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竹？”左安和莫念異口同聲。
兩人再一次四目相對，不似剛剛的沉默無言，而且兩人都露出了些許詫異的眸光。
不過，莫念還是很快地隱藏住了自己的情緒，看了一眼左安，然后轉頭沖著歐管家點了點頭：“請她上來吧。”
這邊話音才落，玄竹便出現在了左安的面前。
身影如影，驟然乍現。
她還是穿著早上那身黑袍，輕紗似的材質緊緊地裹著她曼妙的身形。
這突然的出現著實嚇了左安一跳，引得左安沒好氣地吼道：“你干嘛阿？神出鬼沒的？！！神經病啊？”
歐管家也頓感意外，明明這個人剛剛在宅外啊，怎么就突然出現在了這里？
這是什么功夫啊？
在金門摸爬滾打這么多年，他還是頭一遭看到一個活生生的人能夠這么來去自如的，而且還是在草舍這么來去自如，頓時間整個人都有些沒有反應過來，有些堂皇地望向了莫念。
莫念臉上倒是沒有什么多余的神色，骨子里的那種痞勁兒混著清冷疏離的范兒，整個人有著超脫于這個年紀的沉穩，語氣里卻帶著諷刺：“這是高人造訪啊！”
語畢，莫念沖著歐管家擺了擺手，示意他先離開。
歐管家得令后將手里端的點心放下之后，快速地退了下去。
“我不是征求了你的同意嗎？”玄竹根本就沒有把莫念放在眼里，說話間，將手里的犀鎖靈玉小蛇丟給了左安：“戴上吧。”
左安伸手接住，垂眸一看：小蛇通體透亮，自從左安拿到這個小蛇這么久以來，這還是左安第一次見到小蛇呈現出這么一個狀態，感覺陰屬靈力多得都快從里面透出來了：“去哪了轉了一圈？這么快就……”
“這你就別管了！拿著用就是！”很顯然，玄竹也并沒有給左安面子。
左安一聽，心下頓時不爽！
又不是給我弄的，搞得跟施舍我一樣？
這么想著，左安直接就將小蛇往樓下扔了去。
玄竹動作飛快，如影隨風動，陡然消失的身影出現在了半空之中，硬生生將小蛇接住后又瞬間出現在了左安跟前。“你……”
“瞪我干嘛？”左安嘴角輕提，滿眼都是不在乎。
“你戴上！”玄竹咬了咬牙關，明顯能看出她硬生生地壓住了自己的火氣。
“求我阿！”左安也不是個善茬。
玄竹微怔，蔑笑出聲，忽然轉頭看向莫念：“你不覺得左安這個人油鹽不進嗎？你怎么會那么用心地跟她交朋友？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莫念一愣，笑道：“有嗎？我覺得她很可愛阿。玄竹……姑娘……”
“看來，她不僅油鹽不進，還是一個大嘴巴呢！”玄竹側眸冷眼望著左安：“剛剛你們說的段愈，我很清楚對方是個什么人，他那里的精粹陰靈我必然要得，但是我不方便出面，能請莫少閣主想辦法嗎？”
“玄姑娘聽了一段時間的壁角了阿！”莫念眸光忽然變得有些意味深長，笑容蔓延。
可心下卻有些咯噔。
他這個宅子或許活人不好防，但是他一貫認為防點靈物還是頗有等級的，換句話說，至少一半的靈物進不了他的草舍。
可是……
這個玄竹竟然這么輕易地進來了，而且還是進來了一段時間了，而他居然沒有察覺絲毫的異常……
這讓莫念不自覺地多打量了玄竹幾眼：看不到絲毫外透的靈氣，放在一般修道人眼里，恐怕都判斷不出玄竹是修道之人，她的修為段位已經到了能將靈氣靈活隱藏的程度了，確如左安所說，這個玄竹的修為很高！
玄竹絲毫沒有在乎莫念的目光，說話清冷孤傲，“你們光明正大地說，我也是光明正大地聽，只能說，你這里的防衛太差勁。”
被人鉆了防備的空子，莫念也沒臉反駁什么，透出了點點笑意，輕輕點了點頭，轉移了話題：“我斗宿閣開門做生意，只要您能給我一個讓我滿意的價碼，段家的事情，我可以操作。”
“聽說，你在找寒雪蘭！”玄竹迎著莫念的目光，語氣篤定。
莫念手不自覺地握了起來。
沒錯，莫念確實找了很多途徑、也找了很多方法去查寒雪蘭，但是他從來沒有用斗宿閣的名義去查過，這么隱秘的消息都被這個玄竹察覺了嗎？
“是，這不是什么新聞了吧？”莫念表情管理倒是做得很到位，應得云淡風輕。
玄竹聽到這個答案倒是笑了，她喜歡這種握住別人短處的感覺：“你幫我弄到段家累積的陰靈，我給你寒雪蘭，如何？”
左安在一旁聽得有些云里霧里，也不知道寒雪蘭是個什么東西。
“寒雪蘭是長在冥界的靈物，這個植物很奇妙，汲取的是純正的陰寒靈力，開出的寒雪蘭竟然是純陽之物，那些秉持執念、放棄六道輪回在外漂泊終將魂飛魄散的殘魂孤魄如果能得到一朵寒雪蘭，就能補魂得髓，修成人體。”青梧一心兩用的本事也算是登峰造極了，總是在合適的時候出言解釋。
左安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看著莫念和玄竹你來我往地對峙，她清冷地道：“你們商量這個事情，不問問我這個當事人的意見嗎？”
玄竹側頭，淡眉微動：“你這么油鹽不進，我跟你商量有必要嗎？”
說完，她沖左安揚了揚手里的小蛇，繼續道：“你非要跟我對著干，我跟你能商量出結果嗎？段家那個融合的三十五個胎陰的陰靈，我必須要弄到手。”
莫念伸手摸著自己的下巴，淡淡道。“你既然能有取寒雪蘭的本事，段家那么一點小事，何不自己動手？”
左安一副看好戲的樣子望著玄竹。“對啊，你這么牛叉，修為這么高，你為什么不去啊？”
玄竹有些沒好氣，瞪了左安一眼：“你真是搞不清楚，誰跟你是一個陣營的？”
左安聳了聳肩：“別這么跟我說，我跟你可不熟，相比之下，我更信任莫念。”
“……”玄竹頓時有些無話可說，擰了擰眉，沉吟了一下，道：“我不方便去。”
“你有什么不方便的？你設局的本事這么一流，那么多棋子可以倒騰出來用啊！”左安這話，賭氣賭得太明顯。
對于這一幕，莫念似乎很樂意看到。
“你以為我當初弄那個瓷娃娃是為了什么？不就是想要看看這個斗宿閣到底有幾斤幾兩！我這不是正在跟斗宿閣做生意嗎？”玄竹氣勢毫不相讓。
聽到這里，莫念眉頭一挑，欣然頷首，“這個單子，我接了！”
“莫念！！！”左安蹭地一下站起了身：“你能不能有點立場阿？”
“寒雪蘭誒，這么好的生意，我干嘛不接？！”莫念接著說：“況且，我已經花了那么多功夫去調查了，送上門的便宜，我不撿白不撿阿！”
“……”左安真是要被莫念給氣死：“你……”
“我還有個條件。”玄竹趁熱打鐵。
莫念眉頭微蹙：“你這就不厚道了吧？”
“我用寒雪蘭換你給段家松一松土，你不覺得你賺太多了嗎？”玄竹并不以為然：“我再附加點東西，應該不過分吧？”
莫念蔑然一笑，不同意，也不反對：“說來聽聽。”
“你讓左安把這個小蛇戴上！”玄竹捏著小蛇的信子，將小蛇在莫念的跟前晃了晃：“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左安抓起桌上的肉干就朝玄竹扔了過去：“你這人，怎么這么討人厭啊！”
神識里，明明才是事情主角的青梧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優哉游哉地坐在碧靈清蓮上，孜孜不倦地修煉著。
神識外，玄竹側身一閃，身體一個旋轉，將肉干穩穩地握在了手里：“我怎么就討厭了呢？你剛剛不是說我沒有找你商量嗎？我現在不就是給你選擇的機會？你只要拒絕，段家的事兒跟你也沒有什么關系了，莫念就撿不著我這個大便宜，以后他可能還得花上幾十年去找他想要的寒雪蘭。”
“你故意的吧？”左安望著玄竹，恨得牙癢癢的。
玄竹聳了聳肩，然后攤開手，小蛇靜靜地躺在她的掌心。
神識里，青梧嘴角終于勾出一抹淺笑：這個玄竹真是有意思，說話強硬，看起來步步緊逼，既想要試探莫念和左安的關系，又想要試探左安是不是把我放在了心上。
這么想著，青梧，睜開了眼眸，碧綠的瞳孔里波光瀲滟，雙瞳剪水，正想要出言給左安支招，便感應到了左安此時的想法，青梧露出了傾城一笑，又閉上了眼睛。
左安一副目語額瞬的樣子，整個人瞬間沉靜了下來，也不跟玄竹硬凹著較勁了，憑什么非要按照她玄竹的思路來呢？“這是你跟他的生意，你們愛談不談，跟我沒有任何相關，你想讓我戴上這個戒指，可以，我們也來做做交易。”
這個答案似乎有些出乎玄竹的意料，她眼角微動，“你想怎么交易？”
“你幫我調理好溫言的身體，弄清言顏受傷的事兒，這個戒指，我以后一定乖乖戴上。”左安秋水明眸，帶著囧囧眸光。
莫念對于左安這個提議倒是顯得非常滿意，他喜歡左安這種小腦筋，雖然她表面上看著大大咧咧得，一根腸子通到底，事實上卻有一副九曲肚腸，冷不丁地轉個彎，還挺讓人手足無措的。
“……”
“……”
左安輕眉冷目，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玄竹目不旁視，一副謀劃深思的樣子。
“我記得，你今天跟我說過，你是連天劫都不曾放在眼里的修煉之人，你們那里只談對等交易。你當初不管不顧地把她放進我的身體里，既然種下了因，如今，你怕是得還果了。”左安坐回了躺椅上，雙手朝后支撐著身體，抬頭望著玄竹：“你姿態擺得太高，我覺得望著有點難受。你以后真別這么試探我了，我覺得特別沒意思。既然你不想遵守人類的規矩，那我們干脆就按照你們的規矩辦，以后你要我做什么，咱們就一筆一筆地算。我覺得合適了，我就配合你，不合適了，你就免開尊口。”
“……”
“別忘了，她是她，我是我！對我來說，你的那一切，都跟我無關！”左安斜睨了玄竹一眼：“同意嗎？”
神識中，青梧臉上微笑更甚，她贊同左安的這個做法，即便玄竹是舊部，即便玄竹一心為了她青梧，但是，左安對她來說才是最安全的存在。左安必須有她自己的自由，否則她青梧就談不上自由。
玄竹咬緊了牙關，點了點頭：“成交！”
“那從今天開始，你就別試探我了！小心我翻臉不認人。”左安伸手，示意玄竹把戒指遞過來：“你可以問問莫念，我有時候挺不要臉的。”
莫念雙手抱胸，坐在一旁，垂首低笑：這丫頭的談判水平真是讓人覺得一言難盡！
將玄竹放在自己手里的戒指戴上，左安伸手指了指旁邊的位置：“坐吧！”
玄竹心底其實有些不服氣了，她根本沒有想到自己試探的意味有那么明顯，居然被這個小丫頭看穿了？？
翻了左安一個白眼，玄竹挨著左安坐了下去。
“你為什么不自己去段家？我覺得以你的身手，應該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吧？”左安側頭看向玄竹，語氣里沒有絲毫挖苦諷刺的意思，她是真的好奇。
“當著外人，這個問題就不要在這里問了吧？”玄竹沒好氣，瞪了左安一眼。
“……”左安眉頭一蹙，真是有點壓不住自己的小暴脾氣了，但是轉念一想，這個玄竹畢竟是青梧的舊部，選擇不說可能是因為牽涉到青梧，“得得得，我的錯，我的錯！我不問了，還不行嗎？”
玄竹看向莫念：“既然你同意接這個單子了，我再給你提供點信息吧。”
“看來，你已經查到不少信息了？”莫念輕笑：“段愈這個人你從哪里得知的？溫言之前有來找過我，是從他那里得到的消息？”
玄竹毫不避諱，點頭：“他參加完易物會之后向文毓提起了段愈這個人，文毓便告訴了我，我就自己去看了一下情況。”
“你讓溫言來找我，是來試探我的態度？”莫念問得極其順理成章。
“我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從你這里拿到第一手的資料，不是可以省去我很多麻煩嗎？有現成的東西，誰不想直接拿？”玄竹嘆了口氣：“只是沒想到，你竟然裝得對段家那么一無所知。”
“裝？”莫念心下又是一咯噔，果然來者不善？可是又不能暴露自己的怯意，強撐著笑道：“為什么覺得我會有段家的資料？”
“段愈的氣色那么糟糕，你怎么會看不出來他有異常。斗宿閣情報網遍布江湖，哪里有點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你斗宿閣的眼睛，你們賺的就是情報網的錢，你剛剛的說些辭也就是用來騙騙左安、騙騙溫言罷了！”玄竹輕蔑地望著莫念，絲毫沒有想要隱藏自己劍拔弩張的敵意。
左安眉頭一凝，看向莫念：“她說的是真的？你早就知道段家有問題？”
左安的眼神很真摯，也透著凝重。
莫念遲疑間，左安的神色越發冷凝了下來。
“不是…我…”莫念連連搖頭，他知道自己瞞不住了，連忙解釋：“我承認，我知道段家有問題，而且很早就知道他鑄造了口鐘用來聚魂，溫言來找我的時候，我確實沒有跟溫言講實話。但是，我并沒有想要瞞你的意思。”
“你……”左安有些不明白了，沒有瞞的必要阿？
玄竹見勢便在一旁說開了風涼話：“他是為了在你面前邀功，讓你覺得他特別把你放在心上，你有什么想知道，他就能立馬去給你查……”
“……”
“作為一個無利不起早的生意人。”玄竹眸光深遠地望著莫念：“你想從她這里得到什么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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