說的信誓旦旦的，但是現在面對這樣毫無頭緒的事情，她卻有了一絲擔憂。
阿臨他……
自打固靜臨開始帶兵單獨上戰場，固瑾容就沒有這么擔心過他。
她知道他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有能力的男丁，但是現在。她在害怕。
明明覺得應該要相信他沒有事情，但是……
“固姐姐。”方紅杏在輕輕扣了一下門。
固瑾容微微一驚，她不是走了嗎？
“有事嗎。”她深呼吸了一下，將心頭的那些情緒都先平復一下。才出聲問道。
“就是想和你說說話。”方紅杏的聲音在夜色中，顯得有些溫柔。
固瑾容愣了下，卻還是站起來，打開了門。
方紅杏身上還穿著那件虎皮披風，因為身量小，披風有一部分都拖到了地上。
“時辰不早了，你怎么還不去睡覺？”固瑾容故意說道，她不想讓方紅杏看到自己那么脆弱的一面。
原本方紅杏就是她硬拉著過來的，如今要是她先露出那樣的情緒。勢必會影響到她的狀態。
“我就是有些餓了，所以想找固姐姐一起吃東西。”方紅杏笑瞇瞇地說道，也不等固瑾容反應過來。就自己走進了屋子。
“你這屋子倒是暖和呢。”方紅杏一邊說著，一邊將披風脫了下來，一看就是不打算馬上走人了。
“這是我專門找廚房里的大娘做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方紅杏將懷里的一個小食盒放到桌子上。
剛剛因為是藏在披風里頭，所以固瑾容沒有注意到。
“這是什么？”固瑾容將門關上，既然讓人都進來了。她自然沒有理由將人再趕出去。
“這個是酒釀蛋。”方紅杏將食盒的蓋子打開，從里頭端出兩小碗的酒釀蛋。
“我以前都沒有見過。”固瑾容看著這碗長相樸實的酒釀蛋說道。不光是沒有見過，她都沒有聽過。
他們那邊不是沒有酒釀蛋，但是和這個并不是一個玩意兒。
他們那邊的酒釀蛋和醪糟雞蛋是一個東西，而方紅杏這個，和雞蛋羹差不多，但是模樣卻不夠秀氣，顏色也有些奇怪。
“你嘗嘗，味道怎么樣？”方紅杏將一碗推到固瑾容面前。
其實現在這個時辰，廚房哪里還有什么大娘，這個東西是她自己折騰的。
她廚藝不好，真要做什么點心她還真不行，這個酒釀蛋是她在現代的時候蠻喜歡的一樣東西。
一個是因為它甜甜的，帶著酒味，還有一個就是治痛經效果很不錯。
這是她媽媽以前教她的一個法子，雖然其中有沒有什么科學依據就無從得知了。
她差不多有十多年沒有吃了，今天也不過是心血來潮才想到。
方紅杏知道，固瑾容現在的情緒肯定不大穩定，經歷了路上的奔波和剛剛的失望。
固瑾容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十幾歲女子，她又不擅長安慰人，也只能這樣了。
而且她路上就發現，這幾日正是固瑾容的小日子時間，女孩子這個時候本身情緒就不大穩定。
這吃點東西，讓胃變得暖暖的，至少心情也能稍微好一些。
“甜甜的，味道雖然有些奇怪，倒也不錯。”固瑾容吃了一口，就嘗到了一股子酒味。
只不過吃下去以后，就感覺到了一陣暖意，原本有些墜墜的小腹好像也沒有那么難過了。
就連原本沮喪的心情，好似也好過了一些。
第二日一大早，固二就很是沮喪地回來了，知州果然不愿意派人去東邊。
他知道現在這個情況也不能怪知州，可是……
固瑾容忍著心中的不滿，也去找了知州一趟。
可是不管她說什么，人家都以百姓的性命為重，讓她也實在無話可說。
就當固瑾容打算就帶著固靜臨留在這里的將領，打算自己去找人的時候。
那知州突然笑的一臉的諂媚，帶著人過來了。
以往固二求他出幾百兵力都是相當不易，但是這次，他卻一下子帶了足足一千人，讓他們任意調動。
這個結果自然是他們愿意看到的，但是這幾個時辰前，他明明不是這樣一個態度啊！
“路知州，不知你怎么突然改變了主意？”固瑾容忍不住問道。
若是他一開始答應也就罷了，偏偏他一開始態度很是堅定，要將兵力放在最為緊要的地方。
但是現在又是這樣一個態度，若說其中沒有一點貓膩，她是絕對不相信的。
“這個，主要還是方紅杏姑娘勸服了我。”路知州說到方紅杏，笑的有些深意。
這讓固瑾容和固二就更加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這又關方紅杏什么事情？
只是這路知州不肯說，他們也不好追問，只等人走了，他們再去問方紅杏。
正好這個時候方紅杏也過來了。一看她身上的裝束，固瑾容敢肯定，她比他們還要早知道這個事情。
那是不是就意味著。那路知州說的是真的？
“固姐姐是不是想要問，路知州怎么突然改變主意了？”不等固瑾容開口，方紅杏先笑著說道。
她自然能夠猜到，固瑾容他們現在在好奇些什么。
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不過是拿出了足夠大的誘惑。
這路知州的確算是一個不錯的官員，至少他對百姓是真的負責。
但是，這并不代表他就沒了私心。
他人到中年。最大的心事就是沒有子嗣。
不光是陸夫人沒有生育，就是府里的兩個侍妾。也沒有任何懷孕的跡象。
這其中肯定是有緣由的。
方紅杏之前在見路知州的時候，就察覺出他面色之間隱含著一團郁氣。
后來再一把脈，果然是這樣……
路郎中自身有問題，才導致不孕不育。
他自己自然是有所察覺。只是男丁不能生育，實在是一件難以啟齒的事情。
路知州雖然心中急切，卻也不敢隨便找郎中上門來看。
畢竟這個對于一個男漢的聲譽來講，實在是有很大的影響。
所以他才會更加矜矜業業地對待自己的事業。
如果兒孫滿堂這點不能滿足了，那他至少還能追求一個流芳百世。
這也是他為什么之前對查詢固靜臨的事情十分不熱衷的一個大原因，畢竟花大量的人力物力，只為找幾個人，而害的更加多的流離失所，指不定就會成為他職業生涯中的一個大污點。
要不是方紅杏今天去找他。告訴他有把握治療好他的病，他也不會這么快就變了態度。
當然方紅杏也不是一點實力都沒有展現，她幾下就將府中幾位患有陳疾的仆人的病查了出來。還開了方子。
其中有位仆人前些日子正好摔斷了腿，方紅杏不過幾下，就將腿給收拾了一番，那麻利的手法，讓人不刮目相看都不行。
路知州雖然心里還有些懷疑，但是他現在都這個年紀了。要是不把握的話，指不定這輩子真的就這么斷子絕孫了。
抱著試一試的態度。他便答應了方紅杏的要求。
而且方紅杏只要求他出一千人，并不要求一定要找到人，所以也不算太苛刻。
固瑾容和固二聽到方紅杏這么一番解釋，眼睛都直了。
他們沒有想到，竟然還有這樣一個法子。
他們甚至都沒有發現，路知州身上竟然還有這么大的一個問題。
“我是學醫的，自然對這個更加敏感些。”方紅杏見兩人面色比較奇怪，以為是對這個事情有些不能釋懷，便寬慰道。
畢竟術業有專攻。
“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帶人去東邊，至少不能放棄了，距離都督他們失蹤已經九天了，我想著就算人找到了也未必是活蹦亂跳的，昨兒的就做了一些藥水，到時候希望可以派上用上。”方紅杏說道。
她心里特別怕到時候找到的不過是幾具尸體，就算不是，那身體多半也虛弱了，她便調制了一些濃度比較高的糖漿，里面放了一些溫補的藥材，可以及時補充體力。
固瑾容聽到方紅杏這么說，眼睛頓時一熱，昨兒方紅杏從她這邊離去的時候，時辰就不早了。
沒有想到，她還去做了這么多的事情。
反倒是她，只固著擔心，什么作為都沒有。
明明她才是阿臨的親姐姐，現在她卻深深的有一種被比下去的感覺。
雖然心里難免覺得無力，卻也為他感到高興。
有這么一個女子，愿意在這里這么為他努力著。
她相信，阿臨在努力著。
“那我們收拾一下，趁著天色還好，趕緊出發吧。”固瑾容將別的雜念都甩到腦后，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去找人。
方紅杏點點頭。
雖然已經是正午了，但是因為雪難得的停了，一行人的速度也不算慢。
很快就到了大旗山的東邊，就和固二說的一般，可以看出有坍塌的痕跡，而且雪的厚度比下面要更加。
方紅杏的個子本身就不高。在這上面行走，更是萬分艱難。
若不是她一直咬緊了牙關，未必跟得上他們一行人。
“這里好像有人的痕跡。”固十七咧著牙齒說道。
他原本和固三還在養傷。但是他們聽說這次借到了一千人，他們也強烈要求要跟上。
他們已經休息的太久了，不能再偷懶了。
而且方紅杏來了，他們相信不管自己病的再嚴重，方紅杏都是會有辦法的。
抱著這樣有恃無恐的心理，固十七一路上都顯得很是活躍，甚至都看不出他身上還帶著不輕的傷。
“哪里？”聽到固十七這么喊。固瑾容連忙跑過去，只是動作太大。人一下子摔在了雪地上。
不過她也不在乎這些，急急忙忙地有爬了起來，因為動作太匆忙，手還被下面的什么東西劃了一下。
“你看這里。有骨頭，而且看這個大小，應該是狼的骨頭，上面覆蓋的雪并沒有那么厚，想必之前有人還在這里吃過狼肉，而且這寒冬里的惡狼最是兇惡，那人有這個能力，想必武功肯定很是高強……”固十七說到這里，眼睛一陣發亮。這個人絕對就是都督啊！
固瑾容聽到這里，也是心中一喜。
固靜臨的功夫，她自然了解。對付一群惡狼不行，但是對于一頭落單的還是沒有問題的。
這么一想，她頓時就有了動力：“快點找，說不定人就在附近！”
方紅杏也覺得這個概率很大，她沒有想到一來就有了這么大的發現。
只是開端是美好的，過程是充滿期待的。但是結果卻未必是圓滿的。
直到太陽快要落山，他們也沒有再發現別的什么線索。
如果說不失望那是不可能的。固瑾容努力讓自己不要變了臉色，但是微微耷拉著的嘴角還是顯示出了她的心情。
她以為，自己今日真的能找到阿臨……
“固姐姐，不要灰心，說不定明日就能找到了。”方紅杏用手拉住固瑾容的手。
她心里不是不失望的，但是那能有什么辦法，他們能做的就是不放棄，繼續加油！
“嗯。”固瑾容點點頭，但是微微泛著紅的眼角，卻毫無說服力。
固十七來的時候還各種蹦跶，到了走的時候，腿腳都有些跛了。
他腿上原本就有不少的凍傷和潰爛，今天還在這里待了這么久。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來自心靈上的失落。
好不容易回到了知州府，固瑾容連晚飯都沒有吃，就直接回了自己房間。
她從小并沒有經歷過太大的挫折，相比較別的貴女，她經歷的的確要多的多，但是在她前面，一直有鎮國都督和固靜臨兩個人幫她擋著。
她需要承受的其實很小。
即使因為婚嫁的事情，一直被京都里的某些人所詬病，但是固夫人也將她護在了里頭。
固瑾容的心智，相比較一般的女子，自然是要堅定不少。
但是面對現在這樣，隨時可能會失去至親的情況下，她怎么還能淡定。
“固姐姐。”方紅杏在外面敲門，見里頭沒有反應，就直接推開了門。
現在這種時候，也不能任由她這樣。
人是鐵飯是鋼，這里氣候有那么冷，怎么能縱容自己不吃飯。
不光要吃，還要努力多吃，不然怎么有力氣迎接明天的挑戰！
固瑾容原本正躺在床上，回憶著自己從小和固靜臨的相處，就聽到了方紅杏的聲音。
她現在并不想面對任何人，但是她沒有想到，方紅杏竟然就這么直截了當地進來了。
沒有法子，她也只好從床上坐了起來。
“我也不多說什么，只是這飯啊，肯定得吃，不然明兒誰帶著大家去尋人！”方紅杏將幾個大瓷碗端出來，上面滿滿的都是飯菜。
就固瑾容平日的胃口，能吃掉三分之一就算不錯了。
但是今兒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原本還覺得渾身沒了力氣，但是在這一刻，她又有了力量，一下子將所有的飯菜都吃的光光的了。
方紅杏說的沒錯，她還有明天！
這邊將固瑾容絨撫好了，方紅杏回去以后，又將那赟州以及大旗山的地形圖細細研究了一番，。
她始終覺得大旗山的東邊隱含著什么，但是這古代的地形圖簡陋的很，而且又是好幾年前的，實在看不出什么東西來。
方紅杏心里不踏實，自然也睡不著，打著給知州送藥的名頭，又問他將州志也找了出來。
這方紅杏開的藥方還是很好的，路知州不過吃了兩副，就覺得身上有些不大一樣了，對她也是信服了好幾分。
不過就方紅杏看來，這更多的是心理作用。
這不孕不育不比一般的病癥，起效哪里有那么快！
州志上面有提到，這大旗山很多年前曾經被發現有不少的鐵礦，朝廷花了三五年的功夫，將里頭有價值的鐵礦都挖干凈了。
之后每年的雪災，那里的崩塌事件就特別厲害，不少人死在了里頭。
但是這個事情發生在好幾十年前了，當年的君主老早都做了固。
現在也基本上沒有什么人說起這個事情了。
如果，按這個事情推算，那當年的鐵礦會不會就是在大旗山的東邊，她忍不住想，當年挖鐵礦，那些礦工說不定會留一些穴洞用來平日的休息。
要是固靜臨他們是在那里面呢？
她心中一陣激動，覺也不睡了，穿好了衣服就往固瑾容那邊跑。
固瑾容原本就睡的不是很熟，聽到方紅杏的拍門聲馬上就醒過來了。
她在聽到方紅杏的那些推理以后。心里也是一陣激動。
現在不管怎么樣，只要有點線索，就不能放棄了。
“固姐姐，我記得你之前是不是被什么東西劃傷了？”方紅杏腦中一閃，突然想到一個事情。
之前固瑾容摔了一跤，手上好像被劃傷了，當時因為忙著找人，也就沒有太在意。
“我剛剛看了一下，傷口并不嚴重。”固瑾容以為方紅杏是在擔心自己的身體，連忙擺手說道。
方紅杏直接抓過她的手一看。傷口上有一些暗紅色殘留物。是鐵屑的幾率很大。
雖然不能保證那一定是赤鐵礦留下來的痕跡，但是往好處想的話，那不就和她之前的猜想重合上了嗎？
“我先幫你包扎下，等外面天色再亮一點。我就去找人和我們一塊兒過去。今天我們要更加仔細地找！”方紅杏很有信心地說道。
固瑾容原本想要拒絕。但是看到方紅杏神色比較堅持，也就沒有再反對。
她不能讓別人再擔心她了。
等到天色微亮，方紅杏已經將所有人都召集起來了。
赟州的這些將領倒也沒有什么怨言。他們既然聽路知州的命令，自然也就不會有別的想法。
“這次我們主要要找一下，下面有沒有松動的地方，這里曾經挖出過大量的鐵礦，肯定有些我們不知道的暗室，說不定固都督他們就在里面了。”方紅杏雖然還不確定，但是為了給眾人信心，將話說的很是自信。
固二聽到方紅杏這么講，頓時眼睛就亮了起來。
他以前怎么就沒有想到多去查些資料呢，每天就跟個無頭蒼蠅一般，只知道漫無目的到處找。
“是！”
方紅杏眼睛亮，低著頭細細地查詢著，地上有沒有什么比較可疑的痕跡。
“方紅杏，你快來看，這個是不是血跡。”固瑾容指著某一處，很是激動地喊著。
方紅杏連忙示意她放輕聲音，這里現在可并不十分安全，指不定聲音一大，又是一輪新的雪崩，那到時候找人就更加困難了。
固瑾容連忙閉上了嘴巴，然后示意方紅杏過去。
方紅杏走過去，發現那邊上面的確有一些紅色的痕跡，但是被雪稀釋了，不過她聞了一下，還是有淡淡的血腥味。
“雖然不能證明一定是人雪，但是要往好處想。”方紅杏沖著固二說道，“你帶著人沿著這個痕跡找過去，我再去看看別的地方。”
不過兩三天的功夫，不管是固瑾容還是固二都下意識地將方紅杏當成了領頭羊。
出現這樣的狀況，他們兩個都無法淡定地思考問題，只有方紅杏，能僅僅有條地處理各種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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