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學全進了站長辦公室,郝天沐坐在老板椅上轉圈圈,轉了一圈又一圈,轉到桌子面前,拿出筆在文件上簽了字。
見對方拿著文件并不走,抬起頭來道:“還有事?”
“郝星那孩子雖然上班了,但依然是個孩子,跟孩子置什么氣?氣壞了身子可不好。”童學全開導道。
“啊?你說郝星啊?那個混賬成天跟我嬉皮笑臉的,我跟她談正事,她跟我胡說八道。算了,咱不提她了,咱開個中高層會議吧,上面馬上要改革了,一大批職工要下崗,沒了鐵飯碗,他們拿什么吃飯?作為黨的干部,咱必須要考慮這個問題,不能將他們從籃子里撿出來,扔出去,就不管。大家一起來集思廣益,看看干點什么,讓這些下崗職工有收入。”郝天沐道。
“哦,好,我這就讓謝三強去通知,十五分鐘之內,去會議室。”童學全領命去了。
十五分鐘之內,二十多號大小頭目集中在會議室,郝天沐說出了議題,讓大家各抒己見,自由發揮。
一聽說解決下崗職工的工作問題,大家都陷入了沉思,國家都沒辦法的事,他們這些個體能有什么辦法?要是有辦法,誰還待在這兒拿這種餓不死,又吃不飽的工資?
下海下海,大家眼里看到的全是從海里撈出過東西的成功者,沒注意到在海里淹死的失敗者。但當你面臨下崗,被逼著下海的時候,這時候,你才發覺,連下海的路都找不到,更別談在海里撈出用不完的財富了。所以下崗狂潮弄得大家人心惶惶,幾乎沒有人愿意主動丟掉鐵飯碗,下海捕撈那個未知的飯碗。因為不知道等著你的是泥飯碗還是金飯碗銀飯碗,未知對有雄心壯志的人充滿期待,對膽小怯弱的人來說簡直就是恐懼。
會議室安靜了五分鐘之久,一個個皺著眉頭,面沉似水。郝天沐對這些家伙也是無可奈何,要利益的時候腦子靈活得跟什么似的,上躥下跳,簡直賽過猴子。碰上實際問題,思維全都停止了運轉,腦子里裝滿了漿糊,攪都攪不動。
我這問題一出,郝星那混賬一個主意賽一個主意地等著我,面前這些當干部的呢?半個主意都敲不出來,頭疼啊。
好吧,你們不開口,我一個個點名吧。
郝天沐沖王必玉道:“王科長,說說你的想法?”
王必玉也有表現一下的沖動,畢竟第一次參加這種會議,道:“承包,咱從糧食出發,弄多種經營,譬如榨油廠啊,釀酒廠啊,米面加工廠啊,銷售門市部啊,餐館啊,等等等等,招幾個承包人,讓他們自由組合一批員工,分流出去,緩解人浮于事的壓力。”
唐康之生怕王必玉能拿出個好建議,壓了自己的風頭,沒想到不過是老生常談,不由得長吁了一口氣。但除了這些老生常談,大家想破腦袋都想不出辦法,只是大眼瞪小眼,你望著我我看著你,沒轍。
“王科長的想法不錯,這點王主任在位的時候就已經在實施了,借鑒的是全國的經驗,經實踐檢驗,和財務報表給出的數據,證明是失敗的,人員的崗位確實增多了,但沒有一個部門是盈利的,虧得一塌糊涂的改革,一點用沒有。”郝天沐先給王必玉戴上了高帽子,然后告訴所有人,這個高帽子戴著百無一用。
“王主任,對于深入的改革,你有什么看法?”雖然王鑫億的改革正在進行著,數據證明不僅沒有實際效果,反而處于虧損狀況,但畢竟在他手上進行過轟轟烈烈的改革,對職工的思想是一種沖擊。
王鑫億沒想到郝站長會點自己的名,腦子一犟,暗自得意地表現自己的粗鄙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我現在只是黨辦主任,我只管分內的事,改革開放那是站長關心的大事,我沒有越俎代庖的能力。”
見郝天沐眉頭皺了一下,王鑫億覺得很開心。他現在的工作就是令郝天沐不開心,求得他的短暫開心。
接著從副站長問到正副書記,再問到各科室正副科長,就沒一個人能跳出窠臼,給出一個全新的建議。
最后胡啟超說話了,狠狠地摸了一下后腦勺,下定決心道:“郝站長,經過大家這么一討論,我發覺也沒實質性的進展,既然大家都沒有好的對策,我就仔細琢磨了一下郝星說的話,還真是那么回事。”
“郝星?一個剛剛踏進社會的丫頭片子,對改革有看法?笑話吧?”王鑫億冷哼著道。
“有沒有看法,你聽我接著往下說。我也不全盤轉述她的話,咱結合儲運站的現實來談賣米面油的事。咱賣米,郝星建議賣國外的米,咱折中一下賣國內最好的米;賣油呢,郝星建議賣橄欖油,可那玩意離咱們太遠,可以賣花生油;第三點嗎,光賣面條面粉確實沒競爭力,咱把面粉變成面包蛋糕,說不定真的可行。”
明明知道我和郝星那混蛋水火不容,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她,不由得王鑫億的怒火熊熊燃燒,冷笑著打破道:“朵嶺什么消費水平?一大堆農民,單位倒是有幾家,不過人家員工壓根就不在朵嶺生活,哪里有消費者?農民們自家田里種著米,至于外來戶,都不富裕,有米吃就不錯了,你賣全國最好的米?最好的米價格自然就高,誰買得起?要想買的人多,咱得賣最便宜的米,而不是最貴的米。至于賣花生油?誰吃?你拿那么點工資,吃得起花生油?誰家炒菜飄的不是菜籽油的香氣?我建議繼續降低層次,賣糠油,一個便宜三個愛,銷量肯定起得來。至于面粉面條,咱是糧食部門不是食品部門,為什么要不務正業弄出什么面包蛋糕的?飯都才剛剛吃飽呢,吃蛋糕和面包,符合咱國情嗎?咱十幾億人可是吃著白米飯和面條長大的,吃蛋糕和面包,反正吃再多我都覺得自己沒吃東西,完全不切實際。都說民以食為天了,沒聽說過民以蛋糕面包為天。再說了,郝星是誰?一個小小的倉庫保管員,她的想法能拿到咱中高層干部會議上來討論?就因為她是郝站長家的閨女,就能沒有規矩?沒有規矩能成方圓?”
胡啟超不是一個愛針鋒相對的人,但王鑫億的話實在太逆耳,而且是接著他的話說的,雖然針對的是郝星,但郝星是他提起來的,針對郝星就是打他的臉,泥人還有三分火呢,道:“王主任剛才說什么來著?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不越俎代庖,既然說了這種話,就該閉上你的嘴,而不是唇槍舌劍去攻擊一個沒礙著你事的倉庫保管員。別說是一個倉庫保管員了,就是外來人,能給出改革建議,咱都要以禮相待,而不是打擊報復。一大把年紀去攻擊打壓一個有頭腦的年輕人,你確定你不是打擊報復她父親?”
“我打擊報復誰了?郝站長說了各抒己見,自由發言,我還不是怕你們把站搞垮了?我為全站職工著想說幾句話怎么了?良藥苦口,忠言逆耳,愛聽不聽,反正把站搞垮了,誰都別想得到好。”
一個死氣沉沉的中高層干部會議,居然開出了濃烈的火藥味,一時間大家都不知道該如何站隊。
站郝站長這邊?還是站王鑫億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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