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你們家也是三個在站里上班，這次改革看你公公舍卒保帥，是丟你還是丟你婆婆吧？

    郝天沐當然沒心情去關心通訊員和李火焰兒媳之間的暗斗。邊走邊看改革實施方案，看著看著，他緊皺的眉頭松開了，嘴角一上揚，弧形一劃，心中的霧霾頓時一掃而光。沖謝三強招手道：“快，請全體中高層干部召開改革實施會議，向全站宣布，朵嶺儲運站買斷工齡改革現在開始。”

    謝三強一愣，這也太快了吧？不是說六庫有人因為拒絕買斷，和跑到站長家里去鬧，腦溢血一發，死在站長家里。家屬跑到市局去一鬧，市局召開會議商量對策。全站人都以為改革會延緩的呢？怎么打印了一個文檔就宣布朵嶺的改革要開始了？不敢問，連忙跑到各個科室去通知。

    一直在樓上逡巡的王必玉也聽見了郝站長的命令，頓時有些目瞪口呆，幸虧長得瘦平日里吃得清淡，血液往頭上沖，并沒有血栓直接爆掉腦血管。他有些后悔應該在郝站長一回來就坐進去，表達一番自己老伴有病，應該得到照顧，不能下崗，閨女未來要嫁人，得一個鐵飯碗幫助她找個好婆家的想法。看郝站長是不是高抬貴手，別下他們家任何人的崗。

    這下好了，定了，看樣子下誰的崗，郝站長手上的A4紙上，都列了名單了。我們家肯定要下一個了，哎，無論誰失去了鐵飯碗，家里飯桌上菜的質量都會下降啊。

    哎，改革，該死的改革，終于還是逃不過了啊。

    本來快到下班時間，不守時的人早就溜了，好幾個科長不在崗位上，用CALL機滿世界CALL了一通，才將這些人催回來。集中到會議室的時候，大家都一臉緊張，小聲嘀咕，道：“這么急？召回來開會，究竟是什么事？”

    “你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我都準備做飯了，CALL機一響，看到是行政辦公室的電話，連忙往回跑。能是什么事呢？”

    “謝姨娘肯定知道。”

    “人家姨娘比泥鰍還滑，還接受過保密教育，問了兩次，他就三個字，不知道。”

    “噓，郝站長來了。”

    用目光迎接著郝站長，送他到主席位置。有人發覺郝站長今天跟以前比，很不一樣，似乎越來越年輕了，越來越帥了，越來越有氣質了，也越來越有品味了。等郝站長開口說話的時候，大家有個共同的感覺。

    郝站長殺伐果斷，是越來越有魄力了。

    走到主席臺的位置，郝天沐并沒有坐下來，而是抬起手腕，掃了一眼上面的時間，開始說話。

    “還有五分鐘就到下班時間，我在三分鐘之內將會議的精神傳達給大家。首先，我宣布，朵嶺糧食儲運站的買斷工齡改革現在開始。第二，本站的買斷工齡，以自愿為原則，愿意買斷工齡的，在行政科長童學全手上登記。第三，但凡簽字拿錢，和朵嶺糧食儲運站徹底脫離關系的買斷工齡者，拿著合同，去朵嶺集團報到，今天就開始上崗，工資從今天開始計算。第四，單職工選擇買斷的，除安排本人之外，還獎勵配偶，進入朵嶺集團上班。第五，簽字拿錢的前十名，給予一萬塊的朵嶺機器公司的股份獎勵。第六，朵嶺糧食儲運站只允許一百零一人買斷工齡，超過一百零一人，即使你哭著鬧著，也不得再買斷。第七，買斷優先照顧人品極佳勤勞苦干和學歷高的。第八，唐湯之和王必玉去銀行取錢，買斷從下午兩點上班開始。請大家在兩點十分之前，將這個消息轉發給全站每一個職工耳朵里，方便大家做出決定。好了，該交代的我交代完了，不耽誤大家下班，散會。”

    目送著郝站長走出去，誰都沒說話，都在消化站長的話。等郝天沐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大家才開始討論起來。

    王必玉最興奮，問李火焰，道：“李站長，哦，不李書記，我沒聽錯吧？買斷工齡采取自愿的原則？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郝站長的意思是說，我們一家都不愿意買斷，就可以不買斷？不買斷的意思是，我們一家人還是端著鐵飯碗？”

    李火焰雖然不喜歡王必玉，但迫于面子，還是點點頭，道：“我也是這樣理解的。”

    “那李站長，你們一家人是不是也都不買斷？”王必玉之所以拉著李火焰啰嗦，就是因為他們兩家一樣，都是三職工家庭，屬于買斷的重點對象。滿以為家里一定要下一個，正在盤算怎么將損失降低到最小，沒想到得到了利好消息。

    但消息太好了，以至于大家嗅到了一絲不一樣的氣息。人都是這樣，當有人試圖打破你已經習慣的生活方式時，你有種和人家拼命的沖動，覺得別人動了你的奶酪。可當別人不稀罕你的奶酪時，這些人就開始自以為聰明地動起來心思，是不是我的奶酪不夠誘人，別人桌子上的奶酪質量才是最好的？所以一個個都開始盯著別人桌子上的奶酪，別人的東西最好定理，其實就是得不到的最好定理。

    自己一家人的利益沒人來威脅了，王必玉開始思考外面的奶酪了。

    郝站長說優先買斷人品極佳勤勞苦干和高學歷的？這要表達的是什么意思？朵嶺儲運站已經成了老弱病殘養老的地方，這里不值得優秀員工待？把優秀員工拉走，給他們更高的薪酬？

    郝站長說下崗后上新崗的員工以后飯碗里天天有魚有肉，魚肉是多少？比儲運站里多多少？王必玉很想跟人討論一下這個實質性的問題。

    他剛才說什么？簽了合同拿到錢，憑合同立馬可以到朵嶺集團報道？前十名還要送一萬元的股份？那不是說下了崗立馬能上崗，不需要半年時間的等待和觀望？實現無縫對接？那一百零一人不是不僅沒損失，還多了一筆一輩子沒見過的大額存款？那我一家人都待在儲運站，不是眼饞別人吃香的喝辣的？嫉妒他們懷揣存款嘚瑟？不行，這可不行。機會在面前一定要把握好了。

    意識到危險，王必玉的腦細胞蹦跶得相當活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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