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櫻瞠著眸,尖叫聲呼之欲去,上半身不受控制的向前探去,幾乎要穿過破碎的窗戶洞,貼上那張恐怖陰沉的臉。
靠的太近,能清楚的看到她沒有眼珠,沒有舌頭,血紅的液體突然奪出空洞的眼眶,掩蓋鼻翼一點朱砂痣,與自嘴中流淌的腥血融合…
“救我…”
“啊!”
“櫻櫻。”
一聲堅定有力的呼喚,猶如神秘的潘多拉寶盒,將眼前的大雨、閃電、血流成河與鬼影通通吸收消納。
一切消失不見。
談櫻踉蹌后退,疲憊不堪,后背撞進一堵溫厚人墻,她被攬入懷中。
“趴到窗戶上做什么?”男人哭笑不得。
她掙扎的想睜開眼,感覺下巴被輕柔的捏住。
“喊你都不應聲…”他似乎還想調侃,聲音卻低了下去,轉為低沉的困惑,“怎么回事。”
懷中人緊閉著眼,一副猶在睡夢中的模樣。
段修與臉一沉,攔腰抱起她踱步到木榻邊,懷中人兒身形一動,緩緩睜開眸,小臉蒼白我見猶憐。
她茫然環(huán)顧四周。
“你有夢游癥?”頭頂傳來熟悉的聲音。
談櫻漸漸恢復神智,目光從木柜上跳躍的燭火轉向那扇小窗,窗簾服帖的垂著,完好無損的玻璃隔檔著屋外風雨。
好像真做了一個夢。
察覺到還被抱著,她掙扎的欲起來,卻被箍的更緊。
“松手,你干什么抱著我!”她咬著唇,率先質問。
“不抱著,讓你摔在地上?”
“……”談櫻啞口無言。
“自己做了什么不清楚,”他輕聲說道,“要我親自還原案發(fā)現場?”
許是被“案發(fā)現場”四字扎到,她搖著頭,繃著臉從他懷中跳下來,赤腳踩在木地板上。
剛剛發(fā)生的一切,都只是夢嗎?
為什么感受那么清晰…就好像,她馬上就真的能碰到窗外那張臉。或者是,拉她進來。
最后的念頭一生,談櫻汗毛盡起。
什么叫“拉她進來”,她怎么會有這種奇奇怪怪的想法!
“…我剛才做了什么。”她猶豫著,小聲問。
段修與眸色微沉,面上勾起一抹笑,踱步到小窗前,動作如復制黏貼,彎下腰,俊臉慢慢地貼向玻璃窗…
“不要!”談櫻陡然一驚,下意識拽住他一只胳膊。
段修與莞爾一笑,順從的直起上身,抬起另一手溫柔的揉了揉她凌亂的發(fā)頂,“聽你的,不要就不要。”
“……”
“在夢中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某人循循善誘。
談櫻瞥他一眼,抿唇默默坐回木榻,隨后聽到一串動聽的笑聲,“你居然還有夢游的習慣。”
“我沒有。”少女不虞的懟回去。
深陷某種不良情緒的人難免會懈弛心房,敏感如談櫻也不例外,等話說出口,她懊惱的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跟這只危險的大尾巴狼說那么多話干什么!
還有他,分明是舉措誘導行為,套她話。
可惡呢。
段修與從容不迫的抽出一張紙,笑容過于燦爛,“鼻子上有灰,我給你擦擦。”
談櫻臉色變了又變,奪走他手中的紙:“謝謝。我自己來。”
胡亂擦了幾下,她重新倒回榻上。
身上隨之落下件衣衫,方才他拿去涼的迷彩襯衫。
“睡吧。”他說。
談櫻閉上眼,發(fā)現他沒任何動靜,暗暗踟躕一分鐘,又睜開:“你呢?”
脫口而出后再度懊惱,她什么時候變得如此有同情心了?
“我睡了,你若再夢游跑出去被狼叼走,我面子還要不要。”
“……”
她被狼叼走和他要不要面子有什么關系?
慢著。
誰會愚蠢到被狼叼走!
談櫻掀起軍綠色衣衫蓋住鼓起的臉頰,不高興的側過身,拿后腦勺正對著他。
睡覺,懶得理他。
段修與噙著淡淡笑意,熄滅柜上的蠟燭,倚墻佇立在黑暗中,視線溫柔的落在榻上凸出的軟軟小團,直到屋內響起綿長均勻的呼吸聲。
確定她睡著,他斂下笑,冰冷無度的眸射向正對面那扇被風吹得隱隱作響的小窗。
黑色軍靴無聲無息踩著老舊地板,一步一步靠近窗柩。
指節(jié)分明的手指勾住窗簾一角,緩緩掀開。
轟隆——
屋外作響的雷鳴與閃電,照亮一瞬窗前一株茂盛的杜英樹。
除了在大風中撲簌簌掙扎的樹,什么也沒有。
他微瞇鳳眸,視線在樹前某處定格,眸底卷起的波浪洶涌陰暗。
一定有什么被忽略的地方。
他方才做了夢。
夢回十七,他們的定情之夜。似是造化弄人,今日的情形與那天如出一轍,同是困于山中,場景由山洞換為木屋。
他在向她表白。
談櫻的容貌,卻是多年后的今日她化身為蘇檀櫻的模樣。
他看到她突然站起來,如被下了咒,赤著腳動作怪異的走向屋內正對木榻的那扇小窗,在窗柩前定住,旋即像被什么東西招引,僵直的彎下上半身,臉龐緩緩地、詭異的貼向那扇劇烈搖晃的窗戶,伴隨著古怪的玻璃碎裂聲,她的臉漸漸發(fā)紫。
他驀地看到玻璃窗后溢出刺目的血跡,映出一張猙獰的鬼臉。
從夢中驚醒,他發(fā)現手邊空蕩蕩。
本該睡在身旁的人,離奇的站到了窗邊,在忽明忽暗的燭光中,如夢中那般,生硬地彎著腰,臉頰慢慢貼近玻璃……
穿透它,必定會產生最不愿遭遇的事情。
……
沒有錯,夢中是這扇窗,窗外茂盛的杜英樹也一模一樣。
可這次窗外僅有這株樹。
除了樹、風、雨與黑暗,再無其他。
段修與回頭望向榻上酣然安睡的人兒,眸光化為柔軟。
難道只是愛之心切,于是心有所感在夢中預知到她會夢游?
那張晃然一現的鬼臉該做什么解釋。
櫻櫻如樸心大師所說真的回來了,雖是以令一具軀體存在的方式。這世間超自然的現象不勝枚舉,誰能保證沒有其他事物的存在。
榻上的人身形一動,似乎睡的不舒服呢喃出聲。
他不再多想,快步走回去,小心翼翼地趟上木榻,側身抽出一只胳膊讓她安然枕著,另一只手臂圈住她纖細腰身,牢固的像一張巨大的密不可破的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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