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的清明沒有假，但可以請假，要是放在以前，郝天沐是要注意影響的，沒錢的時候容易瞻前顧后，很多必須做的事情，和上班比起來也沒那么重要了，原因只有一個，怕萬一影響前程，前程出問題，薪水就受到影響，直接影響家里人的生活質(zhì)量。

    現(xiàn)在呢，他已經(jīng)從一線退居二線，成了空有官職，沒有任何實權(quán)的混吃等死之輩，其實上班也是坐在辦公室楚河漢界，沒多少實質(zhì)性的事，即使有，以他的能力，也是在短時間內(nèi)能完成，根本不需要天天待在辦公室混日子。

    之所以敢請假，還一請就是兩天的假還是兩個人的，是因為即使丟了工作，他還有個賺錢的超市做退路，所以這時候，上墳比上班更重要了。潛意識中他真的有那種想法，祖宗的墳頭冒青煙了，所以他家郝星才能在股市上賺那么多錢，讓他們有能力開超市，有了一個賺錢的穩(wěn)定職業(yè)，明顯提高了一家人的生活質(zhì)量。

    郝星說的建一個村落的事，郝天沐是動心的，作為一家之長，他希望孩子過上最幸福的生活，但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也不相信自家閨女能拿出那么多錢來。哪個有責任的家長不希望能給孩子掙下榮華富貴？讓他們一輩子不為錢而奔波勞碌？

    可理想是豐滿的，現(xiàn)實是骨感的。何況已經(jīng)在朵嶺安居了，這里的房子一人一間還有多的，夠住就行了，何必不切實際胡思亂想？

    好在老娘的要求還可以滿足，在郝梁灣做個房子。葉落歸根葉落歸根，人對自己生長的環(huán)境總是在骨子里有著一種天然依戀的，別說老娘了，就是他也有葉落歸根的想法，到時候老了，和兒子媳婦過不好，可以回到老家，種種菜，養(yǎng)養(yǎng)雞，迎旭日初升，送夕陽西下，那日子就挺美。

    當初將老房子的瓦和梁都拆走了，他也是迫不得已，沒聽說自己拆自己房子的，不是被逼得沒辦法，誰會去親手拆了自己的房子啊？有個房梁在，那就是房子，房梁都沒有了，就成了關(guān)牛的牛欄了。

    說實話，郝天沐在心底深處是將郝愛民給恨上了，那好歹是我住的房子，你們居然往里面牽牛，真是太不把我郝天沐放在眼里了。

    他閨女也在一邊勸他，“二伯一家人都是白眼狼，只有你幫他們的，沒有他們幫你的，何必為了他們?nèi)デ笕耍俊?br />
    “我?guī)退麄冸y道是求他們給回報？”

    “既然您連回報都不要了，他們一家過得好不好關(guān)您什么事？他們過得好的時候，給過您什么？您沒房子住的時候，可是深更半夜被他們關(guān)在外面不讓進門。”

    九歲就失去父親，郝天沐真沒少被人欺負，而欺負得多的，還是他的兩個叔伯的哥哥。這么一想，郝天沐的心也涼了，情也淡了。

    有時候郝天沐發(fā)覺自己的閨女太懂人情世故了，看事情比他看得還透徹，似乎和年齡很不相符，但這念頭一閃而過，他閨女愛看書。

    書中自有乾坤，書中自有世故。

    讀書之人，總是比不讀書的人先知先覺。

    自從閨女弄一大堆古舊東西回來之后，郝天沐就在與時俱進，學習鑒別古董，別說在故紙堆中還找到了關(guān)于修墳的講究出來。

    那天按照羅尚英的吩咐，起得很早，一起床就喊郝星，房里沒動靜，見陽臺上的燈開著，聽到底下有說話的聲音，知道那家伙早就起來了，正在和奶奶說話。

    洗漱了下來，郝星連忙放下碗，給他盛了一碗蓋著青菜和雞蛋的雞湯面，遞上來。為了照顧好奶奶，那家伙在樓下也弄了一套炊具，湯湯水水的就沒斷過。洪一也端著一碗面條在吃，邊吃邊望著他笑。

    “這么早？”

    “修墳是大事，趕早不趕晚。”

    “東西帶了？帶了。”

    這孩子總是那么讓人省心，姨爹給了他權(quán)力之后，帶著大伙兒干得熱火朝天，房子做了，債在慢慢地還，媳婦有固定的工作，兩個孩子學習也不錯，慢慢地家里也有余錢了，不再擔心哪天誰生病了，連醫(yī)院都上不起。日子一過順，人也成長了，不再靦腆，反而有些淡定。雖然見了姨爹一家人還是殷勤，但做得非常順暢，沒有了巴結(jié)的痕跡，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

    天還沒亮，郝星就開著客貨兩用車出門了。那輛中巴車交到胡一典手上，實現(xiàn)了他當司機和售票員的理想，也幫助朵嶺居民實現(xiàn)了出行難問題。超市里又買了兩輛貨車，一輛專門拖貨的，一輛客貨兩用，就是未雨綢繆，為了這種既要拖人又要拖貨的時候準備的，這不，要用的時候不著急。

    經(jīng)過子房，到刻墓人家里拿了作為墓碑石的大理石和已經(jīng)刻好名字的墓碑，拖了一車。回到郝梁灣的時候，天剛剛亮。進村的時候，郝愛國和郝愛民都站在門口，盯著車子看，等看清楚是郝星開的車，奶奶回了，才連忙興高采烈地喊家里人出來。

    “這是開的誰的車？和上次的車不一樣。”郝愛國迎上來給郝天沐遞煙的時候問。

    郝天沐拒絕了他的煙，道：“超市買的貨車，大哥找個小孩把梁春耕請過來吧，今天給我爹修墳，隊長在場顯得正規(guī)一些。”

    郝愛國連忙喊正在門口放牛的了老四郝傳儒，后者放下牛，興高采烈地去了。郝星招呼大伯二伯上車，將車直接開到爺爺墓邊的路上。

    洪一做事很是細心，不僅帶了全套的工具，知道奶奶要來，還特意帶了一把紅椅子，搬下椅子，拿著砍刀在高地上砍出了一塊空地，將椅子放上去，扶著奶奶去坐著。

    奶奶坐在高地上儼然一副將軍模樣，開始了有條不紊的指揮，道：“郝星，鞭炮呢？打一串，喚醒你爺爺。打了鞭，再給你爺爺燒紙，告訴他我們來給他修墳了，多虧了他保佑，我們的日子才越過越好。”

    有羅老大人這座泰山鎮(zhèn)守指揮，郝天沐圍著墳打了一串鞭，拿著紙錢下跪作揖之后，燒了起來，邊燒邊遵照老人家的指示道：“爹，我是天沐，今天來給您修墳了，打擾了您的安寧，請您體諒。以前兒子窮，一大家子人，勉強混個溫飽，所以沒條件來孝順您，托您的福，現(xiàn)在日子慢慢變好了，兒子就來給您修墳了，您以前受委屈了，以后您就能住得好一些了。”

    郝星也學著老爸的樣子拿著紙錢，下跪作揖，然后就著老爸的紙錢，點著了，邊燒邊道：“爺爺，我叫郝星，是您最大的孫女，今天和老爸來給您修墳了，先給你老人家燒點紙，告知一聲，您不要擔心，我們不是來搗蛋的，是您的孝子賢孫來給你修個威嚴氣派的墓地的。謝謝您老人家的保佑，讓我們都過上了好日子。您活著的時候受苦了，去世后那么多年我們也沒有顧及到您，現(xiàn)在日子過好了，我們也想到讓您住得好一點，以后每年都來給您燒紙上香，讓您和我們一樣都過得好好的。”

    郝愛國、郝愛民都拿著紙，作揖之后也燒了幾張，這時候梁春耕來了，一臉嚴肅，拿著紙跪下來就燒，道：“郝叔您老有福氣呀，兒子孫子都回來給您修墳了，在那邊好好過，該吃啥吃啥，該喝啥喝啥，看看天沐給您老人家燒這么多紙，您老現(xiàn)在比地主還闊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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