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謎看著他，微笑如凄風(fēng)苦雨，心里的某個地方在隱隱地疼著，不停地叫囂著，她不能傷害這個人。
心，猶如安在懸崖壁上，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掌心被尖銳的指尖刺痛，她大夢忽醒，鳳離還在十惡獄中，拼死奮戰(zhàn)，而她卻還在為了丁點兒女情長猶豫不決。
真是該死！
她狠狠的咬著下唇，做出了一個殘忍又冷血的決定。
“雪炙，你要謹記，你是神族人。我，鳳謎是妖！”
雪炙歪著腦袋不解的看著她。
鳳謎很是羨慕他，他忘了一切悲歡離合，只記得自己想記得的，看似憨傻，實則真實又真性情的活著，也未必不是幸事。
她悵然一笑，緩緩地伸出了在刺目陽光下，瑩白如玉的手，只見她微微顫抖著的手心里，正在烈烈燃燒著一團青紫色的火球。
雪炙仍是不解，他不知道為何他的‘阿姒’突然說了一段那么難理解的話。
他是神？她是妖？什么是神？什么又是妖？
神如何？妖又如何？
他皺著好看的眉頭，看著他的‘阿姒’將那團火球，猛地向著他的胸口攻來，那速度看似很快，很迅猛，可是在他的眼里，都慢的要死。
阿姒為什么要用火團襲擊他？他是雪神，最不喜歡的就是火光與熱氣，可偏偏這火團兩樣都占了。
他想不通，于是，就那樣呆呆的站著，任由那團火擊中了他的心口。
沒有躲避，甚至連最起碼的防御都沒有，雪炙感覺他的胸口，乃至整個上半身都在被火灼燒，那焚身蝕骨般的痛，他卻一聲不吭地受了。
鳳謎怔然望著他，只見他只是任由天火在他的胸口肆虐，淚眼汪汪的看著她，小聲地說道：“阿姒，疼...”
她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卻不得不狠下心腸，故作冰冷地對他說：“你是神，我是妖，我們見面就只會有這一個結(jié)果。”
雪炙不明白：“結(jié)果？”
“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結(jié)果。”
雪炙聽到這句話，急的立刻大叫道：“不！我不要！我要和阿姒好好地！我、我答應(yīng)過你，要十里紅妝迎娶你的！你忘了嗎？”
鳳謎嘶聲大吼：“你要娶的那個人是阿姒！不是我！我是鳳謎！”
雪炙搖搖頭，慌張地說道：“不，你就是阿姒，我不會認錯的...”
“你就是認錯了人！因為你的阿姒早就已經(jīng)死了！十幾萬年過去了，她現(xiàn)下，就連白骨都不會剩下了！你死心吧！”
“不、不會！阿姒不會死！”雪炙拼命地大聲叫著，“是你忘了！你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
喊打喊殺聲中，鳳謎心力憔悴，“好，我忘了，既然我已經(jīng)忘了，那我就再也不想記起，我們曾經(jīng)的一切，都不再算數(shù)！”
“從今時今日起，我鳳謎鄭重起誓，與你雪炙，毫無瓜葛，無論何時再見，都只能是兵戎相見！”
如此，即使雪炙神智不全，也應(yīng)當(dāng)不會再糾纏下去了吧？
雪炙一腔深情，全都付諸流水，方才還火燒火燎的痛，此時全都被痛徹心扉的絕望代替，就連這還在沁著鮮血的傷口，都在那蝕骨焚心的痛苦下，變得蒼白而麻木。
“阿姒...”他輕輕地呢喃著昔日情人的名字，“你等我，這四海八荒、三山六合，我總會找到能讓你恢復(fù)記憶的法寶，你等著...”
不知何時又起的風(fēng)雪中，滿頭銀發(fā)的雪神眼神憂傷，卻又還懷著一絲絲的希冀。
“等我找到了，我便再來迎娶你。”
凌冽地風(fēng)雪中，雪神白衣卓然，逆著風(fēng)雪，飄搖而去。
鳳謎看著他漸漸消失，直到他的身影和遠處的雪花融為了一體，再也不見，才心神悵惘地想，這世間，哪有那么多奇怪的東西。
更何況，她并不是阿姒，更沒有丟失什么不該丟失的記憶。
可她終究是沒有忍心，連雪炙的最后一點點希望都打破，他已然神智不清，心中唯一的執(zhí)念也只有一個阿姒，那她就成全他，讓他永永久久地去尋他的阿姒，也好過在兩族的仇恨之間搖擺不定。
她身旁的珠珠，好似是感受到了她的哀傷，輕輕地在她的身邊小心翼翼的轉(zhuǎn)悠著，磨蹭著，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她苦笑著摸了摸珠珠，說道：“珠珠，還是做一個沒有喜怒哀樂的珠子好吧！”
珠珠在她的手心里蹭了蹭，又不停地向她身后飛去，飛一圈，又繞到她身前，上躥下跳著，好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急得團團轉(zhuǎn)。
鳳謎有些奇怪：“怎么了，珠珠？”
珠珠不會說話，急的珠身上直冒火苗，鳳謎看到火苗，才陡然一驚道：“你是問鳳離在哪兒嗎？！”
她此話一出，珠珠立刻停止了跳動，鳳謎顧不得安撫它，忙幻化出雙翼，向著十惡獄的方向飛去！
十惡獄中，遍地都是妖獸的尸身，覃離頭頂上一直旋轉(zhuǎn)守護著他的法寶也已經(jīng)有了多處的破損。
他氣喘吁吁地倚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腳下是十二已經(jīng)冰冷了的尸身。
他最終還是沒能護住他。
“啊！！！”
他心態(tài)幾乎崩潰的嘶聲大吼，二十名與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今天卻只剩了他一人。
這波云詭譎地十惡獄，竟然讓他將所有的精銳，全數(shù)葬送在此！
他覃離發(fā)誓，只要能逃離此處，他定會派遣大軍，將此十惡獄夷為平地，以抱今日之血仇！
“他們都是被你害死的。”一道暗啞的嗓音，在這陰森的第六重險境里突兀地響起。
覃離猛然回頭：“誰？！滾出來！”
鮮血鋪就的荊棘路上，一抹紅色身影飄然而至，那鮮紅的顏色，就像是從地上的尸骨堆里爬出來的嗜血惡魔一般。
直到覃離看清紅衣人真實面目后，一雙黑眸幾近爆裂！
“鳳離！！你竟然一直跟在我們后面！”
他這時才明白，十二曾說過，有種被人在暗處如影隨形般監(jiān)視的感覺。
他當(dāng)時還在笑，是十二因為害怕了十惡獄的險境，所以才會疑神疑鬼，現(xiàn)在看來，經(jīng)歷過各種死亡歷練的十二，才是真的五感敏銳。
是他的一意孤行，害死了十二。
鳳離邪魅一笑：“是啊，你這個蠢貨，竟然一直都沒能發(fā)現(xiàn)。”他輕輕地一挑眉，又道：“看來我們未曾相見的這十幾萬年里，你的愚蠢，又登峰造極，創(chuàng)造了新境界，呵，可喜可賀啊！”
從鳳離出現(xiàn)開始，覃離就幾乎恨得咬牙切齒，可鳳離不但沒有收斂，還出言侮辱挑釁他，覃離當(dāng)下就氣得睚眥欲裂：“你找死！！”
鳳離踩著滿地的尸骨，手握昆吾劍，“找死的是你們神族人，一個兩個的，非要覬覦永遠都不可能屬于自己的東西，最后不都被十惡獄給教育重新做人了嗎？”
覃離本來被鳳離逼得已經(jīng)出離憤怒，不管不顧地就要沖上去，與鳳離決一死戰(zhàn)，可直到他真正運送靈力到識海時，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鳳離早就發(fā)現(xiàn)了他的力竭，所以自從一出現(xiàn)，他就一直在挑釁自己，逼自己在沒有調(diào)息修養(yǎng)的狼狽情況下，就貿(mào)然開戰(zhàn)！
他微微瞇起雙眼，鳳離這人，十幾萬年過去了，竟然比十幾萬年之前還要狡猾奸詐！
發(fā)現(xiàn)了鳳離的企圖，覃離一邊緩緩地調(diào)息，一邊回敬鳳離道：“你就不怕我出去，把你的秘密，對著全妖族的子民公之于眾嗎？！”
鳳離星眸微微睜大，眼角的余波蕩出了一抹笑紋：“怕呀！所以，我這不是來殺你滅口了嗎？”
話音方落，昆吾劍已經(jīng)像是離弦的箭矢般，倏地朝著他的面門飛去！
毫無防備之下的覃離，哪成想鳳離會招呼都不打一聲地就出了殺招，慌張之下，及其狼狽地險險躲了過去。
可他即使躲過了昆吾的殺招，昆吾神劍的鋒芒與犀利的殺氣，還是將他秀氣的面龐割出了一道長長的血口。
“神劍昆吾？！”
他絲毫沒有在意臉上的傷口，反而驚怔地望著又回到了鳳離手中的神劍，不敢置信地叫道：“怎么會？！那是她的佩劍，昆吾也只聽令于她...”
這時，覃離看著鳳離毫發(fā)無損的外表，突然覺得福至心靈，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怪不得，怪不得你身上一點點傷口都沒有，怪不得這里面的怪物、機關(guān)都不會傷害你...”
“你必然是得到了能令萬妖臣服的萬妖幡！！”
鳳離淡然道：“你可以隨便猜，就當(dāng)做是我對你臨死前的送別吧！”
他話音一落，昆吾劍便在瞬時間到了覃離頭頂，舞出密密麻麻的劍花伴著冷凝的劍氣，兜頭蓋臉地朝著覃離落下。
漸漸地，覃離身上、臉上，就連額頭中央，都多出了一道道的血痕，他的雙眼里滿是不甘的血絲，憑什么，他都這么狼狽，甚至在上古神器昆吾的連環(huán)攻勢下，已見頹勢，可這個該死的鳳離卻還能毫發(fā)無損，甚至連衣衫都，沒有一丁點的褶皺？
他透過血霧，透過重重劍花，恨聲道：“天道不公，為何天道總是偏心于你？！”
鳳離面無表情道：“我曾經(jīng)也以為天道不公，但是現(xiàn)下看來，天道果然是怕偏向我鳳離的啊！”
覃離大吼了一聲：“啊！！你這個雜種，憑什么讓天道偏袒護佑？！天之驕子，明明是我覃離才對！”
鳳離：“你還不明白嗎？天道大公，沒有什么東西是能永遠昌盛不衰的，包括族群，包括權(quán)勢。”
更包括，幾乎要逆了天道存在的幾大族群。
也許，當(dāng)初的妖皇，就是因為這點，所以才有了后來的妥協(xié)，只是他明白的太晚了。
覃離此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與鳳離之間的實力差距有多么的大。
原來，他掀了幽冥，獨闖四界地傳聞都是真的，覃離力竭之時，才后知后覺地記起他的大哥——伯栩，曾經(jīng)的語重心長：
“二弟，聽大哥一聲勸，妖族水太深，鳳離心機也太深，實力更是深不可測，不是你可以輕易挑戰(zhàn)的，天界的無限天材地寶，已經(jīng)盡夠你用了，所以，不要再擴張，不要再謀劃著入侵妖族了。”
“不然，就算是鳳離親手將你誅殺，天界，也沒有人會為你去討公道的。更何況，公道是站在妖族那一邊的。”
“砰！”地一聲巨響，一團鳳火擊穿了覃離的胸膛，昆吾劍也將他最后的清明的識海，一劍劈碎！
昔日威風(fēng)凜凜的神界二殿下，竟然當(dāng)真隕滅在十惡獄中。
看著轟然倒下的覃離，鳳離眼圈微微泛紅，“覃離...走好。”
覃離付出了一切才好不容易收到的法寶，在沒有了主人時，又重新浮到空中，鳳離袍袖一揮，將它們盡數(shù)收到了儲物囊中。
輕松結(jié)束了這一切的鳳離抬頭望了望無邊無際地十惡獄，召喚過昆吾，輕聲說道：“走吧！我們?nèi)フ夷愕闹魅耍�有你未來的小主人。”
一將功成萬骨枯，向來覬覦十惡獄中寶貝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可最終能活著走出十惡獄的卻是鳳毛麟角。
臨近出口的十惡獄第一重險境處，鳳離突然停下了腳步，回頭對背在后背上的昆吾說：“你也不喜歡這個地方吧？”
昆吾遲疑了一瞬，微微地震動了兩下。
鳳離努力的感受著這里再熟悉不過的氣息，喃喃出聲：“發(fā)現(xiàn)十惡獄的最初，我就走了這十重的每一處角落，遍體鱗傷，也只為了能尋得她的一點點的蹤跡，可是直到我?guī)缀趺^于此，也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一點一滴，那時，我是真的恨這個地方，我以為她將自己的全部修為都用來化成了這方十惡獄，用來守護妖族。”
“可是，最近我才大悟，這里是她的一部分，卻不是她的全部。”
他柔情似水地笑道：“以后，有我守護這里，昆吾，我們將這里永久的封印，好不好？”
這里的妖獸們，從沒有見過外面的世界，它們替她守護這里十幾萬年，不管妖皇對他們有多大的恩情，都已經(jīng)夠了。
是時候，該還它們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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