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共處
小花把梅效白和蘭清若送到一隅居門口就要告辭。“東西廂房已經收拾好,茶水也溫著,二位早些歇息吧。”
兩人對視一眼。
蘭清若沒理會小花,指指月亮門上方那兩個陰刻字,“有意思吧。”
“女人刻的?”梅效白說,“初學者的水平,運筆無力且帶著矯揉造作,是女人所為,且是個年輕的女人。一個初學篆刻的女人敢于為一個院子題名,說明她的身份不低。”
梅效白還沒有徹底恢復,身子發虛,走路有些飄,蘭清若把他攙扶到西廂房坐下,點上燈,問,“他們是什么意思,這會兒怎么又這么放心地把咱們單獨放著?!”
“自然有他們的想法。”梅效白給兩人各斟一杯茶,又訕笑道,“可你把什么都說了,我們也沒什么可再說的,你怎么那么大膽,不怕激怒他們?“
蘭清若斜睨他一眼,蹙眉嗔道,“我說什么了,你好象聽見了一樣?”
“我多少了解你一些,你是越到關鍵時刻膽子越大。”兩杯熱茶下去,梅效白開始出汗,身體似乎輕快了許多,神色也漸漸恢復了淡然,“你的膽子只要放開,就沒有不敢說不敢做的。”
“我也就是說了些皇上的事,因為蔡婆婆正好問到了我,開始我想著最好隱瞞不說,怕他們聽到朝廷沒了會起殺人越貨無法無天的心,可后來、、、、、”蘭清若瞟了眼四周,搖曳昏黃的燈火將四周全部推進黑暗之中,只留下兩人頭頂這一隅天地,她不由自主地把椅子往梅效白身邊拖了拖。
“后來怎樣?”梅效白笑問。
蘭清若遲疑了一下,適才為了離開這里,她連蒙帶猜連唬帶嚇,也只敢點到為止不敢深說,多說必然會露出破綻。梅效白難道是讓她繼續往下說,不怕她惹禍么?她抬眼望過去,越過恍惚的燈火,梅效白的眼里充滿希冀和熱切,似乎就等著她解開謎題。
“看看一隅居的布置,青色的紗帳青色的鋪蓋,中規中矩的布置陳設,看看這里,”蘭清若走到條案前掀開一個青花瓷圓罐的蓋子,“這個蓋子最起碼有一年無人打開,都粘在上面了。如果有人住,這里一般要放些小物件。可是你來看看這里,”她帶頭走進睡房,爬到架子床里面,“過來看,”梅效白也爬進去,蘭清若附耳低語,“真讓我說么,我怕說錯了,讓他們抓住把柄。”
“說吧,”梅效白順著蘭清若手指的方向舉著燈照過去,“真正知情的不敢說,敢說的都被蒙在鼓里,而且,”他從縫隙里掏出幾根長發,“你不會說錯。”
蘭清若心頭大定跳下床,“這幾根長發分屬不同的女人,你看看,粗細不同,燈光下顏色不同,其中有一根是小花的,帶點卷,有一根是那個寧貴的,發尾齊刷刷的,你再看這里,”她掀開棕墊,掏出那個肚兜,看看有什么特別之處。“
梅效白把燈掛在床架子上,“繡工很好,九成新,但卻從來沒穿過。”
“看不出老爺還挺有經驗!”蘭清若呵呵兩聲,又忙閉嘴,心虛地乜乜梅效白,“老爺說的很對,肚兜最費的是系帶,特別是脖子這一處,這個肚兜系帶沒有絲毫磨損,荷花這一片磨損卻很明顯,說明有人只是拿著它把玩,并沒有穿。老爺再來看看這里,”她走到窗前,推開隔扇,“這里有磨損的痕跡,說明經常有人來一隅居的西廂房,并習慣打開窗戶,為了防止打開時弄出聲響,他的手撐在這里,力道很大。所以,”蘭清若拍拍手,“我猜測有一個男人經常在這里和不同的女人約會,而且我猜這個肚兜是個信物,今天晚上這個信物擺在這里,我又突然住進來,到時候很有可能被人暗算,所以才想方設法地鼓動著小花離開的。”
梅效白沒說話,圍著床轉了幾圈,青色的細布床單,同色的被子,被頭是漿洗得有些發硬的白布,干干凈凈。他猛地掀開棕墊,沒想到棕墊下還有一層被褥,淺藍色,上面斑斑點點地落了些污漬。梅效白忙翻過來,把床單重新鋪好。
“這是什么?!”蘭清若還沒回過味來。
梅效白拉著蘭清若離開床鋪,“你不懂,也沒問。”
蘭清若張張嘴又閉上。
“你說的一點沒錯,這的確是一處男女私會的地方,你的觀察力分析能力都不錯,將來如果想做個女干探也不會遜于任何男人。”梅效白舉起燈在紗帳上反復查看。
“你過講了!”蘭清若拉長聲調,咯咯咯笑起來,“其實那是我倒推出來的,開始我看見這個肚兜并沒想這么多,是小花,她避開我掀開床墊,似乎想收走,可想了半天又放了回去,我猜她要給我下藥,所以才急起來。”
“而且哪有把宅子做成這樣的,迷宮一樣,這宅子的主子不是在防什么,就是在設什么陷阱,怎么說都不是正經人家。”這話蘭清若不敢大聲說,半晌,她問,“老爺,你說他們會放我們走么!“
“會放的,”梅效白帶頭往東廂房走,“雖然不知道他們是什么人,總之不是一般人,當初為了保密興許會殺人滅口,如今,他們會放我們走的,因為我們對他們有用。”
“我也是這樣對蔡婆婆說的,”蘭清若跳著蹦到他前面,回過頭來,一臉興奮,“我對他們說老爺很厲害。”
“這次你立了大功,”梅效白由衷地說,“吳老倌很謹慎,我因此也很小心,只隨著他的話頭說了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不如你能夠破釜沉舟。”
“那他們真的對外面的事一無所知?”蘭清若不解,這幾乎難以想象。
“不是一無所知,”梅效白若有所思地覷了眼蘭清若,“現在時局這樣亂,眾說紛紜,能像你這樣一語中的的人還真是不多。讓我來說說如今的時局,怕也只能是一頭霧水。”
“這就叫橫看成峰側成林,只怨生在此山中,旁觀者清。”蘭清若口齒更加淋漓,“他們真讓老爺幫他們怎么辦?”
“沒什么怎么辦的,看幫什么,多個朋友自然多條路。”梅效白站起來,“你睡吧,我去西廂房湊和一下。”
蘭清若一愣,不由地看看四周,隱匿在黑暗之中的陌生空間讓她的心一哆嗦,“老爺,”她的聲音倏地軟下來,帶著祈求,“老爺在床上睡,我在廳里湊和一晚就行。”
“害怕?!”梅效白又將桌邊的燈點燃,兩盞燈也只勉強驅趕著黑暗往后退了一點,看不清的地方依然看不清。“你睡吧,我在這里靠一靠。”他說。
“那,那怎么行!老爺今天累一天了。”蘭清若小聲說。
“我出門常常在馬車里過夜,一坐一晚上是常來,對我來說并不難。”梅效白把前廳的圈椅搬進來。
“那,”蘭清若站起來,她想去西廂房把被子取過來,可想到那里發生的事又覺得不妥,“老爺坐床邊來,被子也可以搭一搭。”
“不用。”梅效白拒絕,身子已經陷進圈椅,兩腿拉長,愜意地長舒一口氣。
“不行,”蘭清若走到他面前,態度很堅決,“老爺也說過事急從權,如果我們要講究男女授受不親這一套,那早就犯了清規戒律了,放心吧,”她抓住他的袖子,喜笑顏開地說,“老爺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心里對你感激崇拜得如滔滔江水,再說我不是那只識清規戒律的內宅女子,聽說革命黨里也有女子,一起坐臥一起吃喝,連頭發都剪成一樣短。”她一使勁,梅效白跟著站起來。
蘭清若爬上床在里面睡下,把被子攤開蓋在梅效白的腿上,雖然帳子沒放下,屋里角角落落都是層層疊疊的影子,可梅效白就在身邊,他身上若有若無的熱力在被子下不斷向她涌來,蘭清若舒服地又往下縮了縮,睡意立刻就要席卷過來,她又強撐著嘟囔著,“老爺為了我,家里的事算是徹底耽誤了,那個走失的人可怎么辦哪。”
“放心吧,我回去也不過是多增加了一個人去找。”梅效白心口有些發悶,“我不在,下人也不會耽擱的。”
“怎么會走失呢?!”蘭清若吶吶地問,卻倏地又清醒過來,大瞪著眼睛,一臉懵懂,“不是孩子就是病人。”
梅效白突地笑起來,心口那點突然間涌上心頭的煩悶陡然間消失得干干凈凈。側身靠在床沿上,被子搭在膝蓋處,很是舒服。“你一向這樣機敏么?”
“那我猜對了,那讓我再接著猜猜。”蘭清若睡意被恍了一下,她腦子漸漸清醒過來,“我記得老爺有一個女兒是由你的岳家代為撫養,她若走失,老爺怕早就想方設法地飛回去了。這個人,雖然看出老爺很焦慮,卻并不十分在意,想必應該是個和老爺有些淵源的病人。”
“是,是個病人,神經病。”梅效白長嘆一聲,“有些人生來就是折磨人的。”一句話終止了蘭清若躍躍欲試地想說兩句的心思,但她有一種預感,她在船上匆忙間穿上的那套衣裳就是這位神經病的,被梅效尤作為紀念將衣服掛在船上,與他的發妻有著同等的位置,可能不僅僅只用在意兩個字來形容。
“這個奸夫男人,老爺估計是什么人?!”雖然想問的太多,她還是知趣地岔開話題,說話有趣又大膽。
“能隨意在宅院里走動,沾染的女人又不只一個兩個,想來是個特殊的存在。”
“那個隱形有主人?!”
“若真是主人,就不會搞這些小把戲。這明明就是明目張膽的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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