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平國公口中得知宮中變故后，程望一顆心似被撕成了兩半。
錦容到底受了多重的傷？
這個(gè)傻丫頭！這世，誰的性命也不及她重要。宮妃們行刺裴皇后，她怎么能豁出性命去擋？要是傷了心肺，或是留下什么病根，以后該怎么辦？
他這個(gè)親爹，遠(yuǎn)在千里之外，除了夜半偷偷哭了幾回，竟然束手無策。真是深恨自己不中用。
程望的消沉低落，眾人都知道。因?yàn)橐幌蚝闷獾某誊娽t(yī)，已經(jīng)連著一個(gè)多月未曾笑過了。
軍醫(yī)們對著程望小心翼翼，就連前來軍醫(yī)營帳里治傷的士兵們也不敢隨意說笑了。
平國公心里也惦記受傷的兒媳，不過，公公比親爹總要淡定得多。這一日特意令人請程望一同來飲酒，順便開解他幾句。
“你也別太過情急。算一算時(shí)日，錦容受傷也是三個(gè)月之前的事了。想來傷勢沒有大礙，不然……”
下面的話，生生被程望惱怒的目光逼了回去。
“不然怎么樣？”程望硬邦邦地?cái)D出幾個(gè)字：“不然就傳喪信來了對吧！不是親生的，到底比我這個(gè)親爹要冷靜多了。”
平國公：“……”
平國公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親家先別惱。我剛才一時(shí)失言，你別放在心嘛！其實(shí)，我也很擔(dān)心錦容。”
“只是，邊關(guān)和京城相隔遙遠(yuǎn)，一來一回送信就要一個(gè)多月。京城那邊發(fā)生什么事，傳到我們耳中時(shí)，都已經(jīng)過去很久了。我們什么也做不了，可不就得想開一點(diǎn)。”
不說這些還好，一說這些，程望心里愈發(fā)愧疚自責(zé)，眼睛陡然就紅了：“我不是一個(gè)稱職的父親。錦容還沒記事，我就離開她，來了邊軍做軍醫(yī)。這些年，我盡心盡責(zé)，自問對得起任何人。”
“我唯一對不起的，就是我的女兒。”
“她出嫁，我這個(gè)親爹不在。她受了重傷，我也不知情。我算什么親爹……”
淚水很快滑出眼角，滴落在杯中的水酒里。
男兒有淚不輕彈，如今正是傷心處。
程望這一落淚，平國公心里也百般不是滋味。
此時(shí)此刻，所有的勸慰都是隔靴搔癢，沒什么意思。他沉默著飲了杯中酒，只低聲說了一句：“我也一樣，我不是稱職的親爹。”
程望紅著眼睛，將杯中水酒喝進(jìn)口中。
這杯摻了淚水的酒，飲進(jìn)口中滿是澀意。那份苦澀，從舌尖迅速蔓延至全身。
……
這一晚，平國公沒有勸酒，程望自己喝醉了。
醉酒的滋味，十分難受。
隔日醒來，天已大亮。程望頭疼欲裂，撫著額頭坐在床榻。
川柏端來一杯解酒的藥茶：“公子昨晚喝了一壺酒，現(xiàn)在頭一定痛的很。將這杯藥茶喝了吧！”
程望胃中不停翻騰，聞到藥茶的味道，更是難受。一張口，就吐了出來。
川柏苦命地伺候著主子沐浴更衣，還要將床榻收拾干凈。
程望沐浴后喝了藥茶，再次倒頭睡了大半日，到了黃昏時(shí)分才醒。這一回，總算沒吐，頭也沒那么疼了。
喝了一大碗熱粥后，程望精神好了不少，張口先問：“今日有沒有人來找我？”
怎么沒有？
程望是邊軍里最有名氣的軍醫(yī)，傷勢過重的士兵等著他救命，生病的武將也多請他看診。還有軍醫(yī)們有不懂不解之處要來請教……
這一天之內(nèi)，來找程望的人沒有二十也有十八個(gè)。
川柏隨口說道：“倒是有幾個(gè)。不過，都沒什么要緊事，被奴才擋回去了。公子整日忙碌，偶爾休息一日，也算不得什么。”
程望每日忙碌，一年也歇不了兩天。昨日難得醉酒，倒是好好清閑了一整日。
程望用手揉了揉額角，令自己清醒一些：“昨晚平國公請我去飲酒，提起錦容，我心里不是滋味，不免多喝了幾杯。”
“公子還不清楚自己的酒量嗎？”川柏忍不住吐槽：“超過三杯就不行了，昨晚一喝就是一整壺，不醉才怪了。”
然后，川柏也低聲勸道：“公子，奴才也勸過你多回了。小小姐已經(jīng)嫁人生子。姑爺一定會好好照顧她。公子就少操一些心吧！”
程望苦笑一聲：“你沒成親沒孩子，哪里知道那種對女兒牽腸掛肚的滋味。”
川柏：“……”
沒成親沒孩子那能怪他嗎？
主子一直孤身一人，天天住在軍營里，連個(gè)良家女子的影子都看不到。他這個(gè)貼身長隨，不陪著一起打光棍還能怎么樣？
川柏心里嘀咕著，口中卻沒多說。
他心疼主子，不忍心張口戳主子的心窩。
“算一算時(shí)日，錦容的回信也該來了。”程望喃喃低語：“也不知道她現(xiàn)在到底怎么樣了？”
正念叨著，平國公身邊的侍衛(wèi)來了：“啟稟程軍醫(yī)，京城送了家書來。其中有一封，是世子夫人寫給程軍醫(yī)的。國公爺令小的將信送來。”
厚厚的一封信呈到了程望的眼前。
程望激動不已，一把接過信：“代我多謝國公爺。”
程望迫不及待地拆了信，展開看了起來。
侍衛(wèi)退了出去，川柏見主子情緒這般激動，有些放心不下，索性站在一旁守著。
也不知信里寫了什么，程望還沒看完信，眼睛就紅了。
川柏低聲問道：“公子，小小姐的傷勢到底重不重？”
“差一點(diǎn)就傷到心肺了。”程望聲音嘶啞，眼睛通紅：“她在宮中養(yǎng)傷一個(gè)多月，后來回了賀府養(yǎng)傷。直到現(xiàn)在，還不能下榻。”
程錦容在信中，故意將自己的傷勢說得重了些。
然后，以“大難不死”的口吻，懇請親爹續(xù)娶。
“……萬一女兒有個(gè)好歹，爹以后連個(gè)養(yǎng)老送終的人都沒有。一想到這些，我心中十分后怕。”
“爹也有老去的一日。到那時(shí)，女兒無依無靠，若夫婿變心，或夫家相欺，連個(gè)撐腰的人都沒有。便是和離，也無家可回。”
“爹，女兒求你，續(xù)娶一房，生一個(gè)子嗣吧！日后，便是爹閉眼離去，女兒在世間也有兄弟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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