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見生死！？
左安覺得很荒唐！！
不就是犯了一個小錯嗎？怎么就能扯上命運天劫了？怎么就是到生命的盡頭了？
扯淡！
全扯淡！
神識里，青梧感應著左安起伏不定的心緒，她知道，左安此刻受到了很大的震動！
畢竟，預見死亡并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它讓死亡來得愈發充滿畏懼！！
所以，左安認為這一切很荒謬也是自然而然的。
與其想著怎么去勸慰她，不如讓她發泄發泄，可能她心情還能稍微輕松一些。
這么想著，青梧便整理了一下心緒，準備開始繼續修煉了。
左安眉頭蹙著，雙手緊緊地握著花崗巖的扶手，一雙眼眸緊緊地盯著站在樓下的莫念，不知為何，心底竟然升騰了一股‘怒其不爭’的感覺。
憑什么認命？
天劫來了就等死？
憑什么等死？
平日里做的不都是續命延壽的事兒嗎？為什么這個時候就慫了？
越是這么想著，左安心底的火氣就蹭蹭地往上冒。
從二樓直接輕身躍下，穩穩地落在了莫念身旁。
莫念連忙些微側身，努力地隱藏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后才轉頭看著左安。
他的眼圈都紅了！
左安還是第一次見莫念這樣。
由此說明，韓靈對他來說很重要，不僅僅是一個下人，或許更是朋友，是伙伴，是親密的家人！
“喂！”左安看著莫念這個模樣，眉頭倒是越蹙越深了：“干嘛阿？多大點兒事兒？死人都能讓你給復生，如果韓靈遇到天劫了，咱們陪著她渡過去救好了啊，干嘛這么悲觀？”
“……”莫念臉色暮沉，伸手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頂，“算了，她煎熬一生了，何必讓她再受苦。”
“煎熬一生？”左安完全不知道莫念在說什么、
“像我們這種生來就能見靈物的人，身上都是背負著巨大的罪孽的。來這世上就是還債來了。”莫念轉眸，看著暗沉的天色，黑壓壓的一片，沒有一點星光：“不論冥簿給多少年壽命，睜眼看到靈物的一刻，冥界就已經盯上我們了，壽元，是最基本的兌換之物。”
聽到這里，左安的手忽然緊緊地握了起來。
她想起了自己上次遇到黑白無常的事情。
不過是被黑白無常發現了自己能通靈，他們便直接開口要收掉自己二十年的壽命。
“那又怎么樣？”左安不懂了：“既然已經入道，為何不跟天斗一斗？就這么認命？？”
莫念嘴角牽出了一抹很平淡的笑容：“什么叫認命？只不過是見慣了人生百態罷了！斗？想要怎么斗？想要斗出一個什么樣的人生？你想過嗎？”
“這一點也不像你說出來的話！”左安搖頭，滿眼的疑惑：“你不是一個認命的人阿？！”
“傻瓜！”莫念再一次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我可以不認命，我可以豁出去自己的一切，什么也不要地去斗，我心里有明確的自己想要的東西，我為了我自己的目標，可以什么都豁出去！可是，我憑什么要她也這樣呢？”
“……”左安心下忽然一咯噔。
“那是她的人生！我再怎么舍不得她，我再怎么需要她，她也該有她自己的選擇！”莫念深深地喘息了一下：“但凡是她遇到了天劫，至少說明她這一生該經歷的，或者說冥簿要她經歷的，她都已經經歷完了。不論她之后進入冥界是要耗在十八層地獄里受苦，還是能很快地投胎轉世，那才是她的人生。她的那些過往里，有屬于她的恩恩怨怨，有屬于她的愛恨情仇，如果說，她此生是為了達到某種目的的才轉生為通靈的人，那么，如今她也算是歷經一切了，她曾經所渴望的結果可能也要達成了。”
“……”
“你說，我要怎么為她爭？”
左安聽得有些糊涂了：“我不明白！”
“冥簿才是命！雖然它刻板，可是它并不失公平！逆它，很容易，任何人都能！可是，順它，也未嘗不可啊？！”莫念忽然張開雙臂，輕輕地抱著左安：“我不想干預她的人生，即便她開口，我也不想干預她的人生。我希望她好好地走下去，去感受真實的愛和恨，去了結她過去的一切，遇到她真正渴望的靈魂。我更愿意相信，她離開了，便能達成她最初的心愿！”
左安眉頭緊緊地蹙著，伸手回抱著他。
她從來沒有如此看待過死亡！
雖然曾經在看到白虎送葬的時候，感慨過生命的精彩絢爛，也明白活著不一定就是在享福……
可是，即便知道人生在世，不過是人來人往，在面對離別的時候，依然忍不住惆悵，依然忍不住想要斗爭……
依然覺得自己知道的世界，才是更好的世界！
那個未知的地方，仿佛永遠充滿的恐懼。
雖然事實不一定如此。
“每一次，看到有人在死亡邊緣掙扎的時候，我其實都覺得很可笑。”莫念的聲音就在左安的耳畔，呢喃著：“記得我之前跟你說的那個富豪換腎的案子嗎？為什么我爺爺能勸他安然地接受死亡，是因為我爺爺讓黑邪去看了冥簿，告訴了那個老頭，他的前世今生，讓他明白，他這一生該經歷的苦難、榮耀都已經經歷完了，他可以步入下一個階段了，一個比此生更好的階段。因為，他聽進去了我爺爺的話，他最后才走得那么安然。”
“……”左安長長地吸了口氣：“本該我來安慰你的，倒成了你來安慰我？！”
莫念將頭埋在她的肩膀處，嗅著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有你在我身邊，就已經是最大的安慰了！謝謝你，看懂我的傷痛！也謝謝你，看懂我！”
左安眉頭微蹙：“你這是諷刺我呢吧？我上來就吼了你一通，怪你軟弱，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懂你了？”
“你知道我爭強好勝阿，你知道我藐視天道阿，所以你才會覺得我很無用。”
“可是，我卻忽略了別人的意愿，我不過是自作多情罷了！”
“怎么會？”莫念輕聲道：“我們只是更希望一切掌控在自己手里，而我們，卻不能強迫著，去要求別人也非要把一切都握在自己手里罷了！”
左安點頭，緊緊地抱著他，雖然不知道韓靈這一去到底面臨的是無間地獄還是曼妙天堂，左安依然愿意相信，她會去到更美的彼岸：“她或許已經掌控了自己的一切了，就像你所說，如果她是為了某種目的才來人世走了這么一遭，如今這一劫過去，她就會得償所愿了！”
“但愿如此吧！”
“她能跟你相遇，已經是前生的緣分了！緣分或許到了吧……”左安柔聲道：“還好，我們的緣分還在繼續……我會陪在你身邊的。”
“……”莫念的心底悲傷在蔓延，可是有了左安這一番話，他的心中還是升騰出了些許暖意。
此時，二樓，陽臺。
玄竹已經通過五曜神珠完成了儀式。
她站在之前左安站立的位置，雙手抱胸，眼睛微微瞇著，目不轉睛地望著樓下緊緊相擁的一對，冷不丁地道：“還沒抱夠嗎？我這邊事情都處理完了！”
“……”
“……”
左安和莫念松開了手，一齊往樓上望去。
“這么快？”左安有些詫異，“不就是說了幾句話的功夫，這就弄好了？”
玄竹從二樓直接飛身而下，滿眼不屑：“又不是多大的事兒！”
“那怎么回事？他為什么見他爺爺？”
玄竹聳了聳肩，似乎對那個案子全然無感：“不過就是生老病死那一套，沒什么大不了的，感念老人家養育了他，沒能給他送終心里不安罷了！”
“一個那么孝順，那么感人的故事，怎么從你嘴里說出來這么沒調性啊？”左安撇了撇嘴，上下打量著玄竹：“你真的一點七情六欲都沒有嗎？這么不懂得人情溫軟嗎？”
“我只是覺得沒有必要罷了！”玄竹搖了搖頭：“剛剛聽莫念跟你說了那么一大通，你還是沒有悟啊！？生老病死，來來去去，這是天意，有什么好執著的？人活在世上的時候，該好好孝順，人都走了，還要去陰間把魂喊回來，我覺得老人家那才是受罪吧。這是孝心嗎？他不過是圖自己安心而已！”
“……”左安微瞇著眼睛，“你怎么總是歪理這么多？還一套一套的？”
“什么歪理一套一套的？這是事實！”說著，玄竹將目光落在了莫念身上，口氣一下變得和軟了：“還是你通透，懂得放手！”
“……”莫念尷尬一笑：“情愿不懂！”
“好了，案子也處理好了，接下來你怎么打算？”玄竹伸手摸了摸下巴：“跟我們過去？還是在這里守著韓靈？預兆既然已經下來，最多不過七日，她必走！”
“莫念，不用你跟我們過去了，那邊的事情進展地很順利，有玄竹在，肯定能好好地收尾，你在這邊陪著韓靈吧！”左安倒是幫莫念做了決定。
“……”莫念想了想，卻搖頭：“算了，我該干什么干什么吧。守著她，也沒有什么意義。”
“……”左安一愣：“傻嗎？最多就只剩七天了？要好好珍惜最后的時光啊？”
“該珍惜的都珍惜過了，不在這七天。就算是我還有七天要死了，我也會做我該做的事兒。”莫念似乎是為了不讓左安擔心，竟然笑道：“黏糊這幾日，徒增傷感而已！”
玄竹可不是一個婆婆媽媽的人，在她眼里，死亡仿佛是一件很小的事兒，所以，對于莫念的決定并沒有絲毫意外，甚至也沒有想要開口去勸，而是說了別的事兒：“既然如此，那你把護門草種上吧，反正都回來了，然后等你把該交代的事兒交代一下，咱們就走吧？”
莫念竟然沒有異議，極其聽話地將護門草從懷里摸了出來。
這還是左安第一次見著所謂的護門草。
看外形，非常像含羞草，葉子羞羞答答的。
可是，隨著莫念輕輕念了些什么，他眉心便鉆出了一縷他的神識，快速地注入到了護門草中。
不過瞬間，那個草便忽然變得精神抖擻了起來，枝丫忽然瘋長，一根一根相互交錯著，密布著，編織成了一張巨大的網，赫然將草舍整個包裹在了里面。
這，就是一個結界阿！？
左安這么想著，便眼見著那個巨大的枝丫造就的網絡陡然消失了。
仿佛，它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它這么一封，什么都進不來？”左安有些好奇，她很想試試，如果自己出去了，還能不能進來。
“有了莫念的神識，它就會認人了，它會自動識別哪些人是莫念的朋友和親人，有了這些信息，它知道哪些人能放進來，哪些人不能放！”玄竹隨口簡單地跟左安解釋了一下。
左安聽完以后，倒是有了一個深刻的想法：“看來，它防不了人心啊？”
“防人心？”莫念搖頭：“這大千世界，恐怕沒有任何東西能有這么高的水準的防御功能吧？人心難測，就算是親人，也無法知曉他的用心！”
兩人正想掰扯兩句的時候，玄竹眉頭蹙著，發話了。
“別閑扯了，這個時候討論什么哲學問題嗎？我們已經耽誤不少時間了，你趕緊去安排一下你斗宿閣的事兒，咱們還得趕回去呢！”玄竹又開始在一旁催：“原本還打算去段家踩踩點，今天估計是去不了了。”
“為什么不去了？”莫念沖著玄竹點頭“等我去吩咐兩句，看這個時間，去一趟段家應該來得及！”
說完，莫念邁腿往屋里走去。
左安一臉煩躁地瞪著玄竹：“你今天干嘛啊？怎么這么著急？段家的事兒已經等了那么多天了，在乎這一會兒嗎？”
“那你覺得在這里多愁善感耗下去有意思嗎？”玄竹也沒有好氣：“在這里傷秋懷春的，能讓韓靈多活兩天？還是能讓你小斌哥快點醒來？純粹浪費感情而已，還不如做點正事？！”
左安真的是被玄竹打敗了！
她那些理性得令人發指的言論，反駁都不好反駁！
“懶得理你！”說著，左安跟著莫念的步伐也往屋里去了。
玄竹站在原地，看著左安的背影，臉色忽然沉靜了下來：他這么突然的離開了，倒是放心左安跟莫念交往呢？
這里面，是不是還有什么盤算呢？
真想著，玄竹深深地喘了口氣。
必須快一點。
必須再快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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