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姝努力想讓自己露出笑容來跟何慧說聲不用謝，她很高興對方愿意跟自己分享她的經歷。可不論怎么努力，姜姝臉上都無法擠出一絲笑容，因為面前這個女人實在是太苦了，她根本想象不到對方頂著肚子四處奔波去尋找的工作或者坐在矮小的板凳上艱難的彎著腰洗盤子的情形。
姜姝記起之前表姐李佳懷孕的時候，她媽帶著她去探望。當時表姐的婆婆，表姐夫全都圍著她打轉，生怕她磕著碰著了。可現在，何慧明明也處于一個女人一生中最應該被人寵著，關心著的時候，卻什么都沒有。
“醫(yī)生，你就跟我這一年里遇到的那些善良的人一樣，他們有的幫助我，有的給了我工作的機會，要不然我也撐不到現在。”
不像笑不出來的姜姝，何慧臉上掛著笑，伸手拿過一旁桌上的衛(wèi)生紙遞給姜姝。
姜姝愣了下，伸手接過，摸了下自己的臉，才發(fā)現上面已經有些濕潤了。
原來不知什么時候，自己哭了。
隨意擦了下臉，姜姝垂眸問道：“你后悔嗎？在剛知道懷孕的時候沒把孩子流掉，這樣或許你會輕松很多，你的病也許......”
姜姝知道這個問題沒有什么意義，也很傻，但不知為何，她想知道何慧的答案。
“……我不知道如果當時我知道了我的病我會怎么選擇，但現在，我覺得我就算知道了，也還是會選擇留下他，所以我現在一點也不后悔。”何慧低頭看著肚子柔聲道。
這個年輕的媽媽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她的想法很單純，她從來不會去多想什么如果，或者一件事到底該怎么做才是最好的，她只知道她現在是一點后悔都沒有的，甚至說，跟那個人來到這里，離開家鄉(xiāng)，她也不曾后悔過。
那些日子里也曾有過印在她心里深處的最美好的動西。
她真的幸福過。
......
等車的時候，姜姝一個人站在路邊，腦子里不斷的回響這何慧的那句一點也不后悔。
這個答案真的是完全出乎姜姝的預料。
在聽何慧慢慢的訴說往事是，姜姝看到了她在努力維持自己的平靜，她看到了何慧的眼里還有傷心，痛苦與憤怒，所以她完全沒想到會得到不后悔的答案。怎么會不后悔呢？哪怕明知道現實已經無法改變，可心里的感受和想法卻是控制不了的，所以后悔難道不是必然的嗎？
嘆了口氣，姜姝心想，要是她，她一定會后悔的。
不，不對，要是她的話，她也許不會選擇留下這個孩子，在一開始知道的時候。
那個時候的何慧生活已經很糟了，可不是最糟，而且還有機會挽救。她在這里生活了那么多年，只要她愿意放棄孩子，她的日子一定不會過得像現在這樣，這個孩子給她的生活和身體帶了太大的負荷了。
更重要的是，放棄了孩子的何慧病情不會發(fā)展的這么快，也不會拖到現在，那樣的話，也許......還會有救。
想到何慧剛才說她是個好人，說她善良，姜姝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她不是，她做不到何慧那樣，在自己和未出生的孩子里，姜姝不能肯定自己一定會選擇自己，但她一定會選擇最后結果最好的那條路。
……
到家洗完澡，姜姝隨手給郝奕沉發(fā)了信息，問他到地方了沒。
可一直到第二天中午，郝奕沉都未回信。
怎么回事？是沒看到嗎？姜姝看著手機微微蹙眉。
“姜醫(yī)生，吃飯去？”幾個同事準備去食堂吃飯，看到姜姝還坐著就喊她一起。
姜姝起身把手機收進口袋，“嗯，走。”
“哎？小唐呢？怎么沒看見他？姜醫(yī)生你知道他去干嘛了嗎？這都吃飯點了，還不回來，平時可就他吃飯最積極。”一個男醫(yī)生問姜姝道。
因為平時她跟唐遠帆的關系確實比跟其他同事近，所以姜姝絲毫沒有疑惑對方為什么會向自己詢問唐遠帆的去向。
四下望了下，確實不見唐遠帆蹤影，“不清楚，他說不定先去吃飯了吧。”
“行，那我們就走吧。”一行人往食堂走去。
“哎，那不是院長嗎？”
姜姝正在隊伍最后低頭看著手機，要是晚上下班郝奕沉還沒回復的話，她就直接打電話過去問問。
恩......其實她現在就很想打，不過姜姝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晚上再打。
不過，姜姝并不是因為對方長時間沒回復自己所以心情不爽跑去質疑發(fā)泄的，她就只是單純的擔心，畢竟郝奕沉有前車之鑒。
聽到同事的話，姜姝抬頭就看到林子清正快步往醫(yī)院大門那邊走，而且，看上去心情似乎還不錯。
“院長是準備出去吃飯嗎？”
“估計是。啊，我不想過每天不是食堂就是外賣的日子了。”夾雜著羨慕與抱怨的語氣。
“我看說不定是去約會呢！”
“哎！你別說，叫你這么一說，我覺得也是，我們院長這么好看又有......”
“……”
姜姝把手機收好，無奈的聽著這些平時在病人面前認真嚴肅的醫(yī)生說這些無聊的事。
......
“......您好，您撥的號碼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后再撥。”
聽到電話里冰冷熟悉的機械女音，姜姝皺著眉再度把手機按滅。
這已經是她今晚打給郝奕沉的第5個電話了。可她聽到的卻全都是這樣，這第五個電話其實打之前她就猜到應該還是打不通的，但就是控制不住的撥了出去。
她現在是真的擔心了。
怎么會沒人接呢？不，不是沒人接，是根本就打不過去。
怪不得郝奕沉一天都沒回復自己，可能手機根本不在他身邊，或者......出了什么事？
姜姝狠狠的搖了搖頭，想太多，想太多，胡思亂想什么呢，這才去了一天，能出什么事！
放下手機，姜姝到陽臺上朝對面郝奕沉家看去。在一圈的燈光中，只有郝奕沉家是一片漆黑。
不知怎么，姜姝想到了郝奕沉跟自己說他晚上不關窗戶，讓她有事就喊，任何時候他都會立刻翻過來的話。
沉默的站了不知多久，直到姜姝感覺自己腳已經變得冰涼了，才把窗戶關好，拉上床簾，慢慢汲著拖鞋回了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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