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啊不，吳主任，您……沒事兒吧？”林峰看見，吳甘棠面色蒼白，呼吸急促，全然不是他認(rèn)識的那個一貫淡定干練談笑如落葉掃秋風(fēng)的吳甘棠、吳老大。
吳甘棠抬起頭，定定地看著林峰，嘴角扯起一個雕塑似的笑臉，說道：“我沒事�！�
“真沒事？”
“鋼板女人，能有事嗎？”吳甘棠又笑了笑。這一次，比剛才稍稍自然一點。
也對哦，吳老大是什么人？豈是老年活動中心那幾個能嚇倒的？林峰夾手夾腳走出去，出門時，輕輕掩上門。讓老大休息一會兒，她好像有點兒累了。上午才從老家趕回來，一踏進辦公室，又是這一攤子的事……不過，隔壁那群人，陣仗還是有點兒嚇人。
林峰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屋里的最后一絲光影隨之也消失。吳甘棠頹然地坐在椅子上。她感覺腦子里有千千萬萬個細(xì)胞在唱歌跳舞，她的腦子里成了歡樂的海洋，就和十多年前一樣。
不行！你不能這樣！
她猛地坐起來。環(huán)顧四周，辦公室里的一切近在眼前卻又恍然遠(yuǎn)在千里。她蹣跚著走到對面的沙發(fā)上，脫掉鞋，盤起雙腿作蓮花坐姿，雙手食指拇指相扣放在雙膝上，挺直脊背，調(diào)整呼吸……吐氣……吸氣……
夜色降臨，楊院士家的小院里，透過斑駁的樹影射出柔和的淡黃色的燈光。他們一家人剛吃過晚飯，王媽媽領(lǐng)著睡醒的王大秀出去散步去了，阿姨在廚房收拾著殘局，時而發(fā)出輕微的餐具碰撞聲�？蛷d里，吳父在看一份報紙，楊院士則在沙發(fā)上，拿著一片牛角刮痧器，輕輕給自己做頭部按摩。
“來參加遺體告別儀式的人多嗎？哦，這事兒我沒告訴甘棠，省得她又東想西想。”吳父放下報紙，說道。
“不多，十來個人吧。不必告訴她，事情過了就過了。”楊院士閉著眼睛，一邊給自己按摩一邊說道。
吳父扔下報紙走過來，接過楊院士手里的刮痧器，給妻子刮起來。他的動作十分熟練。
“老唐他們幾個都沒來嗎？從前，他在你們系上課的時候，好像他們幾個關(guān)系挺好的�！�
“老唐來了，快開始了才來，比蘇院長都來得晚。哎——”吳母嘆了一口氣，“世事艱難，人心易淡。自從他做了門衛(wèi)之后，他們的關(guān)系就大不如從前了。同謀者聚，他們不是一路人了�！�
“老楊你說，我總覺得吧，老蘇是知道這事兒的�！�
吳母的微閉的眼睛輕輕睜開，看著前方說：“我也覺得。可蘇院長不說，我們就當(dāng)作不知道吧�！�
“嗯嗯，那是肯定的。不然，他上課上得好好兒的，怎么突然就主動提出去做門衛(wèi)了呢？就算是身體不好，可以治啊，治好了再站講臺也不遲。做了門衛(wèi)，等于把自己的前程全毀了�？上Я耍�是英國名牌大學(xué)回來的。如果不是這事兒，他或許也是院士了。”
吳母偏過頭，回看著丈夫，說：“我們當(dāng)年是不是做得太過了？”
吳父一愣，隨即道：“我認(rèn)為不算過吧。當(dāng)年若是依甘棠的，把他告上法庭，他怕不僅僅是做門衛(wèi)這樣簡單，早蹲監(jiān)獄里啦。”
“或許，我不該去威脅他。”
“你那也算不得威脅，最多，算是泄憤吧。誰家遇到這樣的事，不著急難過的。我們已經(jīng)算是講理的啦。就這樣，甘棠和你還堵這么多年的氣吶！”
“也不怨她怪我。按說，她還那么年輕，遇到這樣的事兒，她才是第一受傷害人，可是我卻要她活生生把這口氣咽下去�？墒牵贿@樣，又能怎樣呢？難不成真把事情捅出去，讓各種流言滿天飛？那學(xué)院還能健康發(fā)展嗎。”
吳父也嘆氣道：“人們只知道我們學(xué)院辦得好，誰知道當(dāng)初我們有多難呢。蘇院長的白頭發(fā)就是從那時候開始長出來的。唉，每一樣光鮮的背后，都有難言的艱辛�！�
“你說，老蘇他……”
餐廳方向傳來拖鞋嗒嗒地響聲，保姆阿姨系著圍裙走進來。阿姨是個聰明人，她雖然在廚房干活，但她知道，這會兒楊院士夫婦倆在聊天，因此故意走出較大的聲音提醒他們。
果然，夫婦二人立刻閉口。楊院士閉上眼睛和嘴巴，吳教授則十分專心地給妻子做刮痧按摩。
“外面好像有人在按門鈴。”阿姨說。正說著，優(yōu)雅輕快的門鈴聲又響了一聲。
吳教授夫婦有些小尷，聊天聊得竟然沒聽到門鈴響。
“吳先生給楊先生按著吧，我去開門。哦，外面下小雨了。”
一會兒，阿姨領(lǐng)著一個人進來。二人一看，是老龍的兒子李春順。
李春順臂上的黑紗已經(jīng)取掉，頭發(fā)也梳理得整整齊齊，從青白的下巴看得出來，他認(rèn)真刮了胡子，但是，臉色還十分憔悴。
“小李，你怎么來了？累了幾天，該好好休息的�！眳悄傅拿嫔焕湟膊粺帷０⒁桃姞睿那幕貜N房里去了。
李春順在吳母吳父面前站定，深深鞠了一躬。
“小李，你這是……”
李春順抬起頭來，說：“感謝楊院士來參加父親的遺體告別儀式。您的到來，是父親和母親最好的心靈慰藉�！彼难劬t了，燈光下，有盈盈的淚光在閃爍。
吳母把頭別過去，肩膀輕輕地抽動。過了一會兒，她抬起頭來，紅著眼眶微笑道：“你也長這么大了�！�
吳父說：“小李你坐，我給你沏一杯茶。”
“吳教授，不必麻煩了。我就是來道一聲謝，馬上就走�！�
“急什么！”吳父說著已經(jīng)打開了幾邊柜的茶葉罐。
李春順頓了頓，道：“被人看見我來你們家，不太好。”
吳父倒茶葉的手抖了一下，停下來。
“有什么不好？你上老前輩家里來坐坐，我們是歡迎的�！眳悄傅穆曇舨淮�，但卻清如甘澤。
誰說堵氣是沒用的，堵氣能有效提升雙方氣性，拉大雙方的距離，成功營造失和的事實。譚杰婕自然是個不服軟的，陽煜倔勁來了，一點也不比譚杰婕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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