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泰指揮著幾名家丁把劉仲民小心翼翼地抬到床上安置好,一名大夫背著醫箱跟在后面,又檢查了一遍打了夾板的小腿。小腿上的青腫蔓延到腳面,腳像面包一樣發了起來,熊掌一般,看著很嚇人。大夫說過兩天才能消腫,叮囑了幾句就退了下去。
劉仲民痛得冷汗直流,稍微平靜了些,他沖劉泰招招手,“守住別院,我誰也不見。”別院相當于劉仲民的私宅,所有的人都是他的。
“老夫人、、、、、”驚馬的地方正是雅安熱鬧區,劉仲民長相俊美有頭有臉,消息只怕早就不脛而走。劉泰遲疑道。
“她也不見,如果她非要闖,就告訴她到時候別怪我違逆她。”劉仲民哼了一聲。
劉泰松口氣,只要他們母子間有這種默契就好,否則他可攔不住。不過,他乜了眼劉仲民,劉仲民依然臉色煞白冷汗潾潾,只是眉頭揪成一團,眼神怔怔得。錢小塘雖然不是陳大秀的正經內弟,卻擔著雅安駐軍的采買一職,位卑卻權重,沒有上面的意思,他不可能隨意得罪劉家,劉家這次怕是惹了大麻煩了。
“少爺,錢小塘那匹夫、、、、、”
劉仲民倏地驚醒,瞥了劉泰一眼,“錢小塘與劉家無仇無怨,他算計我做什么,我不信這里面沒有譚其章的手腳,我退了一步是避開陳大秀的鋒芒,不是怕他;我倒要看看他害我不成,下一步會怎么打算。”他又皺起眉頭,蘭清若是什么人,怎么陳大秀也想追殺她?!
“那,要不要盯著譚少爺?”劉泰有些心虛,雖然劉譚兩家家世不相上下,可譚其章入了軍職,劉家還是在勢頭上弱了三分。
“不用,盯著梅家就好。”劉仲民沉吟片刻,“你想法從錢小塘那里探聽點消息,記住,不能打草驚蛇,寧可探聽不到也別過火。”
“是。”劉泰心里有了譜。
“少爺,老夫人來了。”屏風后有下人來報。
“你去。”劉仲民揮揮手。
劉泰疾步來到二門,他沒有跑,反倒在離二門不遠處躲在一棵碩大的黃果樹后,劉仲民的兩名使喚丫頭已經領了劉仲民的令攔在二門處與劉老夫人拉扯,老夫人身后的仆婦估計也了解劉仲民的脾氣,并不敢真的把兩名并不強悍的丫頭推開,只一味地糾纏不清。劉老夫人雖然氣急,也只拉著大夫反復查問。這么看了一刻鐘,劉泰才快步上前。
“老夫人。”劉泰恭恭敬敬地行禮,撕扯著大夫的仆婦松了手,劉泰抬眼瞥過去,大夫已經一溜煙地不見了人影,“少爺只是小腿折了,打了夾板,已經睡了。”
“你把當時的情形給我說一遍。”劉姚氏犀利地盯著劉泰,“前前后后,所有的事,你若敢瞞我,小心你的皮。”
“不敢。”劉泰隱去錢小塘一節,只把劉仲民怒火攻心不小心激了馬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
“都是蘭清若這個災星!”劉姚氏又是心痛又是氣憤,“她剛一入城就出這樣的事,這還了得。不行,我得問問。”她提步就要往里闖。
“老夫人,”劉泰只輕輕一叫,劉姚氏身體一凜居然熄了怒氣,“您該明白少爺的秉性,他可不是亂來的人。他既然睡了,那就是睡了。”
“也罷,”劉姚氏后退兩步,“你小心伺候,若少爺的腿有什么不妥,你當知道、、、、、”
“我知道。”劉泰忙應答道。
“那你告訴少爺,我可以不追問他,但我得去找蘭清若問個明白。”劉姚氏斜睨了一眼劉泰,無聲地警告和審視毫不遮掩。
“這是自然。”劉泰點頭哈腰地恭送著劉姚氏一行坐車離開。
劉姚氏撩開簾子,雅安街道今天格外熱鬧,丫頭劉桃低著頭,不安地用余光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
劉姚氏臉上一派和煦,沒有絲毫擔心怒氣。
可以說劉仲民的反應正和她的心意,她雖不知那個教訓劉仲民的人是誰,居心何在,但必定和蘭清若有瓜葛,那就是和梅家有聯系,此時后退一步更有海闊天高之感,但也不能完全把頭縮起佯裝不知。
她捶捶兩只膝蓋,“幫我抿抿頭發。”
劉桃忙拿出一包梳妝用具,把劉姚氏頭上的釵環都取了下來,手腳利索地重新挽了個簡單的圓髻,插了幾根色澤偏暗的釵子,又把鬢角的頭發挑了幾根下來,她那一身盛氣凌人的氣勢立刻軟了幾分。她舉著鏡子跪在劉姚氏面前。
劉桃氏滿意地嗯了一聲,又讓劉桃在她兩頰補了點腮紅。
到了梅府,不待人傳話,劉姚氏就直接往里走,前院站了兩排下人,樹上咕咕的蟬鳴更顯院子里壓抑的寂靜。
“三姨太太來了!”梅豹高聲迎過來,虛扶著她。門前人影晃了幾下,又歸于平靜。“大姨太太也來了,正和我們老爺說事呢,”他附耳小聲說,“看著都不太高興,三姨太太不如去偏廳歇歇,免得、、、、、”
“大姐來了,”劉姚氏一把推開梅豹,“正省得我請了。”越過他,砰地一聲推開花廳的菱花槅扇門。
花廳原本沉寂得有些劍拔弩弓的氣氛陡然一松,四人齊齊地望過來。
“效白,”劉姚氏顫著聲音,“你要給我說清楚!”
“什么事?!”梅效白仿佛沒看見劉姚氏面紅耳赤一臉凌亂的異樣,“出什么事了么?!”
“你少裝糊涂,蘭小姐這邊剛進城,那邊仲民就摔斷了腿!”劉姚氏指著梅效白的鼻子,“你要給我個說法。”
蘭清若煞有介事地看了一會兒,梅效白無動于衷地喝著茶,任憑劉姚氏哀婉地訴說著劉仲民的慘樣。
如果劉仲民是自導自演,他和劉姚氏就是在演雙簧,一個后退一步隱其鋒芒,一個沖出來想渾水摸魚。劉仲民的這種反應只能說他也已經觸摸到了事情的脈搏,不愿惹事,卻也不能完全置身事外,或者說不愿完全置身事外。
“三姨,”蘭清若看了眼梅香,梅香忙把劉姚氏扶到譚姚氏身邊坐下,“您這么說可是冤枉老爺了,三姨熱心地在亭子與我見面時老爺并不在,他并不知道亭子發生了什么,倒是三姨和仲民表弟有些奇怪,現在想來,那輛可疑的馬車與你們定是脫不了干系,我說那一刻我怎么心跳如雷,連我們的馬都驚著了,險些釀出禍事。”
劉桃氏被蘭清若無遮無攔的樣子驚得說不出話來,想否認,又怕她說出更不可思議的話來,只好一邊嘆氣一邊端起茶擋在面前。
“噢?!”譚其章立刻嗅到一股不同一般的味道,“聽蘭小姐的意思,蘭小姐進城前曾經遇險?!”
“遇險這個說法似乎有些不妥,”蘭清若似笑非笑,“但至少被人算計過!”
譚其章的視線在劉姚氏和蘭清若之間來回掃視,扭頭問梅效白,“你手下的人我是知道的,想必已經有眉目了。”
梅效白點頭,卻沒有開口。
“有眉目的不僅是梅家,還有劉家!”蘭清若笑瞇瞇地看著眾人神色各異,卻又彼此回避著,“仲民表弟這樣迅速地反應真是讓人佩服,他這是怕與譚表哥爭風么?!”
“你胡說什么?!”劉姚氏跳起來,“你想想你自己,自從效白碰到你就沒好事,仲民不過與你見過一面就橫遭不幸。”
蘭清若被這翻來覆去的話說得早沒了脾氣,高深莫測地說,“我的安全三姨放心,也請轉告仲民表弟,我答應他的一定會做到,讓他快快養好身子,趁著如今如火如荼的形勢,早日成就一番事業。”
“你,”劉姚氏想發火卻發不出來,想否認更不知從何說起,她焦慮地瞥了一眼大姐譚姚氏和他兒子,他們果然滿眼疑慮一臉煞氣,“你、、、、、”她沒法指責蘭清若的挑撥離間,否認只能越描越黑。他們這些日子隱隱形成的隔空握手一致對付梅家的局面就這樣輕而易舉地就被這個小丫頭給破了。
“老爺,昨天你說和譚家的那份協議不如今天就簽了吧,反正三姨遲早要知道,不如當面鑼對面鼓,省得下面費心思。”蘭清若提醒道。
梅效白暗笑一聲,十分配合地蹙眉沉吟片刻,“還是算了,有些細節還需要和譚姨夫商議,大姨到底是婦人,省得給大姨惹麻煩。”
“這是什么話,”蘭清若嬌嗔地瞥了一眼梅效白,“你這樣可讓我害怕,難道婦人做不得主了?!”
“哪里哪里,”梅效白忙安撫一臉不快的蘭清若,一邊瞄了眼臉色極為難看的三姨,“梅家以后你做主。”
“真的?!”蘭清若一派天真。
“自然是真的。”梅效白心情突然敞亮起來,他有一種奇怪的預感,無論是梅家的劫難還是蘭清若的無妄之災都不是什么大事。大姨三姨雖然一向互不理睬,除了生意上的競爭,并沒有什么實質上的矛盾,蘭清若三言兩語卻讓她們彼此有了顧忌和猜忌,圍魏救趙的方法他并非沒想到,一是顧忌母親的遺言,二是害怕梅家藥鋪的名聲毀在自己手里,實施起來卻總是縮手縮腳;更妙的是劉仲民讓他們抓到了隱身背后的兇手的尾巴,劉仲民想用自殘一招溜走,蘭清若卻把尾巴遞給了譚其章,譚其章自然不會讓他那么干凈地溜走。“譚表哥一會兒晚些走,有些事我想問問你才敢下決斷。”他干脆加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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