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狗血的味道難聞，朱沐瑾還用手捂住了鼻子：“你害我留了幾滴珍貴的血，我送一勺黑狗血給你，不過是一報還一報。不對，我還更大方些。”

    男人仍舊用風衣高領遮擋住他的面容，但朱沐瑾已經聽到他粗重的喘息聲，他現在特別的憤怒。

    就在他再次向朱沐瑾撲過來時，一直趴在朱沐瑾肩上的肥貓終于發揮了作用。

    它“喵嗚”一聲，朝男人撲了過去，爪子還靈巧地將男人的衣領給扒了下來。

    傾城會所下面的路燈又亮如白晝的效果。

    朱沐瑾看清了男人的臉，不由倒吸了一口氣。

    真丑！

    他的臉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疤，完全就像是一塊干巴巴的老樹皮，唯一能看得過眼的就是他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睛了。

    這妖物每次殺入之后都把人的五官用刀割得血肉模糊，想來已經心理扭曲了吧。

    男人發現自己的臉暴露在人前，惱怒的就劈出一道光朝肥貓身上打過去。

    肥貓“喵嗚”一聲趕緊躥到朱沐瑾后面，又怕失了氣勢，探出頭來瞪著圓溜溜的貓眼：“孫子，連你貓祖宗也敢打！”

    朱沐瑾低笑：“你可是看走眼了，他可不一定是只貓。替我設一個結界，我怕動靜太大。”

    肥貓趕緊把結界設好，自己卻躲在了結界外，瞇著眼睛觀賞著里面的戰斗。

    還有一個穿著穿短裙，長發及腰的美女走到它跟前：“哇，好可愛的喵喵，你怎么自己在這里？跟姐姐回家好不好？”

    肥貓的臉瞬間紅了。當下就想沒節操的答應，但看著在里面斗得熱火朝天的兩只妖，還是忍痛“喵”了一聲，跳到了高處的臺階上。

    它今夜的行情出乎意料地好，不少路人走到它邊上都停下來，萌生把它拐走的“禽獸”念頭，后面還有一個穿著碎花裙的五六歲的小妹妹拿出一個棒棒糖給它。

    肥貓深刻的覺得自己每天跟著朱沐瑾，只能吃小魚干的日子實在是太吃虧了。

    在小妹妹蹦蹦跳跳得往前走，肥貓終于出賣了節操，馬上跟在她后面。

    但它沒走幾步，肥碩的身子就被朱沐瑾提起來。

    剛剛他明顯經歷了一場惡戰，額頭上的紗布都被打得掉落了一半，臉上青青紫紫的好幾塊，但他仍然笑瞇瞇得像個浪蕩公子：“小喵喵，你要去哪里呀？”

    肥貓惡寒了一下：“別這么叫老子，惡心。那妖物就被你打趴下了？”

    朱沐瑾手里還拿著一個葫蘆：“被裝進了這里。現在我就把他帶進警局里去。”

    肥貓揚起腦袋瞧了瞧：“帶去警局？你忘了那里都是凡人，你帶一個妖精進去不怕把他們都嚇破膽？”

    朱沐瑾笑：“妖有妖規。咱們妖精不是也有自己的警察局專門來審判這些犯了事的妖精么？”

    肥貓的表情卻突然頓了頓：“老朱，你真要去？”

    一千年前，它瞧見一向嬉皮笑臉的朱沐瑾發出滔天怒火，他親手把妖律堂的四大長老打趴在地上，對著外面的震天巨雷起誓：“我命由我不由天，我總有一天，要修煉成仙，然后引天雷徹底毀滅你們這個骯臟的地方！”

    當時他全身都沐浴在鮮血中，所有的妖都要以為這個原本氣質最像神仙，最有修仙天賦的妖族少年要墮入了魔道。

    幸好，他沒過多久就活過來了。

    只是一次又一次得帶著一個處于不同時代，面容卻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子來找它，請求它鎮住她的魂魄，幫她順利輪回。

    比起一千年前，他早就被歲月錘煉得玩世不恭，卻更加讓人看不透。

    朱沐瑾把玩著手里的葫蘆：“上次帶著卿卿去狐岐山跑了一趟，突然覺得妖界的空氣甚是清新，是該回去見一下老朋友了。”

    妖界與人間，其實是個平行的世界。但自古以來，只有從妖界跑到人間去玩耍的妖，而從凡間誤闖進妖界的凡人，這么數千年來只有一個。而且一來，就給妖界帶來了地震似的影響。

    朱沐瑾說的沒錯，人間有警察局，妖界則有妖律堂，都是為了維護各自的和平秩序，懲罰那些破壞秩序的人。

    妖律堂有很多懲罰犯事妖精的法器，擺在一起，驚悚程度遠遠超過了滿清十大酷刑。

    可這些法器千年前就被朱沐瑾毀得形容虛設，鎮守妖律堂的四大長老也已垂垂老矣。

    在這個世界，妖也是會老的。能真正獲得長生的只有神仙。

    可是數千年來，都沒有一個妖精能夠成功渡劫成仙。

    肥貓完全不顧朱沐瑾帶著傷，還是懶洋洋得趴在他肩膀上，一邊嫌棄得看了一眼妖律堂隨時可見的蜘蛛網：“怎么破敗成這樣了？都怪你這個罪魁禍首！”

    罪魁禍首似乎渾然不覺它話中的指責，居然還感同身受的發出一聲嘆：“破敗成這樣？不知道那四個老頭還活著沒？”

    剛說完，就聽后面有人劇烈得咳了一聲：“放心，你小子被雷劈死了還得我們四個老家伙去給你收尸，死不了。”

    朱沐瑾勾起唇角，這個妖律堂從外表看上去就是一座稍大一些的古代閣樓。

    雖然后面有很多法器和關押犯了事的妖精的特殊牢籠，但前廳看起來跟一般的古代家族沒什么兩樣。

    這四大長老明明油鹽不進，說是“鐵面無私”，其實更多的是鐵石心腸，居然也學著凡人的附庸風雅，用“琴棋書畫”給自己取了大名，分明是司琴、司棋、司茶、司畫，并各自把琴棋書畫對應著自己的名字變成了自己的法器。

    而且這四大長老，都是四只豬。

    凡人都喜歡用“蠢笨如豬”來罵人，殊不知那是因為這些豬還在幼年期間就不幸地淪為了盤中餐，心智都沒有發展健全。

    成年豬的智力不是一般生物能比的，尤其是他們靈豬一族。由于修行天賦高，他們的修為都比其他妖精高上一截，這也導致來維護妖界秩序的妖律堂四大長老全部都是靈豬一族的。

    快靠近四大長老呆的屋子時，一股香味從里面飄出來，聞起來像是魚香味。

    肥貓立刻從朱沐瑾身上跳了下來，輕手輕腳地走上前，乖巧地出聲：“喵——”

    朱沐瑾毫不留情地鄙視它：“賣萌可恥，你這老不死的。”

    肥貓懶得理他，在美食面前這只豬明顯比自己還兇猛許多。

    它動作飛快地跑進了屋子，果然看到頭發花白，背駝得像長出一口倒扣的大鍋的四個老頭圍在一起一邊燒火一邊烤魚。

    狐岐山一天之內可以變幻四季，妖律堂這里則是常年都飄著大雪的寒冬。

    “妖界一日，凡間一年，我長話短說，我葫蘆里關著的這只妖精在凡間連續殺了幾個凡人，你們看看怎么處理。”

    司琴長老慢條斯理地撕著手上的魚：“自從千年前妖律堂被你毀得差不多之后，我們就不管妖精事了。你以前好歹是我們看著長大的，現在好不容易來一趟，不陪我們幾個老家伙吃一次魚再走？”

    “沒空。”朱沐瑾將葫蘆扔到他們跟前，抱起肥貓就要走。

    司棋長老瞅著在火堆前滾著的葫蘆：“里面關著的并不是妖精，而是一只怨靈。這怨靈是被道行高深的妖精注入自己的精血化成，除了你，還有那只妖精也有這個本事？”

    朱沐瑾一怔。

    司書長老摸著白胡子長嘆一口氣：“以你的修為，竟然看不透這只怨靈的真身。阿瑾，這一千年你到底有沒有好好精進你的道行？”

    司書長老跟著問：“馬上就到你的飛升之日，你要承受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可你現在的修為根本無法承受，你真是想讓我們幾個替你收尸嗎？”

    朱沐瑾無所謂的笑：“即使真的無法挨過天雷，我的尸體也不需要各位來收。告辭。”

    重新回到人間后，沒有吃到烤魚的肥貓不甘心地問他：“你特意跑到妖律堂一趟，就是為了把葫蘆里那個怪物給他們送去？”

    “當然不是。”朱沐瑾笑得神秘兮兮的，“只是想給他們提個醒，馬上就是我的飛升渡劫之日了。算一下妖界人間的時間差，說不定沒等他們吃完烤魚，那天雷就劈下來了。”

    肥貓縮縮脖子：“老朱，你真的不怕？”

    “怕。”朱沐瑾語氣難得的嚴肅，“我怕自己挨不過，更怕自己一千年的努力功虧一簣。所以我找了你，甚至還不惜去找了以前積怨過的四大長老，為的就是給自己留一點后盾。”

    “搞不懂你，為了一個凡人丫頭搞成這樣值得么？”

    肥貓嘟囔著，也慶幸自己是一只不孕不育的喵，不用陷入這些令人頭疼的情情愛愛中。

    就在妖界呆了一會的功夫，凡間就過去了兩天。

    朱沐瑾怕葉卿擔心，急急忙忙地就回了溫泉別墅。

    剛進去，聞到他氣息的小海螺就急急忙忙地飛出來，聲帶著哭腔：“爸爸，你可總算回來了。媽媽出事了。”

    朱沐瑾心中一沉，瞬間就移到了葉卿的房間。

    她看上去還是像睡著的樣子，只是全身比他這做妖精的體溫還涼。

    肥貓在一邊搖頭嘆氣：“老朱，小姑娘經過這么多次的輪回轉世，魂體已變得越來越稀薄。到這一世，她是一生下來就落下了病根，命數更是比過去少了幾年。若是她這次熬不過去，那真是要魂飛魄散，再也無法轉世了。”

    朱沐瑾面沉入水：“這些我都知道。”

    他給葉卿輸入真氣想讓她的身體暖和些。可是這次他的真氣就像是注入了一個無底洞，怎么輸對她都起不到任何作用。

    胡媚娘看不下去了：“行了老朱，你若是這樣浪費真氣，到時候你要怎么挨過那八十一道天雷？她現在可還沒有死，你要是繼續胡來，那她就死透了。”

    朱沐瑾想到了什么，他找出一個藥瓶，里面是肥貓在那棵巨樹樹洞里用彼岸花和葉卿的血制成的藥丸。

    這藥丸可以暫時護住她的魂魄。

    朱沐瑾倒了三顆，喂進她嘴里。見葉卿只是緊閉著嘴，朱沐瑾干脆把藥丸先含進自己嘴里，在用舌尖撬開她的唇，將藥丸嘴對著嘴給葉卿喂了進去。

    胡媚娘看不下去了。他們做妖精的，果然是這世界上最癡情的生物。

    將彼岸花藥丸喂給葉卿之后，她的氣色果然好了一些。肥貓又跳到她床上去，伸出貓爪子往她眉心一點。

    她的眉心竟也跟朱沐瑾一樣，長出了六瓣紅蓮。

    它鄭重道：“我已為她鎮住了魂靈，但也只有這一個月而已。接下來，還要看你們自己。”

    到了下午六點，葉卿才睜開眼睛醒了過來。

    她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昏睡了幾天，去看手機，上面的日期卻已經走了兩天。

    外面“乒乒乓乓”的，似乎很熱鬧。

    葉卿出去，卻是小海螺搶了肥貓的一包進口小魚干，再被它玩命地追趕。

    偏肥貓又可憐兮兮地不會飛，只能吃力地扯著粗短的脖子叫：“把小魚干還給我！把小魚干還給我！”

    朱沐瑾則穿著一身白色家居服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完全對它們的吵鬧置若罔聞。

    葉卿坐到他身邊，先去看他額頭上的傷口。

    妖精的自我愈合力都極強。他的紗布已經愈合，破了的傷口處只剩下一層薄薄的痂。

    “我怎么睡了這么久？”

    朱沐瑾把她往懷里一帶，“之前沒日沒夜的抓賊，把你累到了。我就對你施了一個安神咒，讓你好好睡兩天。”

    “那賊呢？有沒有抓回來？”

    “那只殺人的妖物我已經抓起來了。方麗華被帶回了警局，會交代這兩樁命案的來龍去脈。”

    葉卿突然抬起頭，去摸他的眉心處。

    “那你這里有沒有再長出一瓣紅蓮？”

    朱沐瑾將眉心露出來，那里果然長出了七瓣紅蓮，開成了一朵完整的妖嬈鮮紅的花。

    “太妖孽了。”

    葉卿評價。

    形容一個凡人過分好看時總會用妖冶兩字來形容。可這只真正的妖，卻是又妖又仙，將世間兩種極致的美完美的融合在一張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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