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見林小平說得認真，又見四周不少游客有些疑惑地看著自己一家三口，于是只好道：”好，小平，我回去就還工資卡給你，這樣總滿意了吧？不過，你可別做對不起我的事情，要不我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

    可是林小平心情還是不好，杭州之游不歡而回。

    陳玉這次說話倒守信用，回來后第二天便把工資卡還給了林小平，但是卡上只剩下了六十元，而且是一本新存折，看不到原來的工資數據。

    好在馬上快十五號發工資，林小平也不計較這么多。工資卡回來了，什么都好說。

    十月十號是周五，林小平見父親出去了，于是來到自己母親屋子，厚著臉皮說自己想去學開車，要交三千學費，希望母親支持。

    林母聽了驚訝不已，半天說不出話。

    人人都說醫生收入高，兒子還是醫科大學畢業的主治醫生呢，家里開支不用出錢，現在竟然要自己這個母親支持三千元？

    林母一直不知道，結婚后不久，林小平工資卡竟然都在陳玉那里，一個月也只有規定的零花錢。現在終于明白為什么這么些年陳玉說話行事高高在上。她有林小平的工資卡在手，有個兒子掐住了自己一家人的要害。

    見母親聽了只管發呆，林小平于是悄聲道：”媽，你也別生氣，我告訴你，我已經讓她把工資卡還給我了。我問了同事，我們一年十五萬以上的收入是有的。陳玉過年時會買車，我只是暫時委屈著，她不可能不讓我開她車。明年這個時候，我就可以自己買車了，買便宜些的綽綽有余。“

    林母聽說已經拿回了工資卡，于是問道：”小平，那我問你，你現在一個月究竟多少錢？我知道你們醫生的基本工資可能不很高，但是獎金比工資更多，這個不假吧？“

    林小平只好道：”媽，具體多少我也不知道，只能知道個大概，反正這兩年每年至少十五萬以上。“

    林母更加疑惑地問道：”你不是說她已經還工資卡給你了？上面不是都有數目？“

    林小平窘困地說道：”媽，她還給我的是新折子，上面只顯示一行數目，就六十多元。“

    林母聽了氣得一身打抖，氣憤地說道：”她竟然這么貪心，只留六十元給你？我還真小看了她。我原來以為她是老師，會通情達理些，看來她還不如龔霞好。小平你記住，以后你的工資卡千萬別給她。我估計她不是拿給娘家了，就偷偷存起來了。“

    林小平忙道：”媽，你放心，我現在拿回工資卡了，肯定不會還回去。只是我房間里有鎖的，她都有鑰匙。帶身上又怕掉了，放單位也不妥。“

    林母很快拿出一把鑰匙道：”小平，這鑰匙是我們客房的，這是柜子下面兩個抽屜的鑰匙，以后你的錢你的卡，就放那里，房間的鑰匙也給你一把。“

    母子兩個商議了好一會兒，總算有了一個妥當的方法。

    十月十二日，林小平去駕校報了名，很快通過了理論考試，十七日開始便去駕校練車。

    在駕校練了三天，林小平這組來了一個年輕的女醫生，竟然是龔霞的同事。

    林小平這組練車的一共八個人共一輛車，所以在輪流等候的同時，大家都會說些閑話。那個女醫生不知道林小平是龔霞曾經的老公，而林小平也裝作無意問道：”聽說你們單位那個叫龔霞的女醫生特別出色，獲過多次省獎，現在應當掛了職務吧？“

    那女醫生點頭道：”當然，她是我們醫院的驕傲，我們兩任院長都很器重她。她上次去上海學習提交的論文，又獲獎了，我們醫院加獎了六百元，她現在是我們婦科的主任醫生。“

    林小平又問道：”她應當三十二三吧？她的孩子也該讀小學了吧？“

    那女醫生有些驚訝地問道：”孩子？我不知道龔主任有孩子，只是知道她現在單身，而且很快要結婚了。我們院長還擔心她辭職或調走呢。“

    林小平聽了心里一震，忙問道：”她要結婚了？那她老公是哪單位的呀？“

    那女醫生搖頭道：”這個我不知道，只知道不是我們本市的，所以我們院長擔心她離開。院長說，我們龔主任人好心善業務強，從參加工作以來，小事故都沒有出現過，近五年都評為優秀。不過我們科室的人都說了，等龔醫生結婚時，我們要集體請她一次。三十多歲了，工作再出色，也該成個家。“

    女醫生說話無意，可是林小平聽得有如五味瓶打翻，各種滋味涌上心頭。

    原來擁有時，不知道她的珍貴，放棄時還曾經很慶幸過，可是多年后才發現，要再遇上這樣的溫存善良能干的女人，實在太難了。

    那時以為兒子很重要，可以沒有妻子，沒有愛人，但是不能沒有兒子。等有了兒子，才知道兒子只是一段時間的寄托，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最渴望的還是擁有一個知心相愛不染任何利益的純情愛人。哪怕不在一起，也有人可想，有情可待，有純潔誒美好的愛戀可細細回味，這樣的日子才真正無怨無悔。

    龔霞曾經多么漂亮純潔呀。

    那次學校的文藝會演出，第一次穿上護士服裝的她，純潔美麗動人，表演完輪到自己班上的合唱上臺，不小心踩了她一下，她驚叫了一聲。自己忙向她道歉，她很快微笑著說了一句“沒有關系”。第二天在閱覽室，坐下一會兒，正遇上她一個人在對面坐下，于是，浪漫開始了——

    那時學校有安靜的地方，就有過兩人一起浪漫的身影。龔霞從來不問自己的家庭，只說以后無論自己去哪里，她一定也會跟著去哪里——

    陳玉的漂亮不在龔霞之下，可是回思和陳玉六年來的婚姻，除了孩子出生前感覺不錯，后面的四年多，好像找不到一絲的快樂與美好，有的只是無奈怨恨還有后悔。

    有了新妻子，有了曾經日思夜想傳宗接代的兒子，為什么還是覺得生活如此灰暗？

    龔霞要嫁給別人了，原來很少想過她，但是心靈深處卻還有她。生活的無奈，總覺得她已經遙遠。自己親手寫下的協議，讓兩個人已經完全變成了陌路人。而自己的心，似乎早已經未老先衰。

    可是這樣已經和自己無關的人，即將要結婚的消息傳到自己耳中，為什么就如一把利劍直插心窩的感覺？

    龔霞單身這么多年，是終于想忘了自己，還是真的遇上一個讓她動心的人？

    無論哪一種，自己現在似乎無法接受。

    剛才去醫院找她，她依舊那樣漂亮，歲月并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塵埃，反而有一種原來不見的成熟與剛毅。

    她說得如此干脆，沒有給自己一絲余地，她真愛上別人了？是什么人把她的心搶走了？

    如果一切可以再來，林小平覺得一定可以用自己所有的工資，用兒子，用任何承諾，去把龔霞換回來。

    單位上很多同事，常說笑自己的女兒多么多么好，說女兒真是父親的最暖心小棉襖。現在自己的女兒，九歲了，長得怎么樣？是可愛型還是沉靜型？是高高的還是矮矮的？是胖胖的還是瘦瘦的？原來的名字叫林芝，現在是不是還是這個名字？

    只記得她的眼睛很大，總是有些驚訝地看著一切，很喜歡連著龔霞，不喜歡親近自己，更對自己的父母有些恐懼。

    不到三點種，林小平來到駕校，練車到五點鐘，好幾個人都要回去，自己卻第一次感到不想回家。

    當教練提醒說要下班回家時，林小平這才騎上陳舊的摩托車往市區趕。

    十多分鐘后，林小平竟然不知不覺來到龔霞上班的醫院門口停下，想了好一會兒，終于鼓起勇氣來到醫院大廳。

    崗位公告欄，有龔霞的科室職務介紹，可是沒有聯系電話。龔霞原來的手機號，離婚后已經很快換了，那時林小平撥過一次，接聽的人說是在移動公司新換的號碼。

    在大廳轉了一圈，并沒有遇見熟人，林小平還是鼓起勇氣去了龔霞的辦公室，可是那里已經鎖門下班。

    不過這次林小平沒有白來，在辦公室外面的墻上，林小平看到了龔霞的電話號碼，很快用手機記下。

    回到自己的摩托車旁，林小平很激動地撥通了龔霞的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傳來龔霞那熟悉的中音：“你好，請問是誰？有什么事情嗎？”

    林小平欣喜萬分地回答道：“龔霞，是我，林小平。”

    龔霞聽了，很快道：“林小平，我們都是有新家庭的人，我希望你不要打攪我，也希望你對你現在的家庭負責。再見！”

    林小平有如冷水澆頭。

    這些年來，因為和陳玉的不和諧，有過失落，無奈，痛苦，可是從來沒有像今天那樣失魂落魄。

    夜幕降臨，還下起了蒙蒙細雨，可是林小平騎著摩托車，慢慢在市區閑逛，也不穿雨衣。

    電話響了，是陳玉的，林小平只好接聽。

    “小平，你在哪里？我們都先吃飯了。”

    林小平只好說正在路上。

    回到家里，林小平一身濕透了。林母關切地問道：“小平，你摩托車上也沒有雨衣？”

    林小平只好道：“今天學車的人多，后面沒有什么人了，我就多練了幾趟。你們先吃，我洗了澡再吃。”

    林小平洗完澡，突然想找一張龔霞和女兒的照片，可是翻看了所有的相冊，已經再找不到一張了，哪怕是龔霞和女兒曾經的合影。

    林小平頹然坐下，才回想起來，那些照片都是自己親手毀了的，一次是兩個人剛剛離婚時，一次是和陳玉結婚有喜的時候。第一次是想徹徹底底把龔霞和女兒忘了，第二次是怕引起陳玉的猜疑。

    當初毀得有多徹底，現在就悔得有多痛心！

    六年多了，現在就是這個親生女兒到自己科室來，自己也肯定認不出來。

    林小平來到一樓飯桌吃飯時，陳玉和父母都已經吃完，四多歲的兒子正在地上玩玩具。玩具很多，陳玉對兒子很大方，自己父母對兒子更大方。

    九歲的女兒現在會在哪兒呢？如果在龔霞的娘家，是自己拋棄了龔霞母女，她父母和哥哥嫂子，會不會將對自己的怨恨發泄在女兒身上？

    她有沒有這么多玩具？過的好不好？

    如果女兒在龔霞要嫁的人那里，那個男人會不會善待自己的女兒？后爸欺負繼女的例子很多，有一天女兒會不會也這樣？

    吃完了一碗飯，林小平再不想吃。母親收拾碗筷，讓林小平將剩菜端起。林小平才發現，好像任何一樣菜自己都沒有動筷子，沒有一點品嘗過的感覺。

    卻說龔霞那里，因為今天下午林小平的出現，心情很不好。回去自己泡了一碗面，打開電視看普法欄目，又接到了林小平的電話，更是煩悶。

    六年多了，兩個人沒有再聯系過，也沒有再見面，因為兩個人的單位同城卻一南一北。而自己也在離婚的第二個星期，換了電話號碼，把原來兩個所有的照片付之一炬。

    租住的是單身公寓，后來向單位要了一間單人房，再后來買了這套房子，清凈加冷靜，已經習慣了。

    吃完面條，龔霞見外面下了蒙蒙細雨，不能散步，只好打開健身操視頻練習。

    想到在廣城游樂場攀巖時的情形，龔霞很快投身在健身操中。

    如雪在自己家里練習雙杠，許姍姍有警官老公帶著跑步操練，怪不得她們身體好，精神狀態也好。

    想著和朱尚文的約定，龔霞暗定自己從此一定要換一種方式生活。

    女兒有了，下次一定再生一個兒子，實在人為，自己是醫生，一定可以如愿。雖然朱尚文說無論女兒還是兒子，都一定會喜歡，他說的話，龔霞覺得完全可以信任。

    許姍姍的女兒多可愛啊，她的警官丈夫，對這個女兒又多疼愛啊！

    八點鐘要到了，龔霞放下如瀑的頭發，坐在床上，打開手機，只見朱尚文已經發信息過來。

    ”龔霞，你好，想你了，在忙嗎？因為今天晚上有政治學習任務，所以我把要說的話都發在你的郵箱里。對不起！“

    龔霞看了，很快打開郵箱，只見朱尚文在上面寫到：

    親愛的龔霞，你好！

    今天下午我們這里下雨，所以趁著這空閑，我用電腦給你寫信。

    我前幾天已經把我們的事情告訴我媽媽和妹妹了，今天我還收到了我小妹的信，說我母親聽到我們的事情，十分高興，說希望我們可以很快領證結婚。我媽說我已經三十多歲了，也該成家了。

    龔霞，你知道嗎，我母親和妹妹聽說你是一個有名望的女醫生，都很激動，說你一定是一個漂亮善良，名副其實的天使。因為你不嫌棄我家貧如洗，不嫌棄我還有幾萬債務在身。我母親和兩個妹妹都說，等我們領證，就回去看看，她們會請人粉刷好屋子，一定給我們布置一個很溫馨的新房。

    我母親很善良，去年開始由我妹妹出面申請了無息貸款，養了三頭牛，前不久賣了一頭牛，說又還了五千元債務。我妹妹說，我母親一年可以還五千，加上我的工資一年可以還兩萬，明年這個時候，我就無債一身輕了。

    龔霞，你現在不用擔心房子的事情。你也到我們家屬房那里看了，我們可以先住那里。我們單位的很多家屬，都住家屬房。等新家屬房建好，我就可以申請兩室一廳的房子。到時孩子睡一間，我們一間，就是我媽來了，孩子的房里可以添上兩個床，也可以將就的。

    我老家已經建有房子，雖然沒有裝修，但是等后年用上我的工資去裝修一下，足夠我們住。以后等我們積余多了，再想買房子的事情，好不？

    工作空閑時，我常憧憬我們的未來。我相信，只要我們兩個人齊心合力，我們的美好愿望，都可以實現。

    雖然我們分別不久，可是我真的好想你，我常回味我手心里你的溫柔。如果你不反對，我想元旦時請假來看你，見見你的家人，見見我們的女兒，可以嗎？

    今天先寫到這里，祝你安康快樂！

    －－－－－－題外話－－－－－－

    初戀讓我們難以忘懷，不是因為他的帥氣，也不是因為她的美麗，更不是因為她或他最后分手了，得不到的就變成美好的了。

    渡得過萬里狂風，渡得過詩酒年華，卻渡不過你不顧一切離去的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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